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灵肉冲突”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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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沉沦》赏析billsport郁达夫(1896-1945)著名小说家,创造社发起人之一,1920年开始创作小说,他的处女作是《银灰色的死》。
1921年出版短篇小说集《沉沦》,后又创作了许多优秀小说,并在散文、旧诗词、文学理论、翻译等方面有相当高的造诣。
《沉沦》是郁达夫早期的代表作之一,写于作者在日本留学期间,收录在同名小说集《沉沦》里。
小说讲述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在日本的遭遇,通过“一个病的青年忧郁症的解剖”,揭示主人公内心灵与肉、伦理与情感、本我与超我矛盾冲突。
与郁达夫其他的小说作品一样,《沉沦》是一篇“注重内心纷争苦闷”的现代抒情小说,也叫“自我小说”,带有“自叙传”的色彩。
因此,小说敢于大胆而深刻的自我揭示,复杂而丰富的心理活动。
若要赏析这篇小说,就必须探究人物内心的矛盾心理以及造成这种心理的自身与社会原因。
《沉沦》的主人公“他”出生在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在“他”四处求学中接受的则是较为开放的进步思想。
在中西文化交融的环境下长大的主人公既有中国文人某种气质,同时又有一些自由与叛逆的思想。
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仍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环境下,他的自由思想被压抑。
当他离开W学校“打算不再进别的学校去”,他选择了蛰居在小小的书斋里。
他的内心里也因此而压抑,产生了“忧郁症的根苗”。
此后的留学生涯他的忧郁症就更加严重起来。
在异国他乡,饱受“性的苦闷”与“外族冷漠歧视”的“他”渴望真挚的爱情,并愿为此抛弃一切。
然而这种渴望在现实中难以实现,他的内心逐渐失去理智的控制,他开始自渎,窥视浴女,甚至到妓院寻欢,只为了寻求自己感官上的一时愉悦与满足,最终深陷在邪恶的沼泽里不能自拔。
那饮鸩止渴的行为显然让“他”更加苦闷,愉悦过后是更大的空虚,欲望越来越大,他开始寻求更大的刺激,而他的经济状况却穷困潦倒,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最终“他”只有投海自尽来结束这个恶性循环。
郁达夫在《沉沦》中描写色欲是极其重要的部分。
这些情节的描写既不是纯粹的肉欲挑逗与官能刺激,也不是遮遮掩掩含蓄的描绘,而用一种“露骨的真率”来描绘。
《沉沦》,是20世纪20年代郁达夫创作的早期短篇小说,亦是他的代表作。
出版时即震撼了当时的文坛。
该小说以郁达夫自身为蓝本,讲述了一个日本留学生的性苦闷以及对国家弱小的悲哀。
郁达夫的小说情感如此饱满,大概可以从他本人对小说的定位上一探究竟。
“至于我的对于创作的态度,说出来,或者人家要笑我,我觉得文学的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
”郁达夫本人十分认同屠格涅夫对于小说作品与作者之间关联的观点,因此他在创作《沉沦》时,对自己过去的经历作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复原,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其中的主人公的家庭背景,坎坷身世。
在小说中,主人公“他”出生于富春江上的一个小市,三岁时丧了父亲,家里有两个哥哥。
“他”先后辗转多个学校求学,最后跟着哥哥来到了日本学习医学方面的知识。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身世与郁达夫本人早年经历高度重合,如果抛开小说中杜撰出来的情节来看,这也许就是郁达夫本人所作的记录早年日常生活的日记。
郁达夫1896年出生于浙江省富阳市,1899年,郁达夫三岁时,他父亲便撒手人寰。
而郁达夫青年时期也如小说中的“他”一样,先后在“杭州府中学堂”、“嘉兴府中学”、“美国教会学堂”以及浙江大学等多所学校就读。
