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鉴:法学家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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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很要紧:王泽鉴先生治学谈话摘录在德国我首先在海德堡念书,今天有很多同学都到国外念书。
那个时候海德堡有十个台大法律系的人同时在那个地方,因为有一个德国文化交流基金会的几个名额,当时只有台大法律研究所念德文,所以很多同学靠奖学金,我是靠教育部的奖学金在那念书,那个时候买机票到德国去要一年的薪水,即使有奖学金也不能坐飞机,要坐船,那个时候很艰难,要一个月。
出国的时候台湾还没有电视机,回来的时候我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
海德堡人太多,想换个环境,就到慕尼黑念书。
当时德文讲不好,又恐惧,我有幸跟拉伦兹先生,找上他,为了让他认识我,上课的时候我都坐第一排,他看有一个东方学生在这边,印象深刻,过了一个学期我就大胆的去敲门,一个德国教授通常有三四个助教,他问我什么事情。
在德国,见一个教授要先预约,不能随便见他,他说常常看到你,我说我想研究,他说你做一个报告好了,我就花了几个月写一个报告,就去讲一个台湾跟德国法律的关系,这个报告写得还不错,他主动登在德国最有名的杂志上,我第一次得到了鼓励。
台湾图书馆大部分同学都在看书,拿一个笔画来画去,如果你到美国的图书馆去看,没有人在看书,所有的人都在写东西,而且每个人的前面都摆了很多书,为什么呢?他要写报告,就是写实例题,要查,所以他的法学训练就是写作,一定要写,一直在写,我希望各位同学能够自己写。
写很要紧,不要想,要写,因为写才使你能够深刻。
现在很多同学在考试的时候常常如何,我觉得有一个方法,我有些学生也让他们这样子,一些硕士班或者博士班考试或者国家考试的时候,希望有十个同学、五个同学成立一个读书的小组,每个礼拜或者每个月聚会一次,如果你读教科书没有实例题,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有一个实例题的时候就会思考。
比如一个小组,这次轮到你出一个刑法的题目,你就会读五六本刑法教科书,它到底有一些问题在哪里,我要设计一个题目,那你就会读得很精细,读的时候就会想我怎么出题目,这个时候你就会体会到出题目的艰难和要领。
法律人必看的十本经典著作(岳运生)2008-11-19 08:591、《历史深处的忧虑——近距离看美国》——林达一本美籍华人写的关于美国社会的故事性书籍,让人感觉在美国,法律就是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法治是一种生活方式和日常的存在。
在这本书里,作者以独特又敏锐的洞察力,结合血肉丰满的生动案例,辅以深入浅出的语言,向我们全面、细致、客观的展示了一幅美国民主政治体制,尤其是司法制度的精美画卷,矫正了一些人们从看电影大片中产生的想当然的常识性的错误,令人获益匪浅。
2、《政法笔记》——冯象本书可以说是冯象的“案例”随笔,是旨在提供一种真正的“普法文章”。
从孔夫子名誉权、鲁迅肖像权、婚前财产公证、取名用生僻字、性贿赂、人体写真,到版权、美国大选……涉及“政法”的各方面。
《政法笔记》所做的,即是对现代资本主义的一种特定社会控制方式——法治——的追究与批判。
3、《制度是如何形成的》——苏力朱苏力的著作,往往从身边日常惯见的“俗话、俗语或俗事”出发,分析出令人惊叹的学术意义来。
本书亦是如此,对我们习以为常的一些观点、看法或认为想当然的东西进行了细致的分析。
尽管有时候我们不一定同意苏力的观点,但是他对问题的态度、对观点的论证过程、特别是他独特的叙述方式,足以让我们在阅读的同时感觉到知识的愉悦。
4、《法治及其本土资源》——苏力在传统与变革之争中,人们往往以外在的现象为准则判断优劣,而忽视其本质根源。
在对西方法律的移植过程中,人们也往往只由于看到西方法制下的繁荣,而没有看到他们的本土资源。
从而使我们开始彷徨,于是我们开始反思,然而大多反思的结果是“把‘现代法制’看作一个有待于明天实现的理想,而把本土情境视为存在于今天的一种无可奈何的现实------从而我们面临的便是理想的不能实现和现实的不甘妥协之间的两难困境”(赵晓力言)。
正是在此背景下,苏力用一种新的角度来分析这种困境以期寻求最佳答案。
5、《法理学:法哲学与法律方法》——博登海默《法理学——法哲学及其方法》一书并非纯粹性的学术著作,而是美国大学法学院的法理学教材,这对我们了解西方法理学、西方的法学教育、西方的教材撰写编排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因此这本书介绍给大家其意义要比纯粹性学术著作更大,是能启发法学思维的一本好书。
