《叔叔的故事》女性主义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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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逃离的女人

王安忆《叔叔的故事》对上一个时代的男性的历史的话语进行了无情的解构。但看上去,她只是将女性拉入历史,带有痛苦光辉的崇高男性理想就轰然倒塌。让我不禁对女性缺席的罗格斯中心的历史产生了怀疑。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男性作为由社会生产导致的性别等级的胜利者和既得利益者,他们掌握了说话的权利,用男人的口代替女人说话,将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完美无瑕,而将一切的卑鄙、粗俗、不堪的欲望都统统丢给女人。他们只需要逃离女性主导的私人空间,就可以用自欺欺人的话语权利为自己的所有行为找到理想的意义。

小说中的叔叔也是这样一个逃离者,虽然他对女人极其依赖。在我们可知的叔叔的生命历程中,他依赖过四个女人——分别是承载他家庭的妻子、承载他精神之爱的大姐、承载他肉体欲望的小米、以及承载他虚荣文学的幻梦的德国姑娘。依赖过后是相同的逃离。

在叔叔的话语里,她的妻子先是无怨无悔爱上摘帽右派的女学生、是爱上流放犯的自由民、是爱上文化的社会人的朴素的自然人、是爱上漂泊的外乡人的根深蒂固的家庭中的人,这样,叔叔的妻子就辗转在他笔下感动人心脍炙人口的故事里,为故事提供一个女主角。接着,妻子又变成温馨家庭中陪伴他读书的温馨摆件,后来就变成不纠不缠放他自由的无声牺牲者和成全者。叔叔用笔将妻子伪饰成一个理想女性符号,代替妻子说话,从而借此完成了对自身形象的审美塑造。然而“我”笔下的叔叔却是审丑的。叔叔在社会上被人蔑视厌憎,他一方面依靠妻子寻求解决和保护,一方面又利用家暴实现他在家庭中的支配地位。最后叔叔“要把往事全部埋葬,妻子便作了陪葬品”,好像逃离了妻子,就一并逃离了它曾犯下的错误,逃离了人格的卑劣、懦弱、粗俗,甚至站在话语权利的巅峰俯视自己的种种不堪,将他们都化作战士的伤疤,把妻子囚禁在偏僻的角落,挤占妻子的话语权利,在妻子无法参与的公共空间获得男性主体权利的认可。

在逃离了妻子之后,与叔叔关系亲密的是大姐和小米。“文革以后的叔叔,是大姐和小米共同创造的”“在小米身上,集中体现了他的能力、魅力;而在大姐身上体现的则是他的思想与智慧的力量;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叔叔的价值就没有了载体似的,无法实现了。”然而叔叔仍然选择了逃离。逃离大姐,是逃离了精神上的相形见绌与肮脏;逃离小米,是逃离了肉体上的相形见绌与衰

老。有趣的是,叔叔仍然没有让她们说话。对于高雅纯洁有知识的大姐,叔叔选择了隐藏,将这一段关系秘而不宣,获得话语上的主动权;对于单纯年轻的小米,只是“你不懂,小米”就可以抹去她的语言价值。

最后叔叔遇见了德国姑娘,这是叔叔唯一一个自始至终无法代替她说话的女人,也最终成了叔叔无法征服的女人。叔叔通过在女孩身上的百战百胜重复肯定自己的成功和价值,但他终于遭到德国姑娘的拒绝的时候,挫败感瞬间击碎了他的左右伪装,又变成了那个无耻粗俗的本来模样。然而他酒醒过后把作业的事忘了,他成功地逃离了,于是故事没有结尾。

叔叔对女性的逃离不能说是不成功的,或许叔叔失败的原因是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像他妻子说的:“你撇得掉女人,撇得掉儿子吗?”,只有儿子能够侵略他男性的世界。只有儿子才能真正打碎叔叔虚伪的幻梦,将他从男性自私的快乐中脱离出来,让“我”看见他的卑劣、丑陋和荒诞。“我”也是男性,只有“我”才能写男性自私的快乐,只有“我”才能不去写快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