1913年,17岁的郁达夫随兄长郁华赴日本留学,1914年便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医科部。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他”与郁达夫的经历不说百分之一百吻合,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相似程度。
对郁达夫而言,《沉沦》中的“他”就是他内心中的自我,而以自我为主角创作的小说,在写作过程中很容易有一种代入感。
同样的身世,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环境,这样的设定必定使得郁达夫与小说中的“他”有着高度的共鸣,这就导致在《沉沦》中,小说主人公的情感宣泄是那么的激烈,因为“他”的痛苦体验也正是郁达夫本人深感迷茫的别样表现。
②偏散文化的写法,高度的情感宣泄单就我个人的理解来看,小说应该注重的是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散文则以个人情绪的抒发或个人见解的表达为重要特征。
沉沦读书笔记生活中总是有人沉沦,纸醉金迷,有人奋起直追,自强不息。
读者们对沉沦这个小说又是如何认识的呢?下面是店铺精心为你整理沉沦读书笔记,希望你喜欢。
沉沦读书笔记篇一半夜躲在被窝里看郁达夫的小说《沉沦》。
若没有音乐,是看不下去的。
音乐恰巧播到了钢琴曲《我等待你》。
这样的音乐很契合郁的文风——也许因为它是《人间四月天》插曲的关系吧!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年代,想到一样浪漫多情的徐志摩。
《沉沦》,有什么好的呢?看完了,思考,回味都没有。
有点失望。
郁的文笔是好的。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让写出这样痴狂诗句的人像鲁迅一样去深刻地批判,是否是一种苛求?是否《沉沦》更大的意义在于开创而非思想的深度呢?只是看着小说中的主人公,突然想到自己——同样那么容易把自己困在一个人的小世界里;同样喜欢逼自己,直到自己把自己打败——有一天会不会一样选择。
——因为一个相同又不相同的原因?应该不会吧。
前几天看许飞参加的那期《勇往直前》时,决定了如果哪天真的想不开了,就去澳门“高飞跳”。
体验一把自由落体,就当是死过一回了接下来看什么呢?有点想看《唐吉柯德》。
因为它的作者经历很坎坷啊。
坎坷到像一出戏一样地不真实——塞万提斯倒霉到我想发笑了。
据说对于所有不幸,他也只是付之一笑。
很想知道拥有如此人生阅历的作家写的东西会给我怎样的启示。
可是,没有勇气再看长篇了,而且真的是“长”篇啊。
沉沦读书笔记篇二小说题为《沉沦》,我写此文亦作名《沉沦》,实是我认为“沉沦”这两字妙到了极致。
从文章题目到文章内容再返回文章题目,此方为一个完整的轮回。
若只有前两步而少了最后一步,距文章的精髓也便远了一步。
那何为沉沦呢?一颗心于漫漫黑夜中躁动地死去,如此是为沉沦。
沉沦不是狂风骤雨似的堕落,而是在“这终古常新的苍空皎日,这晚夏的微风,这初秋的清气”中慢慢地、慢慢地侵蚀腐化。
通读全文,才能发现“沉沦”实际上就是这篇小说的母体。
这篇小说的任何内容、故事发展线索、感情基调都是从这二字延发出去的,条条蔓延,相互交错,浑然不可分割。
Literarytheorytoexplore 文艺理论探索Cutting Edge Education 教育前沿 5“灵肉一体”——论“受戒者的文学”与《沉沦》之关系文/高静姣摘要:郁达夫小说《沉沦》因其淫秽病态的性欲描写一经问世便遭到众多讥评与嘲骂。
周作人以《沉沦》是“受戒者的文学”之论为郁达夫辩护,使郁达夫的小说渐渐在现代文坛中受到认可。
因此,鉴于“受戒者的文学”对于小说《沉沦》的重大意义。
本文拟从“受戒者的文学”、《沉沦》之“道德”与“不道德”以及“受戒者的文学”与《沉沦》的之间的关系出发,探究“受戒者的文学”对于《沉沦》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道德;不道德;受戒者;人的文学郁达夫的作品《沉沦》,因其对人物一些非常隐秘的想法和行为的大胆暴露,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许多同时代批评家和文人的抨击。
1922年3月26日,周作人在《晨报副镌》上发表《〈沉沦〉》一文为郁达夫辩护,称郁达夫的作品为“受戒者的文学”,严肃的写出了非人的文学。
