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禅室随笔》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董其昌,画论e景苑中国传统文化信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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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评法书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评法书文待诏学智永千文。
尽态极妍,则有之。
得神得髓,概乎其未有闻也。
尝见吴兴临智永故当胜。
赵吴兴跋兰亭序云:与丙舍帖绝相似。
丙舍,乃锺元常书。
世所传者,右军临本耳。
东坡先生书,深得徐季海骨力。
此为文湖州洋屿诗帖。
余少时学之,今犹能写,或微有合处耳。
米元章尝奉道君诏,作小楷千字,欲如黄庭体。
米自跋云:“少学颜行,至于小楷,了不留意。
”盖宋人书多以平原为宗,如山谷、东坡是也。
惟蔡君谟少变耳。
吾尝评米书,以为宋朝第一,毕竟出东坡之上。
山谷直以品胜,然非专门名家也。
东坡先生书,世谓其学徐浩。
以予观之,乃出于王僧虔耳。
但坡云:“用其结体,而中有偃笔,又杂以颜常山法。
”故世人不知其所自来。
即米颠书,自率更得之。
晚年一变,有冰寒于水之奇。
书家未有学古而不变者也。
杨景度书,自颜尚书、怀素得笔。
而溢为奇怪,无五代茶□之气。
宋苏、黄、米皆宗之。
书谱曰:“既得正平,须追险绝,景度之谓也。
”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事。
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
余见米痴小楷,作西园雅集图记,是纨扇,其直如弦。
此必非有他道,乃平日留意章法耳。
右军兰亭叙章法,为古今第一。
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小或大,随手所如,皆人法,则所以为神品也。
素师书本画法,类僧巨然。
巨然为北苑流亚,素师则张长史后一人也。
高闲而下,益趋俗怪,不复存山阴矩度矣。
兰亭,出唐名贤手摹,各参杂自家习气。
欧之肥,褚之瘦,于右军本来面目,不无增损。
正如仁智自生妄见耳。
此本定从真迹摹取,心眼相印,可以称量诸家禊帖,乃神物也。
晋唐人结字,须一一录出,时常参取,此最关要。
吾乡陆俨山先生作书,虽率尔应酬,皆不苟且。
常曰:“即此便是,写字时须用敬也。
”吾每服膺斯言,而作书不能不拣择。
或闲窗游戏,都有着精神处。
惟应酬作答,皆率易苟完,此最是病。
今后遇笔研,便当起矜庄想。
古人无一笔不怕千载后人指摘,故能成名。
因地不真,果招纡曲,未有精神不在传远,而幸能不朽者也。
(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画诀其⼀(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画诀其⼀⽓霁地表,云敛天末。
洞庭始波,⽊叶微脱。
春草碧⾊,春⽔绿(渌)波。
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四更⼭吐⽉,残夜⽔明楼。
海风吹不断,江⽉照还空。
宋画院各有试⽬,思陵尝⾃出新意,以品画师。
余欲以此数则,徵名⼿图⼩景,然少陵⽆⼈,谪仙死。
⽂沈之后,⼴陵散绝矣,奈何?⽓霁地表,云敛天末。
洞庭始波,⽊叶微脱:南朝宋辞赋家谢庄《⽉赋》:“若夫⽓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叶微脱。
”⽓霁:雾⽓散去。
霁:⾬雪停⽌,天放晴。
地表:1. 地⾯,⼤地的表⾯。
南朝宋谢庄《⽉赋》:「⽓霁地表,云敛天末。
洞庭始波,⽊叶微落。
」南唐李中《庐⼭》诗:「势雄超地表,翠盛接天⼼。
」 2. 指陆地的边际。
北魏荀济《赠阴凉州》诗:「海曲穷地表,江源渺天际。
」 3. 指地球的表⾯,即地壳的最外层。
春草碧⾊,春⽔渌波。
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南北朝 ] 江淹《别赋》:“春草碧⾊,春⽔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南浦:《楚辞·九歌·河伯》:“⼦交⼿兮东⾏,送美⼈兮南浦。
”后以“南浦”泛指送别之地。
渌波:清波。
三国魏曹植《洛神赋》:「迫⽽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渌:⾳路。
⽔清:渌⽔。
渌波。
〔渌⽔〕⽔名,在中国湖南省。
