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西译上的趣事与真正的文化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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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红楼梦》的叙事艺术及主题寓意作者:凤鹏飞来源:《大东方》2018年第02期摘要:《红楼梦》是我国文学创作史上的巅峰之作,其的艺术手法是值得现代文人学者参考与借鉴的。
故本文对《红楼梦》的叙事艺术及主题寓意展开研究,根据西方叙事学为研究基础,对该部作品在叙事策略方面展开分析,以期能够为文学界提供参考意见。
关键词:《红楼梦》;叙事;主题前言《红楼梦》开创了我国叙事文学的先河,在其中无意识的运用了许多叙事手法,是中国叙事文学的典作。
通过对其中叙事艺术的探讨,展现其中彼此交织、包容的关系,总结出寓意中体现的中华文化独特瑰宝。
进而加深对该部佳作的理解,并能够加深叙事手法的学习。
一、简介叙事学理论与运用“叙事”是人们以各中心形式将故事讲解的过程,众多文人学者都认为讲故事是人们生活中比不可少的活动,而世上的故事多种多样,也就促成了叙事的形式有所不同。
叙事包含着众多文类,可以表达、书写、或肢体语言、亦或动态图像。
在这些方式中,能够承载众多类型的故事,有神话、有史诗、有悲剧,亦有戏剧等等。
叙事不同于其他文学,其并不是对文本的全新阐释,而是其对文本的描述将产生特定效果,而问什么会产生这种效果,这也正是本文所研究的重点[1]。
二、探讨《红楼梦》的叙事艺术及主题寓意(1)对《红楼梦》叙述艺术的探讨在中国,没有任何一部作品能够与《红楼梦》相媲美,当然也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强调着自身的虚构性。
本文尚且不探求传统红学对“还原事实”的观念,仅将其看做封闭的文本,辨析叙述中跨层的现象,形成各叙述层的相互对照,形成平等状态。
探求其中原本应具有的方向性寓意。
①叙事分层理论在叙事学概念中,将文本认定为有限的,在叙事时将故事以特定方式呈现出来,而叙事结构则有一系列行为者引起或经历的,根据逻辑时间将所有事件相关联。
众多文人对叙述分层的定义有所差别,各抒己见。
赵毅衡对叙述分层的理解是:高层次的叙事为低层次的叙述提供条件,其认为叙述是纵向的结构。
从《红楼梦》中书名的翻译论析文化信息传译[论文关键词]文化信息传译;书名译文;《红楼梦》[论文摘要]就文化翻译而言,涉度文化个性很强的文化信息翻译时,译者一般应遵循“内客先于形式”的原则。
本文运用此原则采分析《红楼梦》中书名的英译,初步得出以下结论:遵循了“内容先于形式”原则的译文一般都能做到“迭意”;反之,译文则未能剥开语言外壳,显露内核。
《红楼梦》作为文化巨著,包含着大量而丰富的文化信息,单从其中出现的历史作品这个小小的侧面就能看出这一点。
在文化翻译理论中,文化信息的传译有一定的原则,它们在这些实际翻译的操作中,理应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
一文化信息传译理论按照乔治・斯坦纳在他有关翻译的著作《通天塔之后―语言与翻译面面观》中所言,翻译就是一种阐释,而这种阐释的运作包括四步:“信任”、“侵人”、“吸收”、“补偿”。
基于任何一个译者都相信文本中“存在意义”这样一种“信任”感,翻译活动由此而始;而这一原始的“信任”往往遭遇文本的抵抗和考验,难以轻而易举地接近原文的意义。
正因如此,便有了带有积极进取性的第二步“侵人”,即在遭遇理解障碍时不能退却,在文本表层所构成的屏障中不能迷失自我,而是要知难而进,甚至强行进人,人于内而悟其意,正如中文所说的“得意忘言”,透过语言的表面,透过文本的表面,直指文本的深处,在字里行间把握文本的意义,否则,将会水远在文字的表面徘徊,或为其字面意义所迷惑,或采取简单主义的转换方式,在字词的层面进行译解。
在翻译的这一步中,斯坦纳一再强调要“剖开语言的外壳,显其意义”,从这个视角,我们可以看出,文本的“意义”,特别是那些内涵丰富的文本的“意义”.在翻译活动中应该永远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因而我们在翻译的过程中,就不得不考虑到如何处理“意义”及其载物,简言之,即内容与形式的问题。
奈达在他的翻译理论中信息传译一节强调,译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传译信息内容,尽可能避免信息走失或走样;译者必须尽可能完善圆满地传译文化信息的联想意义;在保证信息内容和联想意义得到圆满传译的前提下,译者可以尽量顾及信息表达形式的传译。
