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贝马斯与马尔库塞的晚期资本主义理论比较

2011 年第 2 期 ( 总第 193 期)
·当代哲学问题探索·
学习与探索 Study ＆ Exploration
No． 2，2011 Serial． No． 193
哈贝马斯与马尔库塞的晚期资本主义理论比较
王洪秋
( 黑龙江科技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27)
摘 要: 哈贝马斯与马尔库塞对于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政治与人的发展相关理论的共同点在于，晚期资 本主义社会不能从根本上消除社会危机以及由此产生人的发展的异化。哈贝马斯从宏观角度认为晚期资 本主义政治危机和意识形态危机集中体现于系统控制了生活世界，生活世界殖民化。马尔库塞则认为人 的发展异化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集中体现为“单向度的人”。对于上述危机的消解，哈贝马斯与马尔库塞 一致认为，其基本途径在于促成单向度的工具理性社会向全面发展的理性社会的转向。
关键词: 哈贝马斯; 马尔库塞; 晚期资本主义 中图分类号: B6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2 － 462X( 2011) 02 － 0035 － 03
哈贝马斯认为晚期资本主义是二战以来的
1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它的新特征在于: “人们在使 用晚期资本主义这个术语时，实际上提出了这样 一种假设: 即使是由国家调节的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过 程中也充满了矛盾。”［1］3 行为者由于文化价值观的缺乏 而难以认清行为的动机并对政府行政系统的决策表现出 不信任倾向。“社会系统能够在一种高度复杂的环境中维 持其存在，具体途径表现为: 不是改变系统因素或理想价 值，就是同时改变二 者，以 便 把 自 己 维 持 在 一 个 新 的 控 制 水平上。”［1］5 在哈贝马斯看来，国家干预和应急原则尽管 有助于国家合法性的获得，但同时也会造成新的矛盾，这 种两难处境就可能形成合法性危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 后的几十年里，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都成功地在关键领 域中使阶级冲突保持在潜在状态，这里撇开巴黎五月事件 不论; 成功地延长了经济周期，把周期性的资本贬值变成 了比较和缓的持续通货膨胀危机，并且还广泛地消除了经 济危机的功能紊乱副作用，把副作用分散到准集团中( 如 消费者、学生及其家长、交通使用者、病人、老人等) ，或没 有什么组织的自然人群中。通过这种方式，各阶级的社会 身份就被打破了，阶级意识也变得支离破碎。阶级妥协成 为了晚期资本主义结构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样就( 几乎) 使得每一个人既是参与者，又是当事人。当然，由于财富 和权力的分配明显( 而且愈益) 不平等，我们很容易区分: 哪些 人 更 多 地 属 于 参 与 者，哪 些 人 则 更 多 地 属 于 当 事 人。”［1］53 阶级对立的潜伏和“冲突领域从阶级范围内转 移到没有特权的生活领域内决不意味着严重的潜在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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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态的规范性机能失调，形成了动因危机这一合法性危机 的基础。意识形态危机的表现是动因危机。动因危机是 社会文化系统的产出危机，“如果社会文化系统发生彻底 变化，以至于其输出无法满足国家和社会劳动系统的功能 要求，就可以说动机危机出现了。”［1］97 国家介入社会的 调节没有使资本主义发展过程本身消除矛盾，只是在其发 展过程中充满了新的பைடு நூலகம்盾或危机倾向。国家干预使得经 济危机转移至政治文化领域，出现了合理性危机，即行政 系统没有产出必需数量的合理决策。经济危机反映的是 晚期资本主义社会较浅层次上的矛盾，政治危机和意识形 态危机反映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冲突。