古同“漉”,渗滤。
四更⼭吐⽉,残夜⽔明楼:出⾃杜甫《⽉》:“四更⼭吐⽉,残夜⽔明楼。
尘匣元开镜,风帘⾃上钩。
兔应疑鹤发,蟾亦恋貂裘。
斟酌姮娥寡,天寒奈九秋。
”海风吹不断,江⽉照还空:李⽩《望庐⼭瀑布⽔⼆⾸其⼀》:“西登⾹炉峰,南见瀑布⽔。
挂流三百丈,喷壑数⼗⾥。
欻如飞电来,隐若⽩虹起。
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
仰观势转雄,壮哉造化功。
海风吹不断,江⽉照还空。
空中乱潈射,左右洗青壁。
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
⽽我乐名⼭,对之⼼益闲。
⽆论漱琼液,还得洗尘颜。
且谐宿所好,永愿辞⼈间。
”思陵:赵构(1107—1187)于建炎元年(1127)重建赵宋政权——南宋,遂被朝野尊为“中兴之主”。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全文在《淳熙秘阁续刻》,米元章所谓绝似《兰亭叙》。
昔年见之南都,曾记其笔法于米帖,曰:“字字骞翥,势奇而反正,藏锋裹铁,遒劲萧远,庶几为之传神。
”今为吴太学用卿所藏。
顷于吴门出余,快余二十馀年积想,遂临此本云:抑余二十馀年时书此帖,兹对真跡,豁然有会,盖渐修顿证,非一朝夕。
假令当时力能致之,不经苦心悬念,未必契真。
怀素有言:“豁焉心胸,顿释凝滞。
”今日之谓也。
时戌申十月有三日,舟行朱泾道中,日书《兰亭》及此帖一过,以《官奴》笔意书《禊帖》,尤为得门而人。
吾书无所不临仿,最得意在小楷书,而懒于拈笔。
但以行草行世,亦多非作意书,第率尔酬应耳。
若使当其合处,便不能追踪晋、魏,断不在唐人后乘也。
作书与诗文同一关捩,大抵传与不传,在谈与不谈耳。
极才人之致,可以无所不能而谈之,玄味必由天骨,非钻仰之力、澄练之功所可强人。
转笔处,放笔处,精神血气易于放过。
此正书家紧要关津,造物待是而完也。
但知出笔,不知转笔、放笔,必不诣极。
书须参(离合)二字,杨凝式非不能为欧、虞诸家之体,正为离,以取势耳。
米海嶽一生夸诩,独取王半山之枯淡,使不能进此一步,所谓“云花满眼,终难脱出净尽”。
赵子昂则通身入此玄中,觉有朝市气味。
《内景经》曰:“淡然无味天然粮”,此言可想。
三十年前参米书在,无一实笔,自谓得诀。
不能常习,今犹故吾,可愧也。
米云:“以势为主。
”余病其欠淡,淡乃天骨带来,非学可及,内典所谓带师智,书家谓之气韵也。
翰墨之事,良工苦心,未尝敢以耗气应也,其尤精者,或以醉,或以梦,或以病,游戏神通,无所不可,何必神怡气王,造物乃完哉!世传张旭号草圣,饮酒数斗,以头濡墨,纵书壁上,凄风急雨,观者叹愕。
王子安为文,第磨墨数升,蒙被而卧,熟睡而起,词不加点,若有鬼神,此皆得诸笔墨蹊径之外者。
今观察王先生当人日,病不饮酒,莫廷韩馈以内府良药,辄据枕作诗二十余章谢之,皆风骚鼓吹也。
乃与彼二子鼎足六立也矣。
……晋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或不胜于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为书耳。
画禅室随笔中国明代书法、绘画理论著作。
董其昌著。
是明末清初画家杨补辑录董其昌未收入《容台集》的零篇散帙而成书。
卷一包括论用笔、评法书、跋自书、评古帖等节;卷二包括画诀、画源、题自画、评古画等节。
该书论书主张巧用笔墨,强调结字,临帖重在领会其精神,提倡“以意背临”;论画以南北宗论为中心,提倡文人画,贬抑“行家画”。
对于绘画的发展,推崇自唐而宋由“工”变“ 畅”,批评由宋入元某些画家的由“畅”而“佻”。
主张画家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生、秀、真为艺术境界之极诣。
中文名画禅室随笔国籍中国类型小说分类15书籍简介《画禅室随笔》共分十五门:论用笔、评法书、跋自书、评古帖、画诀、画源、题自画、评旧画、评诗、评文、纪事、纪游、杂言、楚中随笔、禅说。
其言书画之旨,皆深造微妙,其要领归纳为“运笔”和“用墨”。
各论之中,融会长期实践经验之所得,其以书迹神妙于法度之中,而法者流通于书迹之外。
其中“论用笔”与“评书法”两门,则是作者关于书学观点的核心部分。
如作者对于“笔法”之论中,提出了墨法的重要关系和作用,曰:“字之巧妙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语此窍也。
”“提笔时须定宗旨,若泛泛涂抹,书道不成形象。
用笔使人望而知其为某书,不嫌说定法也。
”“笔画中须直,不得轻易偏软。
”“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不使其自揠,乃是千古不传语。
盖用笔之难,难在道劲,而道劲非是怒笔木强之谓,乃大力人通身是力,倒辄能起。
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书得之。