王泽鉴:本书对中国民法学的重要意义,相当于弗卢梅之于德国民法学新书预告《法律行为论》杨代雄,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教授,民商法专业博士生导师。
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10月即将出版王泽鉴:《法律行为论》(杨代雄著)序言民法典於2020年制定,並於2021年施行,是中國民法及法治社會建設的里程碑。
楊代雄教授在此關鍵的時刻,發表出版「法律行為論」,具有深遠的意義。
民法典的使命在於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維護個人尊嚴,保障人民的合法權益。
法律行為體現意思自主原則,使個人能夠參與市場經濟活動,從事買賣、租賃、勞動關係、財產變動、金融交易等社會生活,具有重要制度性的功能。
從概念體系與原理上看,中國民法基本上係繼受德國民法。
法律行為乃德國民法的核心制度,體現德國法學的風格特色及精華。
本書作者以19世紀德國普通法為基礎,從事理論發展史(Dogmengeschichte)的研究,研讀、整理、分析200年來的重要著作及學說見解,並整合中國民法學的豐碩成果,以博學、慎思、明辨、篤行的長期努力,致力於建構法律行為的理論體系,闡明其基本原則,明確解釋適用的問題,對民法學的開展及司法實踐,作出了重大貢獻。
本書第一章闡述法律行為的價值基礎。
作者採用「私法自治」的概念,深值贊同,不僅是因為約定成俗,而且較諸「私人自治」或「私的自治」,更能體現私法的價值理念。
本書深入說明私法自治的內容,尤其是私法自治與合同自由,並探究私法自治的限度,論述定型化條款的規律、強制締約,尤其是承租人及勞動者的保護,體現現代合同社會的重要課題。
必須指出的是,法律行為(尤其是合同自由)所體現的私法自治是私法主體的一種基本權利,基於個人的人格發展自由,個人得自由決定其生活資源的使用、收益及處分,因而得自由與他人為生活資源的交換。
法律所保障人民的財產權,使財產所有人得依財產的存續狀態行使其自由使用、收益及處分的權能,以確保人民所賴以維繫個人生存及自由發展其人格的生活資源。
||“五院四系”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中国法学研究和高等法学教育的最高水平,堪称法学类院校中的“泰山北斗”五院四系数据来源:2020年山东、浙江高考普通本科批录取数据概况五院所谓“双非”,就是非“一流大学建设高校”和非“一流学科建设高校”。
这类院校中,同样有实力非常突出的。
看近些年的各类大学排行榜或各省(区、市)的本科投档线,我们会发现有些“双非”院校的排名或者投档线甚至超过了不少“双一流”大学。
西南政法大学(以下简称“西政”)就是这样一所大学。
·西政的法治人才·西政是西南地区唯一的政法类高校,在20世纪的院系调整中,西政先后吸收了重庆大学、四川大学、贵州大学、云南大学、重庆财经学院等校的法律系,可以说云集了西南地区各大名校的法律专业。
70年的办学史,西政为国家培养了各级各类人才30余万名,是全国培养法治专门人才最多的高校。
毕业生中担任国家首席大法官、一级或二级大法官和大检察官的有54位,华东政法大学,简称“华政”,位于上海市,是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批高等政法院校,是中央与地方共建高等学校,是上海市高水平地方高校。
另外,华政是一所以法学学科为主,兼有经济学、管理学、文学、工学等学科的多科性大学。
华政是由华东政法学院改名而来,最早由圣约翰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厦门大学、沪江大学、东吴大学、上海学院、安徽大学、震旦大学等九所院校的法律系、政治系和社会系在圣约翰大学旧址合并成立,办学历史相当悠久。
华政是全国政法类大学的前三强之一,在法学领域久负盛名,是级别很高的政法大学。
首先,它在公众认可度比较高的机构排名榜中均排在政法类前三名。
2021年,它在软科政法类大学排行榜里排第2,仅次于中国政法大学,全国的参考排名是132;在校友会政法类大学排行榜中,它排在第3,仅次于中国政法大学和西南政法大学,全国的参考排名是154。
这些排名虽然只能作为参考,但足以说明华政是级别很高的政法大学。
其次,它的法学学科实力和清华北大是一个级别。
民法思维的再建构——读王泽鉴的《法律思维与民法实例》意在阐述民法理论和民法条文的著作可谓是浩如烟海,尤其是在我国。
近代已降,民法理论便开始大量传入,国人以其不懈之努力,辅之以万分之热情,一时间民法著作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时至今日,仍可见其踪迹。
然则,关于法律思维的著作在国内实属罕见,不得不为之遗憾。