在周作人的支持下,批评郁达夫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本文拟从“受戒者的文学”和《沉沦》这两个角度出发,研究“受戒者的文学”与《沉沦》的关系。
1 何为“受戒者的文学”李雪莲在《源流与意义:“受戒者的文学”说考释》中,对“受戒者的文学”进行了探本溯源式的考释。
通过对周作人《〈沉沦〉》中“受戒者的文学”和《〈镜花缘〉》中周作人所提出的“受戒者”的仔细比对,得出“受戒者”才是周作人特别拈出来的关键词,而“受戒者的文学”则是将其扩展到文学。
所以,考释“受戒者的文学”关键在于理清“受戒者”的来龙去脉。
李雪莲将周作人的文章与柏拉图对话联系起来,证明了“受戒者”与柏拉图《会饮篇》中第俄提玛“爱情秘教”进阶说确实是有密切关系的,即周作人所总结的“体美为精神美之发现”,找到了受戒者的真正内涵。
“其‘受戒者’是以柏拉图《会饮篇》中第俄提玛‘爱情秘教’的进阶说为思想来源的,乃经历过爱欲的满足与实现而能领略‘精神美’的人,是‘灵’与‘肉’谐和一致、思想健全开明的人。
理论创新新课程NEW CURRICULUM郁达夫的《沉沦》是把反对帝国主义压迫,要求摆脱封建束缚的精神积于一个深受着时代压迫,染着当时忧郁伤感的“时代病”的留日中国学生身上。
小说深刻地剖析这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精神状态:他酷爱自由,热望着真正的生活,却受着社会的严重压抑;他希望祖国的强盛,而看到的却是祖国的日渐“陆沉”。
他那多愁善感的性格使他终日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他把自己的精神寄予虚幻之中。
他那孤冷的性格,忍受着残酷的现实。
《沉沦》包含大量的对德国和英国浪漫主义作家作品的引用。
与一般作家引用西方文学不同,郁达夫不是仅仅停留在表面的引证上,或认同西方作家并以此为榜样,而是把他喜爱的西方文学作品注入自己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中。
郁达夫的《沉沦》则代表了更多地接受西方个性主义的忏悔意识,现代文学的忏悔意识存在从“人的忏悔”到“忏悔的人”的转化过程,忏悔主体从抽象的人转移到具体的人即作者自身,产生了聂赫留朵夫式的忏悔。
这种转换俄国文学中知识分子对自身罪孽和良心的痛苦自谴思想的深远影响,也深刻反映了政治大变动中知识分子的精神历程。
在“左”的思潮影响下,“忏悔的人”演变为知识分子的“自我作贱”,忏悔意识原先具有的人文主义因素和现代意识丧失殆尽。
现代汉语中的“忏悔”意为:认识了过去的罪过或错误而感到痛心,是一种良心与道德意义上的自我反省行为。
从词源上看,“忏悔”原本是佛教语词,魏晋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
“忏”是梵语“忏摩”的音译,“悔”是意译。
《晋书·佛图澄传》也有佛图澄弟子佐“愕然愧忏”的说法。
据说“忏悔”一词的合成始于南北朝,南齐竟陵王萧子良梦见如来说法说到忏悔之言,醒后向萧衍转述了梦境。
后萧衍当了梁武帝,做“忏悔”文以“忏六根罪业”。
“忏悔”成为文学批评的常用概念则是在80年代以后。
新时期文学产生了社会批判精神和自我审判意识,“忏悔”就是良心与良知的自我反省。
郁达夫的《沉沦》,小说中只有“我”的视角,小说展现的首先是“我”,“我”对这个世界的感受,“我”眼里的世界。
《沉沦》悲剧性的体现作者:孙溦来源:《北方文学》2019年第24期摘要:《沉沦》的悲剧性美学价值在于人物性格悲剧性的塑造,“他”性格的冲突使故事的悲剧色彩增加,从而引起读者的悲悯之情。
郁达夫通过在文本中塑造人物性格和形象来表达自身对社会的关注。
关键词:悲剧性;冲突《沉沦》是郁达夫早期的代表作之一,小说讲述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在日本的遭遇,塑造了一个害着忧郁病的青年知识分子的“零余者”形象。
文学史上评论其是带有"自叙传"色彩的短篇小说,一提到《沉沦》便会想到其表现出的“灵与肉”的冲突,是一篇挖掘人物内心的作品。
郁达夫在《自序》中说:“《沉沦》是描写着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说是青年忧郁病Hypochondria的解剖,里边也带叙着现代人的苦闷,———便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但是我的描写是失败的”(1)茅盾说《沉沦》的灵肉冲突,描写得失败了。