须悟后始肯余信也。
”……比较全面地概括了笔法在整个作书过程中的作用和变化。
关于“笔意”,作者认为:“最要泯没棱痕,不使笔笔在纸素成板刻样。
东坡诗论书法云:‘天真烂漫是吾师’此一句丹髓也。
”所最忌者位置等匀,且如一字中,须有收有放,有精神相挽处。
王大令之书,从无左右并头者。
右军如凤翥鸾翔,似奇反正……皆言布置不当平均,当长短错综,疏密相问也。
”则把较为抽象的笔意概念加以具体的剖析,从而得出其变化规律。
画禅室随笔数则
《画禅室随笔》是明代董其昌的书法、绘画理论著作,其中包含了多则关于绘画和书法的精辟见解。
以下是其中的数则:
1.“用笔之妙,不在于笔尖,而在于腕。
”
2.“作画之道,先定气势,次分间架,次布疏密,次别浓淡,有笔有墨兼此四者,可谓之
妙。
”
3.“画有六法,若苟不能,则先当守法,而后设法,所谓法在人上,故得其妙者,不究而
自得矣。
”
4.“学书之法,非口传心授,不得其精。
”
5.“学画必在能书,方知用笔。
”
这些则随笔涉及了绘画和书法的技巧、构图、用笔、墨色等多个方面,对于学习和研究中国传统绘画和书法的人来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关于《画禅室随笔》的作文前阵子,我偶然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本。
说实话,一开始我纯粹是被它古色古香的封面给吸引了,心想这书瞅着就挺有范儿,说不定能让我在这喧嚣的世界里找到一丝宁静。
翻开书页,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鼻而来,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我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作者董其昌生活的那个时代。
董其昌在书中谈论书画的那些见解,那叫一个独到!他对于线条、色彩、构图的理解,细致入微得让我惊叹。
就拿线条来说吧,他说线条要有“骨力”,可不是那种硬邦邦的骨头,而是像一个武林高手,看似轻松一挥,实则内力深厚,劲道暗藏。
这让我想到了我小时候学画画的经历。
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画小人儿。
每次画完,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未来的小画家。
可有一次,老师走过来看了看我的画,皱了皱眉头说:“你这线条啊,太飘,没有力量。
”我当时就懵了,心里想:“线条还有力量?又不是拔河的绳子!”老师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拿起笔在我的画上轻轻勾勒了几笔。
哎呀,就那么几下子,原本软塌塌的小人儿好像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板,有了精神。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这线条的力量就像一个人的气质,是内在的东西。
董其昌说的“骨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再说说色彩。
里提到色彩要“气韵生动”。
这可把我难住了,色彩咋就有气韵了呢?有一回,我去公园写生。
那天阳光特别好,草地上的花朵五彩斑斓。
我兴奋地拿起画笔,想要把这美景都装进画里。
结果呢,画出来的颜色特别生硬,就像是把颜料直接从管子里挤到纸上,一点儿也不美。
我气得差点把画纸揉成一团。
就在我郁闷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花瓣轻轻摇曳,光影在花丛中跳跃。
我突然意识到,色彩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得随着光线、随着风、随着周围的环境变化。
就像董其昌说的,要有“气韵”,得是活的,有呼吸的。
还有构图。
董其昌强调构图要有“开合”,要有“疏密”。
这让我想起有一次参加绘画比赛,我画了一幅山水。
为了把所有的美景都塞进去,我这儿画一座山,那儿画一条河,密密麻麻,没有一点儿空白。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介绍《画禅室随笔》是中国明代书法、绘画理论著作。
董其昌著。
是明末清初画家杨补辑录董其昌未收入《容台集》的零篇散帙而成书。
《画禅室随笔》为杂记体的书画小品文,所论终于禅说,而发端于论书。
卷一包括《论用笔》、《评法书》、《跋自书》、《评古帖》。
在论述书道的同时对历代书家和法书名帖有所点评。
卷二包括《画诀》、《画源》、《题自画》、《评旧画》。