从《红楼梦》的英译看文化翻译从《红楼梦》的英译看文化翻译加入时间:2007-5-5 上午 10:33:17 点击:3191.文化翻译文化问题是当前人文和社会科学理论界的研究热点,从文化的角度谈论翻译也就成了翻译界炙手可热的话题,就像苏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所说的那样,翻译研究发生了“文化转向”(cultural turn)(Bassnett,2001:123)。
“文化翻译”这一术语频频出现在翻译研究的论文和专著里,人们对“文化翻译”的理解大致有以下数种:⑴两种语言文化之间的翻译。
⑵有关文化内容/因素的翻译。
⑶一种翻译方法,把一种语言文化的表达方式转换成另外一种语言文化的表达方式。
⑷一种翻译方法,把一种语言文化的表达方式保留到另外一种语言中。
⑸从文化的角度对翻译进行研究。
⑹文化与翻译。
⑺文化的翻译。
⑻从事有关文化内容翻译的人。
(蔡平,2005)开创我国当代文化与翻译研究先河的要首推王佐良先生。
王佐良先生较早意识到翻译与文化的相互影响并明确提出需要对文化与翻译的关系进行研究,他在论文《翻译中的文化比较》(1984)中提出“翻译者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的文化人。
”也就是说,译者不仅要深入了解源语文化,还必须深入了解目的语文化。
“不仅如此,他还要不断地把两种文化加以比较。
他在寻找与原文相当的对等词的过程中,就要做一番比较,因为真正的对等应该是在各自文化里的含义、作用、范围、情感色彩、影响等等都相当。
”(王佐良, 1989:18-19)2.《红楼梦》英译《红楼梦》蕴涵着极为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是我国古典小说发展的最高峰,国内《红楼梦》的研究已经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红学。
《红楼梦》自问世以来就有许多人尝试着对它进行翻译,迄今译界广为推崇的有两个译本:一是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A Dream of RedMansions,二是美国翻译家霍克斯(David Hawkes)和闵福德(John Minford)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自两种译本相继出现以来,国内各期刊陆续发表了一些有关《红楼梦》英译的文章,相对于“红学热潮”而言,《红楼梦》英译研究已初步形成直追之势。
《红楼梦》诗词中文化信息的翻译《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经典之作,其中的诗词描写了丰富多彩的人物和情感,同时也蕴含了深厚的历史文化信息。
在翻译这些诗词时,如何准确传达其中的文化信息是非常重要的。
在《红楼梦》诗词中出现了很多具有独特文化内涵的词语和表达方式。
例如,“青梅竹马”这个成语就源自古代儿童游戏,寓意童年时期的纯洁友谊。
在翻译这些词语时,译者需要理解其文化背景和含义,并尽可能在目标语言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表达方式。
诗词中涉及到的历史典故和传统文化也是需要的重要方面。
例如,《红楼梦》中出现了许多古代神话、传说和历史人物,这些都需要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加以解释和传达。
同时,诗词中还包含了很多对古代礼仪、风俗和节庆的描述,这些也需要译者在翻译时注意保留和传递。
在翻译《红楼梦》诗词时,如何传达其中的文化信息还需要考虑目标语言的读者。
对于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读者来说,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当尽可能地提供背景信息和解释,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诗词。
也需要在保证译文流畅、符合目标语言语法和表达习惯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保留原作的文化内涵和特点。
《红楼梦》诗词中的文化信息是翻译过程中的难点和重点,需要译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传递和保留其中的文化元素。