“不论在经 济 系 统 和 政 治 系 统 方 面 存 在 何 种 威 胁 国 家合法性的因素，也只是表明合法性遇到了困难，并未转 化成实在的危机，而危机能否真正出现，关键还在于社会 文化系统。社会文化系统中又主要是动因危机，即政府不 能激发其社会成员与政府合作的动机这种危机。”［1］59 晚 期资本主义国家不断向社会文化系统提出更多的动因要 求，日益加强了对社会文化系统的管理和操纵，使之成为 “僵死的系统”［2］79 ，文化价值的稳定性遭到破坏，意识
哈贝马斯认为，“如果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没
3 有能够从根本上克服资本主义所固有的危机，它 们就至少面临着一种可能会出现的危机倾向的 威胁。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作为资本主义制度基本 矛盾的一个后果，会导致下列情况: 或者经济系统不能生 产必要数量的消费价值; 或者行政系统不能提供必要数量
的合理决策; 或者合法化系统不能提供必要数量的普遍动 机机制; 或者社会文化系统不能产生必要数量的行为动机 意义。”［1］67 与此相伴产生的则是: “随着各种世界观的认 知意义日益贫乏，道德也形式化了，并且失去了各种有意 义的解释。”［1］159 对 此，西 方 思 想 界 进 行 了 两 个 方 面 反 思，尼采把这种与现实形成鲜明对比的思想退缩体验推到 了极端: “为什么虚无主义的出现会成为必然? 因为我们 迄今所拥有的价值本身导致了它的出现; 因为虚无主义是 我们重大价值和观念的最后逻辑结果; 因为在我们能够发 现这些价值实际具有什么价值之前，我们必须体验虚无主 义。”［5］“这种对 人 的 反 思，并 不 仅 仅 是 关 于 人 类 用 科 学 技术进行自我生产的道德意识形态反思。这是对人类进 入具有新科学时代所遭受的挑战的论证。创作者在其创 作过程中丧失自我，建设者在建设过程中丧失自我。这种 危险现在是人所面临的形而上学诱惑。人类从毫无保留 地让渡自己退缩到自己制造的客观现实，变成一种人为的 存在。……从世界与人的重新统一中所表现出来的形而 上学失落感，集中反映在对形而上学的渴望当中，凝聚为 对处 于 世 界 分 裂 和 异 化 状 态 的 主 体 性 自 由 的 回 忆。”［1］169
收稿日期: 2010 － 12 － 12 作者简介: 王洪秋( 1972—) ，男，黑龙江林口人，副教 授，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的消除。”［1］67 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在失去政治结构的公共 领域和大众传媒领域实现合法性向需求的压缩、转化，集 中表现为: “在失去政治结构的公共领域里，合法性被压缩 成了两个剩余的需求: 第一，公民私人性，即对政治冷漠， 而转向关注事业、休闲和消费，助长了在系统内获得适当 回报的期望 ( 主要表现为金钱、休闲时间以及安全感) 。 社会福利国家的补偿纲领就考虑到了这种私人性，这个纲 领也包括了转换到教育系统中的各种劳动意识形态因素。 第二，结构失去政治意义本身就需要证明。”［1］51 大众传 媒就成为一种不受公共权力干涉而为广大公众提供自由 发表言论的广阔空间，并且具有批评精神的理性讨论公共 事务的开放场所，成为营销消费品的牟利机构，“大众传媒 俨然成了资本主义政治力量的化身，它不仅能够高度凝聚 公众注意力，而且能够建构出公共权威，传媒技巧越成熟， 操纵民意就越彻底，理性—批判的公共领域也就被消解于 无形了。”［2］65“随着商业化和交往网络的密集，随着资本 的不断投入和 宣 传 机 构 组 织 程 度 的 提 高，交 往 渠 道 增 强 了，进入公共交往的机会则面临着日趋加强的选择压力。 这样，一种新的影响范畴产生了，即传媒力量。具有操纵 力量的传媒剥夺了公众性原则的中立特征。大众传媒影 响了公共领域的结构，同时又统领了公共领域。于是，公 共领域发展成为一个失去了权利的竞技场……”［3］
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把晚期
2 资本主义人的发展特点描述为: “一种舒舒服服、 平平稳稳、合理而又民主的不自由在发达的工业 文明中流行，这是技术进步的标志。这种技术秩序还包含 着政治上和知识上的协调，这是一种可悲而又有前途的发 展。”［2］1 马尔库塞面对二战以后资本主义世界的物质文 明出现了空前发展与繁荣的局面，他保持了一种“众人皆 醉我独醒”的历史责任感，他认为发达的工业社会科学技 术走向了技术和理性并进政治合理性。“尽管大多数人都 认可这种社会制度，但却并不能使这种制度更合理。由于 这种社会制度套空了对立面的批判内容，所以它能同化各 种各样对立面，而不会使自身造成危害。”［4］5 它已演变 成一个新型的极权主义社会，社会的主要特征是用科学技 术这一新的控制形式来征服和同化所有的社会力量。