此卷是本书的重点,董其昌的重要绘画理论和美学思想都在这一卷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首先是山水画上南北二宗的提出。
书中认为:“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
画之有南北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
北宗则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骕以至马、夏辈。
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勾研之法,其传为张琮、荆、关、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
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
”这段论述把禅宗的分宗套用于绘画流派的区分上,为古代山水画风烙上了深深的印记。
而其中“崇南贬北”的论说尤为重要。
此说以为南宗是文人画,有天趣,是“顿悟”的表现,徒有功力者不可及。
而北宗“顾其术亦近苦矣……譬之禅定,积劫方成菩萨”,“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来地也”。
“方知此一派画殊不可习”。
这种观点对北宗绘画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阻遏作用。
后来松江派画家不仅从此说,而且还加以引申,说“北宗”画家入“邪道”,以至称之为“野狐禅”而加以排斥。
其次是文人画之说。
指出“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
其后董源、僧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李大将军之派,非吾曹易学也。
”文人画的提出更是“崇南贬北”的明证。
文人画提倡的是“士气”、“平淡天真”,故“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
树如屈铁,山似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
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
”第三是主张以天地造化为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梁同书行书节录董其昌《画禅室随笔》
梁同书(1723年~1815年),清代书法家。
字元颖,号山舟,晚年自署不翁、新吾长翁,钱塘(今浙江杭州)人。
大学士梁诗正之子。
梁同书于乾隆十二年(1747)中举人,十七年特赐进士,官侍讲。
著有《频罗庵遗集》。
梁同书家学渊源。
他自幼接触书法,12岁时即能书写擘窠大字。
初学颜真卿、柳公权,中年以后又取法米芾,70岁以后融汇贯通,纯任自然。
他习书60余年,久负盛名,所书碑刻极多。
梁同书工于楷、行书,到晚年犹能写蝇头小楷,其书大字结体紧严,小楷秀逸,尤为精到。
与刘墉、翁方纲、王文治并称"清四大家"。
年九十余,尚为人书碑文墓志,终日无倦容,并无苍老之气。
传世书迹甚富,小楷书作尤多。
著有《频罗庵遗集》、《频罗庵论书》等。
【释文】七夕,王太守禹声,招饮于其家园。
园即文恪所投老。
唐子畏,郝元敬诸公为之点缀者。
是日,出其先世所藏名画。
有赵千
里后赤壁赋一轴,赵文敏落花游鱼图、溪山仙馆图。
又老米云山,倪云林渔庄秋霁,梅道人渔家乐手卷,李成云林卷,皆希代宝也。
【款识】董香光画禅室随笔。
山舟同书。
书法《画禅室随笔》书法《画禅室随笔》董其昌学识渊博,精通禅理,是一位集大成的书画家,在中国美术史上具有一定的地位,其《画禅室随笔》是研究中国艺术史的一部极其重要的著作。
这么重要的一部著作,快点来看看吧。
董其昌作画强调写意,使绮丽多姿的山水更富有浪漫主义的色彩。
尤其是他兼长书法、诗文,每每绘完山水,题以诗文,行楷簇簇如行蚕,闪闪如迅霆飞电,全图诗、书,画相映成趣,和谐一致,更富有抒情意境。
董氏的创作,因而成为文人画追求意境的典范。
如《遥峰泼翠图》,整个画面不过是干远景而已,笔墨也很简单,但神韵、骨力俱足。
画面的前部作一隅坡脚,缀以数块荒石。
坡脚上有三株老树,交错而立。
中间一株是夹叶树,稍事勾勒,却枝叶备见;旁边两株的树叶,则充分发挥泼墨的作用,左以直抹示盘曲,右以横点示傲岸,浓淡相间,一派生机。
画面上部以淡墨一抹而就,远山横贯,仅见轮廓隐人天际,山体却茫茫然,仿佛烟岚萦绕,雄浑无比。
作者再用浓墨在一片淡远的景色中,染出几处高低错落的树叶,远近有致,层次丰富,烟云流动,充塞渚岸。
左侧绘有小坡,坡上以横墨抹出数株直树。