反倒是觉得其描写主人公性格及心理状态的发展是成功的,(2)同时也对很多人认为的灵肉冲突论产生质疑,强调抑或抛弃灵肉二分法。
笔者认为,《沉沦》的成功在于主人公性格的塑造,并不是灵肉冲突的过度阐释。
《沉沦》的“悲”在于塑造了具有悲剧性美学意义的主人公形象,其悲剧性根源及价值便是要重点讨论的问题。
本篇文章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讨论。
首先,论述《沉沦》悲剧性的体现,一部小说具有的悲剧性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表现效果。
比如各种冲突,探讨“灵肉”冲突母题的历史意义以及《沉沦》中没有体现灵肉冲突的理由,进而否定从“灵肉”冲突论去分析小说。
其次,結合作品内容来探讨《沉沦》悲剧性的根源在于人物性格悲剧具体表现在性格上的各种冲突和矛盾。
其三,《沉沦》主人公形象的塑造的宗旨。
一、悲剧性的表现(一)冲突《文学词典》中对悲剧有这样的叙述,它是根据中国文学特有的情况对传统悲剧定义的一种修改:在悲剧故事中,主人公不可避免地遭受挫折,备受磨难充满痛苦,甚至失败丧生,但它合理的意愿动机、理想、激情预示着胜利、成功的必然到来,其撼人心的力量来自主人公人格的深化,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所能达到的内在生命的强度和深度,表现人自身历史形成的新阶段。
郁达夫《沉沦》独异性之略谈1103班111040113 夏玲玲14号郁达夫的小说《沉沦》发表于1921年,该小说一发表就以其“惊人的取材和大胆的描写”而引起广泛的争论。
小说写的是一个中国留日学生的故事,主人公在性欲的苦闷中受着弱国小民的屈辱与煎熬,最终走到了颓废的尽头。
用郁达夫自己的话说是:“描写着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说是青年忧郁病的解剖,里边也带叙着现代人的苦闷,———便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但是我的描写是失败了。
”小说中的“他”,是一个很典型的“零余者”形象;郁达夫笔下的“零余者”具有鲜明的典型性,“他”作为中国留学生,性格忧郁孤僻,同时多悉善感,内心自卑,甚至有变态情结。
但同时又有个性解放、民族富强的要求和愿望。
小说的情节并不离奇动人,但它的深情与大胆的描写很震撼读者的心。
小说的情节,或者说主人公的经历,就是一个“沉沦”的过程,在此我认为这“沉沦”成了郁达夫创作的独异性,主要体现在“零余者”及“性”的描写。
首先我们来分析小说主人公的“沉沦”的两个主要原因,或者说有两条主要的线索,从中感受小说的“零余者”及“性”。
第一,是国家弱小的原因。
他在异国他乡,受到侮辱和嘲弄,很大程度上受了“弱国小民”身份的拖累。
在这样的背景下,使他多愁善感,内心自卑,“零余者”的形象浮现。
其一,因为祖国弱小,他确实受到了来自他国人尤其是日本人的侮辱。
在异国他乡,个人就是国家的代表,受到外国人的侮辱,内心是很痛苦的,自尊所受的煎熬和自信所受的打击是不容忽视的。
其二,既然祖国弱小,这自然会在他心灵上形成一层阴影,“祖国弱小”的念头,无时无刻不闪现他的脑际,遇到任何事都会毫无理由地往这方面想,把任何迹象或别人的行为都往侮辱或藐视方面想,给自己的心灵造成很大的压力,日积月累下来,也就不堪重负了。
这方面的原因,在小说中有很明白的表现,主要是第二点。
他误解了那两个日本女学生的眼光后,以为受了莫大的侮辱,在日记中写道:“我何苦要到日本来,我何苦要求学问。
《沉沦》读书笔记小说《沉沦》主要描写了一个留学日本的中国青年,以青年人特有的热情渴望着和追求着真挚的友谊和纯洁的爱情,但由于受到弱国子民的身份的拖累,这种热爱最终受到侮辱和嘲讽的故事。
小说着重刻画了主人公的忧郁苦闷以及对爱的渴望,从而展现了现代人的苦闷和对性的要求以及与灵肉的冲突。
这篇文章开篇第一句就写到“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
”使整篇小说透出一种凄清的氛围。
奠定了一种悲的基调。
主人公“他”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留日中国学生的代表。
透过他的经历和思想感情使我们生动的看到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留日华人的心理状态和对祖国的失望的情感。