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读者了解和欣赏到《红楼梦》这一经典之作中的文化魅力。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的经典之作,其中包含了大量的诗词。
这些诗词不仅富有艺术价值,而且为整个故事增色不少。
然而,将《红楼梦》翻译成其他语言并保留其中的诗词之美,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本文将从目的论的角度出发,对两个《红楼梦》英译本中的诗词翻译进行探讨。
目的论是德国功能派翻译理论的核心,它强调翻译是有目的、有意图的行为。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根据目标受众的背景、知识和需求,选择适当的翻译策略。
这一理论对于理解和评估诗词的翻译非常有帮助。
我们先看霍译本(霍克斯译本)。
霍克斯是著名的汉学家和《红楼梦》研究者,他的英译本被视为最权威的译本之一。
读书界有这样一种说法:说不完的莎士比亚,译不完的《红楼梦》。
据胡文彬先生《红楼梦在国外》一书附录《(红楼梦)外文译本一览表》介绍,《红楼梦》摘译本有7种文字,17种版本;节译本12种文字,26种版本;全译本9种文字,19种版本。
总共17种文字,62种版本。
这还只是1991年前的统计,近十几年来新增加的《红楼梦》译本尚未包括在内,但仅此即可看出《红楼梦》不朽的魅力所在。
由于《红楼梦》向来有中华古典文化的百科全书的美誉,翻译工作者们乐此不疲地重译这部不朽之作,对于传播中华文化,促进中外文化交流起了直接推动作用。
至于英译本,据统计,共有三个零星章节译本,三个节译本,一个前56回译本和两个全译本。
这两个全译本,大家都比较熟悉。
一个是英国牛津大学教授大卫·霍克斯(David Hawkes)和约翰·闵福德(John Minford)的分译合成本(ne Story of the Stone)(霍克斯译前八十回,闵福德译剩余部分,以下简称霍译本);另一个是中国翻译家杨宪益和戴乃迭的合译本(A Dream of Red Mansions)(以下简称杨译本)。
前56回本由英国驻澳门副领事H.Bencraft Joly译成,书名为The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以下简称Joly译本)。
因手头有这三个译本,时常品读比较,倒也发现一些趣味。
其中关于“乌龟”和“忘八”的翻译涉及对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其翻译颇见功力。
三个译本各有章法,足可借鉴。
不敢独享,愿列出一二,与大家一起赏析。
一、《红楼梦》三个英译本中一些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比较分析。
在《红楼梦》第28回中,有这样一段文字:1.薛蟠道:“我可要说了:女儿悲——”说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
冯紫英笑道:“悲什么?快说来。
”薛蟠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瞪了半日,才说道:“女儿悲——”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
”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功能对等理论下《红楼梦》中文化意象的翻译中国古典文学一直是历史上文化的瑰宝,《红楼梦》尤为特殊。
它是一部充满神秘的叙事作品,描绘了一个民族记忆中所有的沉沦、华美、悲剧、快乐和失落等核心意象。
尽管《红楼梦》彰显出四千多年文化历史的传统文化形象,它仍然有持久的影响力。
在功能对等翻译理论的指导下,文化意象以恰当的形式在源语和译语之间传输,从而实现翻译的成功。
根据功能对等理论,翻译应该在语境中保留源文的真实性和原始内容,从而准确传达原始文本的文化信息。
在《红楼梦》中文化意象的翻译中,应着重强调语言文字本身以及翻译过程中的跨文化差异。
《红楼梦》有许多令人惊叹的文化意象,如“姊妹一片心”,“想象篇”,“梦篇”等。
翻译《红楼梦》中的文化意象时,翻译者必须保留文本消息的真实性,考虑到译入语的文化多样性,尊重译入语的文化传统和文化习俗,并使译文信息恰当地表达出原文的文化信息。
例如,《红楼梦》中提到的“姊妹一片心”,在汉语中有显著的文化特征,强调亲情的交流及家庭间的紧密关系,这一文化内涵完全不适用于西方文化背景。
因此,翻译过程中应注重跨文化交流,将这一文化意象翻译成西方文化背景下受接受的形式,如“像姐妹一样互相信任”。
这样,译者既能够保留源文的本意,又能够尊重目标语的文化惯例,使原文的信息得到正确、彻底地表达和传达。