中间汪洋大水,不施笔墨,而万顷湖面浩瀚无涯之气势跃然纸上。
此图长225厘米,宽75厘米,如此大幅立轴,只寥寥地布置些近树远山,就把握住整个画面峰遥、水阔、树翠的神情。
这正是董其昌巧妙地运用“王洽泼墨,李成惜墨,两家合之,乃成画诀”(见图上自题)的结果。
全幅似疏似漏,但没有照应不到的地方,用笔爽利遒劲,又含蓄灵秀,纯以墨色气势的润泽、醒目而动人遐思。
如不是熟练地掌握“空处有画”的本领,就不会有这样高明的布局。
有人认为这是董其昌从“宽能走马、密不通风”的书体结构中触悟而得,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整幅立轴不设色,但面貌清丽,有咫尺千里之势,给人以远深宁静的感觉。
董其昌的书法,历来评说褒贬不一。
褒者倾其溢美之词,清代著名学者、书法家王文治《论书绝句》称董其昌的书法为“书家神品”。
谢肇称其“合作之笔,往往前无古人”。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论用笔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论用笔 米海岳书,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八字真言,无等之咒也。然须结字得势,海岳自谓集古字,盖于结字最留意。比其晚年,始自出新意耳。学米书者,惟吴琚绝肖。黄华樗寮,一支半节。虽虎儿亦不似也。 作书所最忌者,位置等匀。且如一字中,须有收有放,有精神相挽处。王大令之书,从无左右并头者。右军如凤翥鸾翔,似奇反正。米元章谓:“大年千文,观其有偏侧之势,出二王外。”此皆言布置不当平匀,当长短错综,疏密相间也。 作书之法,在能放纵,又能攒捉。每一字中,失此两窍,便如昼夜独行,全是魔道矣。余尝题永师千文后曰:作书须提得笔起。自为起,自为结,不可信笔。后代人作书,皆信笔耳。信笔二字,最当玩味。吾所云须悬腕,须正锋者,皆为破信笔之病也。东坡书,笔俱重落。米襄阳谓之画字,此言有信笔处耳。 笔画中须直,不得轻易偏软。 捉笔时,须定宗旨。若泛泛涂抹,书道不成形像。用笔使人望而知其为某书,不嫌说定法也。 作书最要泯没棱痕,不使笔笔在ㄌ素成板刻样。东坡诗论书法云:“天真烂漫是吾师。”此一句,丹髓也。 书道只在“巧妙”二字,拙则直率而无化境矣。 颜平原,屋漏痕,折钗股,谓欲藏锋。后人遂以墨猪当之,皆成偃笔。痴人前不得说梦。欲知屋漏痕、折钗股,于圆熟求之,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 乐山看经曰:“图取遮眼,若汝曹看牛皮也须穿。”今人看古帖,皆穿牛皮之喻也。古人神气,淋漓翰墨间,妙处在随意所如,自成体势。故为作者,字如子,便不是书,谓说定法也。 予学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不能实证者,在自起、自例、自收、自束处耳。遇此□关,即右军父子亦无奈何也。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所谓迹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书家好观阁帖,此正是病。盖王著辈,绝不识晋唐人笔意,专得其形,故多正局。字须奇宕潇洒,时出新致,以奇为正,不主故常。此赵吴兴所未尝梦见者。惟米痴能会其趣耳。今当以王僧虔、王徽之、陶隐居大令帖几种为宗,余俱不必学。 古人作书,必不作正局。盖以奇为正。此赵吴兴所以不入晋唐门室也。兰亭非不正,其纵宕用笔处,无迹可寻。若形模相似,转去转远。柳公权云:“笔正,须喜学柳下惠者参之。”余学书三十年,见此意耳。 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语此窍也。 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不使其自偃,乃是千古不传语。盖用笔之难,难在遒劲;而遒劲,非是怒笔木强之谓。乃如大力人通身是力,倒辄能起,此惟褚河南、虞永兴行书得之。须悟后,始肯余言也。 用墨,须使有润,不可使其枯燥。尤忌肥,肥则大恶道矣。 作书,须提得笔起,不可信笔。盖信笔,则其波画皆无力。提得笔起,则一转一束处,皆有主宰“转束”二字,书家妙诀也。今人只是笔作主,未尝运笔。 书楷,当以黄庭怀素为宗。不可得,则宗女史箴。行书,以米元章、颜鲁公为宗。草以十七帖为宗。
【美术理论研究】从古至今地域分南北,书法理论也有“北碑南帖”之说,时至今日南北差异仿佛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定论。
追溯有关于“南北宗”的论说,在与董其昌同时的晚明书画家莫是龙的《画说》中也有相关记载,从中可以得知关于“南北宗”这一议题,并非董其昌本人所独创。
其来自于中国禅宗,进而发展至书画理论中,并成为划分南北画派的理论依据,但对“南北宗”论阐述得最为全面的书画理论家非董其昌莫属。