他是一个支那人,自始至终都有这样的自卑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正是这样长期的压抑造成他性格的忧郁,心理的变态。
日本人对支那的仇视、欺侮终使他发出感慨:“中国呀中国,你怎么不富强起来,我不能在隐忍过去了。
”强烈的表达了希望祖国富强起来的感情和对祖国现状的不满和失望。
而小说中作者对于性的描写也显得大胆而开放。
在日本女生面前的羞赧,在被窝里的邪念,看到“伊扶”的裸体,到最后去妓院,是一种沉沦。
“我已经变了一个最下等的人了。
”他早年在中国接受传统文化及封建伦理道德的影响,对性带有罪恶感,然而同时,性欲是天性。
他在二者之间挣扎。
作者在此处抨击了封建的礼制对人性的扼杀,向封建发出挑战。
总的来说,通过主人公在留日的经历,作者以细腻的笔触和近乎心灵独白式的写法把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活生生完全展现在读者的眼前。
使我们看到人物内心的冷寂、灰暗、忧郁。
沉沦表现了一种对社会的黑暗的控诉。
然而“沉沦”并非只是沉沦,更多的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性的觉醒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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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之窗
郁达夫的代表小说《沉沦》以其大胆的自我暴露与清新、直率的情调奠定了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范型。
而他在《沉沦》自序中曾对自己这篇小说作如下评价:“《沉沦》是描写着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说是青年忧郁病的解剖,里边也带叙着现代人的苦闷——便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但是我的描写是失败了。
” 在这里,郁达夫似乎将这部作品的主题定义为“灵与肉的冲突”,即主人公“他”在青春岁月里因在日本受到“强刺激”而产生的情不自禁、不可抑制的“性爱矛盾”,这种“性”与“爱”的苦闷体验是病态的、难以启齿的,因此最终落得灵与肉双重失落的结局。
但是,无论是郁达夫本人还是作品中的“他”,都是全心全意爱着文化血统上的祖国的,那么在作家笔下,轻易爱上日本女性,并为了她们“沉沦”而甘之如饴,是否意味着对祖国的某种背叛呢?如果是简单的“灵肉冲突”,作者为何还要说“我的描写是‘失败’了”?
笔者认为,《沉沦》里的灵肉冲突,还有另一种更“崇高”的意识形态,即作家通过塑造“他”对日本女子的沉沦三部曲,有意识地“与自己过不去”,以保持自己对祖国纯洁的忠诚与认同;但是,随着留学生涯视野的开阔,出于对日本现代化进程的倾慕与赞叹,行文中又无意识地流露出作家对日本爱恨交织的抵牾情绪,最终,这种复杂的情感通过一个青年男子进行自我压抑与放纵情欲两极对照的自白中得到畸形的释放。
一、“灵”与“肉”的深层解读
一旦把“灵肉冲突”上升到民族意识的维度,那么这种矛盾就有了更深层次的蕴藉。
所谓“灵”,即主人公的“中国魂”,在文本中表现为一个恪守中国传统文化和礼节的典型乡村旧文人,他对祖国有着从一而终的责任感:“我何苦要到日本来,我何苦要求学问,……这最纯最美的七八年,我就不得不在这无情的岛国里虚度过去”,“他”并未对自己的留学生身份产生认同感和自豪感,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虚掷年华的表现;他热爱自然:“大自然这终古常新的苍空皎白,晚夏的微风,初秋的清气,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慈母,还是你的情人,……你就在这大自然的怀里,这淳朴的乡间终老了吧”,他有意逃离日本现代化都市带给他的冲击,并以“孤高傲视的贤人”自诩;他精通诗韵,曾以诗寄友,在妓院寻欢前竟还通过吟诵诗词表达自己对“俗物”的蔑视,以此映衬自家高洁,诗歌对“他”来说是一种入骨的影响,是他精神生活的最后归宿;他深信中国医书是金科玉律,“手淫”这种犯罪是“于身体最有害的一种的”……这些种种,都表明了“他”作为中国古代风流才子和旧式文人所树立的道德修养和人格特质。
二、畸形的精神捆绑:沉沦三部曲