此外,改写法也是一种有效的处理文化意象的翻译策略,在翻译《红楼梦》中的文化意象时,译者可以使用改写法,通过改变源文词语的形式,改变表达方式,将源语文化理解与目标语文化理解融合起来。
如“梦篇”,源文文字直译成英语时,会显得生涩,无法表达源语中的文化信息。
因此,翻译者应该将其表达为“彩色的梦想”,通过改写,成功表达出源文的文化意。
红楼梦在海外的趣闻佳话让外国人发晕的“红楼”人名大家都知道《红楼梦》里的人名,有着独特的学问,一方面,凝聚着祖国语言的魅力;另一方面,又寄托着深刻的含义,外国人翻译《红楼梦》,首先就遇到翻译人物姓名的障碍,有些翻译离题万里,甚至相当搞笑。
黛玉,成了放荡的女人?对《红楼梦》里的人名,最糟糕的莫过于这个了。
在早期英文版本中,黛玉被翻译成Black Jade,也就是“黑色的玉”。
可是,问题出在英文本身。
Jade的引申义,有两个,一个是loose woman,有“放荡的女人”之意;另一个是horse,马,Black Jade的引申义就是a loose woman of dark skin,或者black horse,这两个含义与《红楼梦》里的黛玉,真是差得太远了!袭人,袭击男人?袭人,在英文译本(杨宪益译本)中,是这样翻译的:Hsi-jen,(assails men),“Hsi-jen” 是音译,问题出在括号里的注释,本来译者是为了给英文读者解释这个人名的意思。
可是,解释却大大错了,assails men 是“袭击男人”的意思。
这就完全曲解了“袭人”这个词的本义,袭人之名是取自“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句诗,而不是袭击男人的意思。
绮霞,变成了一条鱼?绮霞,什么是绮霞呢?本意是艳丽多彩如锦绮的云霞。
而绮霞这个名字,在英文中被翻译成“Mackerel”。
Mackerel,是鲭鱼的意思,这和绮霞这个名字的本来意义差得太远了!简直不可思议。
鸳鸯,变成了鹅?在早期英文译本中,鸳鸯被翻译成:Faithful Goose,忠诚的鹅,可大家都知道鸳鸯并不是鹅。
宗亲关系像英文绕口令中国人讲究辈分、宗亲、血缘,亲疏远近,尊卑上下,划分得极其细致,这一点,在《红楼梦》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别说外国人,就是中文水平稍弱的国人,一时也难免会犯糊涂。
第54回,凤姐儿想了一想,笑道:“一家子也是过正月半,合家赏灯吃酒,真真的热闹非常,祖婆婆,太婆婆,婆婆,媳妇,孙子媳妇,重孙子媳妇,亲孙子,侄孙子,重孙子,灰孙子,滴滴答答的孙子,孙女儿,外孙女儿,姨表孙女儿,姑表孙女儿,……哎哟哟,真好热闹!”在这一段话里,曹雪芹大“秀”了一把中文的宗亲称谓,细究起来,会玩晕很多人,“亲孙子,重孙子,侄孙子”,很好理解,那“灰孙子”又是什么意思呢?灰孙子,是指辈分极低,血缘疏远的人,也做重孙之子。
摘要该文借助框架语义学理论,在分析《红楼梦》汉语书名语义蕴含的基础上,比较两个西语译本的语义联想和认知取向,剖析译者不同翻译选择之得失以及译者选择之动因。
研究表明:《红楼梦》原书名可基于汉语词汇的框架语义网络引发丰富的文化联想,产生多层语义蕴含,然而这些语义蕴含难以在翻译中悉数呈现;小说书名的两个西语译本(拉乌埃尔译本和赵-加改译本)通过对“红楼”的不同翻译以及对“红楼”与“梦”之间关系的不同处理,展现了宏观性和个体性两种不同的叙述视角,分别凸显了家族兴衰和个人梦幻的故事内容;拉乌埃尔译本采用直译法(从杨宪益夫妇英译本直译),受底本影响,暗自契合了赞助人的文化立场;与拉乌埃尔译本相比,赵-加改译本体现了更为强烈的目标读者意识和接受语境传播意识。
关键词《红楼梦》书名;西译;框架语义网络;叙述视角Chinese-Spanish Translation of the Title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Analysi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rame Semantics //LUO YingAbstract Taking frame semantics as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this paper starts with an analysis of the semantic frame of the o-riginal title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s”,and then carries out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semantic associations and cognitive tendency of its two Spanish translations in order to evaluate the gain and loss of the translators’different choices while distin-guish their motivations behind.