一、“南北宗”流派之风格《画禅室随笔》是一部关于董其昌书画品评、创作、用笔、用墨等方面的著作,在中国书画史上是一部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集。
它以“南北宗”论独树一帜,但其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影响远远大于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影响,并不断成为中国画理论研究的热点。
董其昌的艺术思想多受到禅宗的影响,形成“尚淡”的艺术风格。
禅宗是在中国文化思想的不断碰撞而成,其思想深刻影响了画家的文化理念和创作风格,董其昌的绘画美学思想自然也烙上了禅学的影子。
董其昌在《画旨》中说:“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
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而北宗微矣!”书有南北书派论,画有南北宗,南北之分从古至今都是被不断谈论的话题。
在此,董其昌指出禅宗有南北之分,是始于唐代,绘画理论的分派亦滥觞于唐代,并对南北风格的划分界限更清晰地进行论述。
他认为北宗由李思训父子的山水始,继而为赵干、赵伯驹、赵伯骕以至马远、夏圭辈;南宗则以王维为宗主,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勾斫之法,其传为张璪、荆浩、关仝、董源、巨然、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四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等。
董其昌将其南北流派之渊源、代表书家的划分以点带面进行展开论述,以书家的风格分门别类,使其进入某一风格系统中。
继而在南北两派风格分析上,董其昌在《画旨》中指出:“又应冯公之教,作题辞数百言,大都谓右丞以前所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人情,传写犹隔一尘……若王右军一变钟体,凤翥鸾翔。
”在书画分派风格上,追根溯源,董其昌通过在书法风格中分析王右军变化钟繇古拙的风格,继而出于此家的欧、虞、褚、薛各得有右军之一体耳,以此来说明在画派风格中不同于王维,以李思训为代表的北派画家风格,或泼墨澜翻,或设色娟丽。
《画禅室随笔》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董其昌,画论e景苑中国传统文化信息网~~...卷三记事予在广陵,见司马端明画山水,细巧之极,绝似李成。
多宋元人题跋,画谱俱不载,以此知古人之逃名。
今年游白下,见褚遂良西升经,结构遒劲,于黄庭像赞外,别有笔思。
以顾虎头洛神图易之。
主人迫欲朱提,力不能有,遂落贾人手。
如美人为沙叱利拥去矣。
更偿之二百金,竟靳固不出。
登舟作数日恶,忆念不置。
然笔法尚可摹拟,遂书此论,亦十得二三耳。
使西升经便落予手,未必追想若此也。
书家以豪逸有气,能自结撰为极则。
西升虽俊媚,恨其束于法,故米漫士不甚赏心。
若儿子辈能学之,亦可适俗。
因作小楷书记之。
送君者自崖而返,君自此远。
宋子京读庄子至此,遂欲沾巾。
予北上,泊寒山为送别诸君子拈之。
斗鹌鹑,江南有此戏,皆在笼中。
近有吴门人,始开笼于屋除中,相斗弥日。
复入笼饮啄,亦太平清事。
余与仲醇,以建子之月,发春申之浦,去家百里。
泛宅淹旬,随风东西,与云朝暮。
集不请之友,乘不系之舟。
壶觞对饮,翰墨间作。
吴苑酹真娘之墓,荆蛮寻懒瓒之踪,固以胸吞具区,目瞪云汉矣。
夫老至则衰,倘来若寄,既悟炊梁之梦。
可虚秉烛之游,居则一丘一壑,唯求羊是群;出则千峰万壑,与汗漫为侣。
兹予两人,敦此夙好耳。
余游闽中,遇异人谈摄生奇诀。
在读黄庭内篇,夜观五藏神,知其虚实,以为补泻。
盖道藏所不传,然须断荤酒与温柔乡,则可受持。
至今愧其语也。
七夕,王太守禹声,招饮于其家园。
园即文恪所投老。
唐子畏,郝元敬诸公为之点缀者。
是日,出其先世所藏名画。
有赵千里后赤壁赋一轴,赵文敏落花游鱼图,谿山仙馆图。
又老米云山,倪云林渔庄秋霁,梅道人渔家乐手卷,李成云林卷,皆希代宝也。
余持节楚藩归。
曾晚泊祭风台,即周郎赤壁,在嘉鱼县南七十里。
雨过,辄有箭镞于沙渚间出。
里人拾镞视予,请以试之火,能伤人,是当时毒药所造耳。
子瞻赋赤壁,在黄州,非古赤壁也。
(壬辰五月)元李氏有古纸,长二丈许,光润细腻,相传四世。
请文敏书,文敏不敢落笔,但题其尾。
至文徵仲,止押字一行耳,不知何时乃得书之。
余顷驱车彭城,不胜足音之怀。
又有火云之苦,回驭谷水塔上,养疴三月。
而仲醇挟所藏木癭炉,王右军月半帖真迹、吴道子观音变相图、宋板华严经尊宿语录示余。