《沉沦》中“他”很轻易爱上日本女子,而这种“爱”并不是浪漫、真挚、纯洁的爱情,更谈不上爱情所具备的守护与培育的条件,它更像是一种青年男性对女性“身体”的迷恋。
“支那人”的身份让他在男女情感当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无论是青春逼人的日本女学生、曲线优美的旅馆女儿还是为旧社会不齿的妓院侍女,他均无任何优越感可言,只能在自卑中忍受强国女子对他的高高在上的挑逗,他为此沉沦,又不甘屈服于这样的结局,“他”有意放大对女性身体层面的关注,企图塑造一系列依靠身
体俘虏男性的妖魔形象为自己的“沉沦”开脱,却又因为对日本女性真诚爱意的流溢让他的这种“沉沦”更具悲剧性。
从家国层面说,接受日本女性有悖于他的“中国魂”,是一种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叛逃,我们怎么能忍受一个国族歧视如此强烈的人成为我们的亲密伴侣呢?可是,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性意识与求爱之心绝非简单附属于民族意识,对异性的迷恋和冲动,显然不是民族主义情结所能掌控的。
因此,他的“沉沦”,表面上看是青春期的性苦闷,实则却是在两国国际地位悬殊的情形下,个体身份不同对“灵”与“肉”最终价值取向的精神捆绑。
三、“失败”背后的时代群体性追问
苏雪林曾批评:“郁达夫《沉沦》只充满了‘肉’的臭味,丝毫嗅不到‘灵’的馨香”、“伟大作品中人物的性格虽历千百年尚可与读者心灵共鸣:郁氏作品中人物虽与读者同一时代,而已使读者大感隔膜,岂非他艺术上的大失败?”是的,因为这种露骨的欲望描写和极富感染力的浓词艳句,在增添了主人公“生之苦闷”的同时却也淡化了这种矛盾背后深层次的民族情结蕴藉,即“支那人”是性苦闷之源,是跨国婚恋最终难以达成的责任承担者,是阻碍他以包容之心对待日本民俗文化的最大绊脚石。
而接受者大多将目光聚焦到所谓的“灵与肉冲突”当中,郁达夫自省为这是一种“失败”的表现方式。
然而,尽管我们挖掘出这“灵肉冲突”背后原来还有作家对日复杂情感的因素作支撑,我们也很难公允地作出判断:弱国子民受歧视遭侮辱的切肤之痛是否全然责怪所谓的“大日本主义”?进一步说,我们真的能有足够宽阔的民族胸襟,彻底分清爱恨对象的不同、理智与逻辑的差异吗?郁达夫在文本中选择一种“逃避”的方式来面对这种矛盾,“他”在妓院失身后,在大海的波涛中自求毁灭,使得他的海外求学生涯以惨败作结,这不仅是生命个体的陨落,更是那个时代下留日派学生最惨痛的体验。
无论何时,爱国都是时代永恒的主题,尤其是在那个硝烟滚滚的战争年代,留日派作家的命运总体上说是坎坷艰难,心酸悲哀的。
这种悲情最乱人心之处在于“男女两性间的种种牵引,以及国际地位落后的大悲哀” ,他们在书写社会与人生不幸的时候,首先受触动的是其自身痛苦的神经,他们不厌其烦地倾吐自己心中的悲愤和苦闷,甚至裸露敞开自己病态的情绪,但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表达方式,也就导致了他们不同的作品风格:郭沫若的民族意识转化为狂飙突进的爱国诗篇;鲁迅的民族意识转化为对国民性格的理性反思;郁达夫选择以“灵肉冲突”来表现中国古典文人对日爱恨交织的矛盾,昭显出他在个人经历和时代浪潮双线发展下的综合性复杂情态。
从这个层面说,《沉沦》对“灵肉冲突”的大胆披露,绝不是其主题的终结,而是小说情节发展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正是因为如此,其背后隐匿的性爱意识与生存冲突才能最终升华为作家独特的日本体验视角,使《沉沦》中的“他”成为中国现代文学上不可复制的孤本。
参考文献:
[1]王自立、陈子善:《郁达夫研究资料》(乙种),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2]陈子善、王自立:《郁达夫研究资料》,花城出版社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6年版。
【摘要】郁达夫《沉沦》中的“灵肉冲突”可理解为中国魂与日本情的矛盾;主人公“沉沦三部曲”背后体现的是其对日复杂情感的畸形反抗;作家用“灵肉冲突”表达民族情结的书写方式体现了留日派学生的普遍生存困境。
【关键词】沉沦 灵肉冲突 日本观 矛盾性 民族情结《沉沦》“灵肉冲突”新论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霍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