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could be drawn from this research:the original title of the novel gener-ates rich cultural connotations based on the integration of the se-mantic frames of the words used,which are difficult to be all re-flected in the translation;the two Spanish versions of the title adopt a macro and an individualized perspectives in narration highlighting respectively the family and the individual narratives in the novel;the version of Láuer,conforming to the patron’s cultural position,is actually a literal translation from the Yangs’English version;compared with the Láuer’s version,Zhao &Garc 侏a’s version shows a more evident awareness of the target readers and the recipient culture.Key words title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s”;Spanish trans-lation;semantic frame;perspective of narration1引言书名是作者经过深思熟虑后赋予作品的点睛之笔,具有重要的表意功能,是“读者进入作品的钥匙,甚至是解读作品的密码”[1]。
《红楼梦》西译上的趣事与真正的文化主题
周汝昌
我们很想知道的,是西方是如何看待“红楼一梦”的。
他们未必能看得对,懂得透,但是我们用不着轻薄和哂笑,因为需要“反顾”一下:我们中国人自己,是否已然看得懂透了呢?我不知哪个最狂妄之辈才敢这样正面答言。
中西文化各种观念上的差异,在《红楼》西译上也显示得十分有趣。
如英国著名翻译家霍克思(David Hawks)英译“好了歌”为Won DoneSong,应该赞许匠心独运,真算难为他了(但从学术上严格考求,并不等于说这就十足完美地“传达”了原文了。
“了”,不仅是“完了”、“了结”义,而且更是“了悟”义为重。
不要说佛经术语,连诗家也常用此类“了”字义,如黄山谷“痴儿不了公家事”即其例)。
但霍克思却把宝二爷的怡红院硬是译成“怡绿院”,而有学者又“返”译为“快绿院”——TheHouse of Green Delight,认为非此不合西方观念。
此种例子更是令人小中见大,也最“发人深省”。
单就这两个色调,在中西方读者说来竟也有如此巨大和“相反”的文化联想与审美感受!遑论整部的《红楼》与整个的雪芹头脑心灵了!我不知道霍氏是怎样理解“怡红快绿”的,他是否读懂这四字的注脚就在于院中景物主眼的“蕉棠两植”——而蕉是象征黛玉,棠是象征湘云。
霍先生硬要将“红”变“绿”,是个对全书制造了一个具有根本性关键性的大麻烦问题。
其实,霍氏是很聪明的,他既然主张该把怡红院译成“怡绿院”,必然引发一种连锁后果:那么,“红楼梦”的那“红”,又待怎样翻译?是否也得译成“绿楼梦”?他大概意识到这很麻烦,所以就连“红楼梦”的书名也避而不用,干脆是“The story of the stone”了。
“红楼梦”这三个大字,首先就是不可译的中华文化的诗的语文和美学概念。
Red Chamber Dream或者Dream“of”or“in”the Red Chamber都使西方人困惑,只单说那“Red Chamber”,已然即是一种不可思议、莫名其妙的怪名堂了。
所以“Red Chamber”根本不能传达“红楼”二字对中华本民族的有文化、有学养的读者所引起的艺术效应,“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呀!