丈室中惟置一床,相对而坐,了不蓄笔研。
既雨窗静间,吴门孙叔达以画事属余纪游,遂为写迂翁笔意。
即长安游子,能有此适否?袁尚书媍无礻昆,孙女以饿缢死。
尚书善噉,不能餍。
每市蚬为晚飧,可竟一斗。
有一门生,馈以十金,辄作三封。
以一封置袖中,乘月叩穷交之户。
呼舆偕步,以袖中金赠之而别。
其贫都由此,然每携丽伎泛泊,一日不能废也。
杨尚书成,在吴中负物望。
其家不贫,而吴中人称之,不在哀公下。
以其淳谨安静,故令人无可间然耳。
尚书过蔡经旧里,曰:“此宋之大贼,乃居此乎?”以为蔡京也,所谓不读非圣书者耶。
张东海题诗金山:“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
”有一名公,见而物色之曰:“此当为海内名士。
”东海在当时,以气节重。
其书学怀素,名动四夷。
自吴中书家后出,声价稍减,然行书尤佳。
今见者少耳。
余与程黄门同行江南道上,停骖散步。
见陂陁纡复,峰峦孤秀。
下瞰平湖,澄碧万顷,湖之外江光吞天,征帆点点,与鸟俱没。
黄门曰:“此何山也?”余曰:“齐山也。
”黄门曰:“子何以知之?”余曰:“吾知杜樊川所谓江涵秋影者耳。
”询之舟人,亦不能名。
但曰:此上有翠微亭。
黄门与余一笑而出,是日步平堤六七里,皆在南湖中。
此堤之胜,西湖仅可北面称臣耳。
俗谚云,九子可望不可登,齐山可登不可望。
信然。
大林寺,在天池之西,有西竺娑罗树二株。
中宴坐老僧,余访之,能念阿弥陀佛号而已。
白乐天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必此寺也。
记游武彝有大王峰,峰极尊胜。
故名武彝。
君为魏王子骞,曾会群真于此,奏人间可哀之曲。
大田县有七岩临水。
山下皆平田。
秋气未深,树彫叶落,衰柳依依。
洞天岩,在沙县之西十里。
其山壁立,多松樟。
上有长耳佛像。
水旱祷,着灵迹。
其岩广可容三几二榻。
高三仞余,滴水不绝。
闽人未之赏也,余创而深索之。
得宋人题字石刻十余处,皆南渡以后名手。
诗歌五章。
岩下有流觞曲水,徐令与余饮竟日,颇尽此山幽致。
追写此景,以当纪游。
高邮夜泊,望隔堤大湖月色微晦,以为地也。
至诘旦,水也。
竺典化城,无乃是耶。
子行至滕阳,峄山在望。
火灵烟沙,殆不复有济胜具。
是日宿县中官舍,乃以意造,为峄山不必类峄山也,想当然耳。
曾游峄山者,知余不欺人。
吕梁县瀑三千仞,石骨出水上。
忆予童子时,父老犹道之,今不复尔。
东海扬尘,殆非妄语。
评诗大都诗以山川为境,山川亦以诗为境。
名山遇赋客,何异士遇知己?一入品题,情貌都尽。
后之游者,不待按诸图经,询诸樵牧,望而可举其名矣。
嗟嗟,澄江净如练,齐鲁青未了。
寥落片言,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岂独勿作常语哉?以其取境真也。
友人钱象先荆南集,不尽象先才情之变。
而余尝持节长沙,自洞庭而下,汉阳而上,与象先共之。
故其取境之真,特有赏会云。
抑余不能游,然好诗。
象先能诗,又好游,是安得象先为东西南北之人?穷夫所谓州有九岳有五者。
而皆被以奇音隽响。
余得隐几而读之。
以吾拙而收象先之巧,以吾目而用象先之足,不大愉快哉?东坡云:“诗人有写物之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他木不可以当此。
林逋梅花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决非桃李诗。
皮日休白莲诗:“无情有恨何人见,月冷风清欲堕时”,此必非红莲诗。
裴璘咏白牡丹诗。
”长安豪贵惜春残,争赏先开紫牡丹。
别有玉杯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
”余以丙申秋,奉使长沙。
至东林寺,时白莲盛开。
土人云:此晋慧远所种。
自晋至今千余年,惟存古甃与栏楯,而莲无复种矣。
忽放白毫光三日三夜。
此花宰地而出,皆作千叶,不成莲房。
余徘徊久之。
”幸此花开,与余行会。
远公有记云:“花若开,吾再来。
”余故有诗云“泉归虎谿静,云度雁天轻。
苔藓封碑古,优云应记生。
”记此事也。
古人诗语之妙,有不可与册子参者,惟当境方知之。
长沙两岸皆山,余以牙樯游行其中。
望之,地皆作金色。
因忆水碧沙明之语。
又自岳州顺流而下,绝无高山。
至九江,则匡庐兀突,出樯帆外。
因忆孟襄阳所谓“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真人语,千载不可复值也。
宋人推黄山谷所得,深于子瞻,曰:“山谷真涅槃堂里禅也。
”顷见岱志诗赋六本。
读之既尽,为区检讨用孺言曰:“总不如一句。
”检讨请之,曰:“齐鲁青未了。
”“灯影照无睡,心清闻妙香。
”杜少陵宿招提绝调也。
予书此于长安僧舍,自后无复敢题诗者。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
”文徵仲尝写此诗意。