马 尔库塞指出发达的工业社会各种对立派表现出的意志和 趋同，表现为社会的阶级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资产阶 级和无产阶级 在 资 本 主 义 世 界 里，他 们 仍 然 是 基 本 的 阶 级。然而，资本主义的发展已经改变了这两个阶级的结构 和功能，致使他们不再像历史变革的动因。一种维护和改 善制度现状凌驾一切的利益，在当代社会最发达的地区把 以前的敌对者联合了起来。”［4］5 生产管理中科学家、工 程师越来越多，使直接从事生产的劳动力越来越不重要。 “新的技术工 作 世 界 因 而 强 行 削 弱 了 工 人 阶 级 的 否 定 地 位: 工人阶级似乎不再与已确立的社会相矛盾。”［4］30“显 而易见的剥削根源，消失在客观合理性的外表后面。仇恨 和挫伤对方的意图被剥夺了特定的目标，技术的面纱掩盖 了不平等和奴役的再生产。”［4］31 可见，马克思关于资本 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述一系列根本观点并没有过时。 或者说，在西方资本主义理论界，马尔库塞发展了马克思 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述。“它的生产力破 坏了人类的需要和能力的自由发展，它的增长靠的是压制 那些平息生存的斗争———个人、民族、国际的现实可能性。 他在绝对优势的效率和不断增长的生活标准双重基础上， 依靠技术，而不是依靠恐怖来征服离心的社会力量。”［4］2
马尔库塞从 普 通 生 活 层 面 揭 示 当 代 资 本 主 义“单 向 度”的构成原因、基 本 表 现，“生 产 率 和 效 能，它 的 增 长 和 扩大舒适生活 品 的 潜 力，强 化 着 人 们 似 乎 是 为 商 品 而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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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小轿车、高清晰度的传真装置，错层式家庭住宅以及 厨房设备成了人们生活的灵魂。”“在这里，所谓阶级差别 的平等化显示出它的意识形态功能。如果工人和他的老 板享受同样的电视节目并漫游同样的游乐胜地，如果打字 员打扮得同她雇主的女儿一样漂亮，如果黑人也拥有盖地 勒牌高级轿车，如果他们阅读同样的报纸，这种相似并不 表明阶级的消失，而是表明现存制度下的各种人在多大程 度上分享着用以维持这种制度的需要和满足。”［4］9 一切 都使人们无条件地接受而成为固定的态度和习惯变成了 一种生活方 式。“人 类 的 需 求，除 生 物 性 的 需 求 外，其 强 度、满足程度乃至特征，总是受先决条件制约的。为了特 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 辛、侵略、痛 苦 和 非 正 义 永 恒 化 的 需 要，是“‘虚 假 的 ’需 要。”［4］6 在这种固定 的 生 活 方 式 中，在 整 个 社 会 都 标 准 化，协调化的过程中，人们产生了一种与现存制度一致的 单向度的思想和行为模式，凡是超越现有社会的话语、观 念、愿望和目标都会受到排斥。在单向度社会，由于一切 关系都是片面地技术关系，所以人们没有能力指责、拒绝 已确立的社会制度。人们反对现状的思想能够深植于其 中的内心向度被削弱了。这种内心向度本是否定性思考 的力量也即理性的批判力量的家园，“资本主义的发展已 经解决了许多十分棘手的问题。但他背弃了在高尚的高 层文化中得到维护的期望，践踏了在高尚的高层文化中得 到维护的真理。”［4］52 它的丧失是发达工业社会压制和调 和对面的物质过程在思想意识上的反映。进步的冲击使 理性屈从于现实生活，屈从于产生出更多和更大的同类现 实生活的强大能力。“今天的新奇之处是通过消除高层文 化中对立的、异己的和它们借助高层文化而构成现实的另 一种向度超越性的因素来消除文化和社会现实之间的对 立。清除双向度文化的办法，不是否定和拒斥各种‘文化 价值’，而是把它们全部纳入已确立的秩序，并大规模地复 制和显示它们。”［4］53 这里存在的只是一种向度，没有第 二个向度。马尔库塞从而说明了资本主义必然被社会主 义取代的趋势。“发达工业文明的内在矛盾正在于此: 其 不合理成分存在于其合理性中。这就是它的各种成就的 标志。掌握了科学和技术的工业社会之所以组织起来，是 为了更有效地 统 治 人 和 自 然，是 为 了 更 有 效 地 利 用 其 资 源。当这些成功的努力打开了人类实现的新向度时，它就 变得不合理了。”［4］16 正如马克思提出的资本主义在发展 的过程中产生 了“自 身 的 掘 墓 人 ”这 一 论 断，这 一 总 的 历 史趋势经过马尔库塞从另一角度表述，显得更加令人确信 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