Red Chamber固然令人很不满意,可是话还得“说回来”,毕竟未离大格儿,还是主观上力求忠于原词的。
到后来,却又出来了一个Red Mansions,这就益发令中西方读者一起茫然了。
推想起来,那是否要把“红楼梦”理解为“朱门梦”、“朱邸梦”?假使如此,我也要说,这是十分不妥的破坏原义,违反翻译原则的做法。
霍克思翻译自有他精彩之处,他连双关语也译出,实为一大奇迹。
但是,霍氏在雪芹面前,也时时会敬谢不敏,束手无策——或竟只好出以下策!比如,当他遇到全书中第一个仆人霍启时,就智穷力拙了——霍启,谐音祸起,火起(霍是入声,北音无入,转为“火”“祸”相似,或上声,或去声);又须知那时代家下人职名,都是吉利字眼,如“旺儿”,“兴儿”,“来升”,李“贵”……是也。
“启”者开也,原也谐“起”之音,故乾隆以至宣统时代读者,一见“霍启”之名,便知绝妙。
可是霍先生的英译,竟然在此名之处,大书Calamity一字,以为译文。
我看了,真是吃惊不小!一个“封建大家族”,十七八世纪时代,给仆人取如此“吉名”,这让欧美人见了必然骇愕万分,以为中国人远在清朝,就比“西方民主”要开明多了。
可见想让西方读者看懂雪芹的书,是多么地不容易。
德国人对《红楼梦》的理解是了不起的,远在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格鲁勃就对芹书有肯定的评论,到1926年(民十五),又有一位名唤理查·维廉的,说《红楼梦》“像《绿衣亨利》是一部自传体小说,提供了一幅大清帝国文化历史图画”。
再到1932年,又有一位名叫恩金的,说《红楼梦》与《金瓶梅》不同,写的是一种有教养的生活,说雪芹不知何来神奇力量,把日常琐事写得如此生动,说读过《红楼》,才知道中国人有权对他们的优秀文化感到自豪——欧洲人是从未达到如此高度的!我读到这一段落,不禁拍案叫绝,继之以掩书而叹。
有一位作者W·亚瑟·柯纳培写过一篇《红楼梦的秘密》,特别从历史观的角度强调指出:《红楼梦》才是中国的一部“真正的小说”,他说,《红楼梦》对于有教养的中国人来说,正像《哈姆莱特》对于英国人一样。
“教养”一词,是很称具眼、有体会的评赏之言,未可轻视!
西方读者已然看清了《红楼梦》是中华民族的一部稀有的文化小说。
“有教养的生活”,说的就是“高度文化”,仅仅措辞小异罢了。
须知,教养是中华文化的最宝贵的部分(雪芹的用语就是“调教”二字)。
德国人看到的这一极为重要的文化表现,我们的自诩为“红学家”的,却是了不能知,或是很晚才从别人那里稗贩而得的。
英国的第十五版的《英国百科》说:《红楼梦》题材与技巧的丰富,“不亚于欧洲”,但其“关于作诗的冗长争论,令读者厌倦”。
我看到此处,真有“啼笑”之感。
一个是“不亚于欧洲”!这是“最高评价”了啊。
世界人类文学,还有超过欧洲的可能与命运吗?一可叹息也。
再一个则是更加复杂重要的“中国诗”的麻烦事情。
——诗在中华文化上的地位、作用、意义、价值,在中华人的生活
的巨大“造福”力量,英国人能在未来的哪一个世纪才会略知一二?看来还很是难以预卜。
如果你认为雪芹所写的是一群大有文化教养的人,故此才有“诗格局”,那么你便大错了。
这绝对的不是只知有“秦少游与苏小妹”的文人墨客所能尽明的中华文化的一个侧面。
不理解这,不理解诗在《红楼》中的巨大重大作用,是怎么得出“不亚于欧洲”的“高度评价”的呢?!
曹雪芹的《红楼梦》通过译本与影视改造,已经“走向世界”多时了。
影视工作者直到今天,还在宣扬“把宝黛介绍给世界”,而毫不知体认《红楼梦》的真正的文化主题是何深度高度,这就可忧了。
《红楼梦》一书真正的主角宝玉这个人物,究竟是何等样人?怎样理解其意义?在西方竟然缺少评论,几乎是个巨大空白。
最近传来的好消息是,美国学者葛锐朴京淑伉俪正在从事这个工作,正在撰写一部有关曹雪芹自传的书。
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