又樊川翁“南陵水面漫悠悠,风紧云繁欲变秋。
”赵千里亦图之。
此皆诗中画,故足画耳。
“风静夜潮满,城高寒月昏。
”“秋色明海县,寒烟生里闾。
”“春尽草木变,雨余池馆青。
”“楚国橙橘暗,吴门烟雨愁。
”“郭外秋声急,城边月色残。
”“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
”“挂席樵风便,开樽琴月孤。
”“落日池上酌,清风松下来。
”王江宁、孟襄阳,五言诗句。
每一咏之,便习习生风。
余见倪云林自题画云:十月江南未陨霜,青枫欲赤碧梧黄。
停桡坐对寒山晚,新雁题诗小着行。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
客心悲未央,澄江净如练。
玉绳低建章,池塘生春草。
秋菊有佳色,俱千古寄语,不必有所附丽,文章妙境,即此瞭然。
齐隋以还,神气都尽矣。
李献吉诗,如“咏月”有云“光添桂魄十分影,寒落江心几尺潮。
”不见集中,自是佳语。
唐子畏诗,有曰:“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
”又曰:“秋榜才名标第一,春风脂粉醉千场。
”皆学白香山。
子畏之才,何须以解首矜诩。
其亦唐人所谓今朝旷荡春无涯,不免器小之诮。
唐人诗律,与书法颇似,皆以浓丽为主,而古法稍远矣。
余每谓晋书无门,唐书无态,学唐乃能入晋。
晋诗如其书,虽陶元亮之古淡,阮嗣宗之俊爽,在法书中未可当虞褚。
以其无门也,因为唐人诗及之。
翰墨之事,良工苦心,未尝敢以耗气应也。
其尤精者,或以醉,或以梦,或以病。
游戏神通,无所不可。
何必神怡气王?造物乃完哉。
世传张旭号草圣,饮酒数斗,以头濡墨,纵书墙壁上。
凄风急雨,观者叹愕。
王子安为文,每磨墨数升,蒙被而卧,熟睡而起。
词不加点,若有鬼神。
此皆得之笔墨蹊迳之外者。
今观察王先生,当人日,病不起。
据枕作诗二十章,言言皆乐府鼓吹也,乃与彼二子鼎足立矣。
东坡读金陵怀古词于壁间,知为介甫所作,叹曰:“老狐精能许,”以羁怨之士,终不能损价于论文。
所谓文章天下至公。
当其不合,父不能谀子。
其论之定者,虽东坡无如荆公何,太白曰:“崔灏题诗在上头。
”东坡题庐山瀑布曰:“不与徐凝洗恶诗。
”太白搁笔于崔灏,东坡操戈于徐凝。
岂有恩怨哉?评文东坡水月之喻,盖自肇论得之,所谓不迁义也。
文人冥搜内典,往往如凿空,不知乃沙门辈家常饭耳。
大藏教若演之有许大文字。
东坡突过昌黎欧阳,以其多助。
有此一奇也。
苏子瞻表忠观碑,惟叙蜀汉抗衡不服,而钱氏顺命自见。
此以宾形主法也。
执管者即已游于其中,自不明了耳。
如能了之,则拍拍成令。
虽文采不章,而机锋自契。
文章随题敷衍,开口即涸。
须于言尽语竭之时,别行一路。
太史公荆轲传,方叙荆轲刺秦王,至秦王环柱而走,所谓言尽语竭。
忽用三个字转云“而秦法”自此三字以下,又生出多少烟波。
凡作文,原是虚架子。
如棚中傀儡,抽牵由人,非一定死煞。
真有一篇文字,有代当时作者之口,写他意中事,乃谓注于不涸之源。
且如庄子逍遥篇。
鸴鸠笑大鹏,须代他说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
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此非代乎?若不代,只说鸴鸠笑,亦足矣。
又如太史公称燕将得鲁仲连书云:“欲归燕,已有隙,恐诛;欲降齐,所杀虏,于齐甚众。
恐已降而后见辱,喟然叹曰:与人辨,我宁自辨。
”此非代乎?文有翻意者,翻公案意也。
老吏舞文,出入人罪。
虽一成之案,能翻驳之。
文章家得之,则光景日新。
且如马嵬驿诗,凡万首,皆刺明皇宠贵妃。
只词有工拙耳。
最后一人,乃云:尚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便翻尽从来巢臼。
曹孟德疑冢七十二。
古人有诗云:直须发尽疑冢七十二。
已自翻矣。
后人又云:以操之奸,安知不虑及于是。
七十二冢,必无真骨。
此又翻也。
青鸟家,专重脱卸。
所谓急脉缓受,缓脉急受。
文章亦然。
势缓处,须急做,不令扯长冷淡。
势急处,须缓做,务令纡徐曲折,勿得埋头,勿得直脚。
杜子美云:擒贼先擒王。
凡文章,必有真种子,擒得真种子,则所谓口口咬着。
又所谓点点滴滴雨,都落在学士眼里。
文字最忌排行,贵在错综其势。
散能合之,合能散之。
左氏晋语云:贾谊政事疏,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早谕教,选左右,是两事。
他却云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
此是早谕教。
下云若其服习讲贯,则左右而已。
此是选左右,以二事离作两段,全不排比。
自六朝以后,皆画段为文,少此气味矣。
作文要得解悟。
时文不在学,只在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