法学,乃实用之学,民法尤甚如此,旨在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
没有民法思维的民法理论与民法条文犹如脱缰之野马,难以驾驭,何谈解决实际问题,反而会出现规范愈多,秩序愈混乱之境地。
王泽鉴先生的大作《法律思维与民法实例》可看作是民法思维领域的一次破冰之旅,其人则不用多言,早已为中国大陆法学界所熟知,其书则更是被众多学子奉为经典拜读之。
其作《法律思维与民法实例》用王泽鉴先生自己话来说就是:乃在建构请求权基础的理论体系,期能为实例解题提供可资遵循的思维以及论证方法,以增进法律适用的合理性及客观性。
此书为当世之民法学习提供一种新路径——实例研习,而实例研习之目的在于训练请求权基础的法律思维。
作者开宗明义,先点出传统法律教育之弊端,再提出学习法律之最佳方法。
何为传统民法教育之弊端?依王泽鉴的观点可概括之,一则为学生听课,甚少发言,通常亦无课外作业;二则为经院式的教学方式,教师多为照本宣科,难以启迪学生民法之思维;三则为法律考试之后甚少解说试题,学生得高分者不知何理?得低分者亦同。
此三点弊端在大陆更是盛行,实有做强做大之势,实为惋惜。
那何为学习法律之最佳方法?此书建构了一种新的法律思维模式,是在结合英美法系的判例研究与大陆法系的学理探讨的基础上而成的,兼具各家之长。
王泽鉴先生明确指出:先读一本简明的教科书,期能通盘初步了解该法律的体系结构以及基本概念。
其后再以实例作为出发点,研读各家教科书、专题研究、论文及判例评释等,作成解题报告。
此方法亦可概括为三点:一曰体系思维,二曰概念掌握,三曰实例研习。
恕我妄言,此三点若能融会贯通必有所裨益。
民法思维王泽鉴思维框架民法作为最基本的法律体系,构成了整个法律系统的基础,并为社会、经济、政治和其他法律关系提供了强大的支持。
在中国,民法已经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引起了人们对这一领域研究的兴趣。
鉴于民法的重要性,法学家王泽鉴针对其研究开发了一种独特的思维框架“王泽鉴思维框架”。
王泽鉴思维框架的核心概念是认识论的应用,即法与理论的结合。
通过精准定义和清晰界定,把民法与实践结合起来,使其在行政组织、商业组织规范中得以有效实施,从而使得法律规范更加合理有效。
王泽鉴思维框架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以法律理论为基础,借助民法的历史、规章、案例,分析民法的法理基础;第二部分是以民法改革为核心,从民法规范、制度实施、法律效力等方面进行评价;第三部分是以最新的发展为基础,依据法律效果和实际效果,对民法的发展、完善、改革和实施提出积极建议。
王泽鉴思维框架在当今社会发挥着重要作用。
首先,它为行政机关和政府实施民事法律规范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架构和思路,使得民法的实施更加规范、合理有效;其次,它为商业机构提供了一个完善的规范框架,使得商业机构的合法性得以确保;最后,它为民事司法机关提供了一个依法判断和提出建议的框架,使民事司法案件的调解和审判更趋合理。
以上便是王泽鉴思维框架的概况,它是一种基于认识论的思维框架,传统的民法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有助于更好地推动民法的创新。
王泽鉴思维框架让人们充分理解民法的基本原则,促进民法实施的全面有效,并且有助于更好的发展民法理论和实践。
因此,从长远来看,王泽鉴思维框架对民法的发展至关重要。
首先,它拓宽了民法理论的界限,把民法从传统的理论中解放出来;其次,它提供了一种更加完善的司法解释方式,推动民法的实施变得更加有效;最后,它为民法新发展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思路,促进民法的持续发展和完善。
总而言之,王泽鉴思维框架是一种综合性的民法理论框架,既结合了民法的传统理论又结合了实践,不仅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民法,也有助于促进民法的发展完善与实施。
王泽鉴债法原理
王泽鉴是中国著名的法学家,他对债法领域做出了很多贡献。
他的债法原理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债权人的权利优先于债务人的权利。
这意味着债权人在债务人违约或破产时可以优先受偿。
债权人的权利是绝对的。
债权人在追索债权时应该尊重债务人的人格尊严和其他权利,但债权人的债权优先于这些权利。
债务人应当履行自己的债务。
债务人有义务按照合同的约定或者法律规定履行自己的债务,不能擅自变更或者违约。
债权人的追索权是有限制的。
债权人在追索债权时应该尊重法律的限制,不能采取不当手段或者违法手段。
债权人应当采取适当的救济措施。
债权人在债务人违约时应该采取适当的救济措施,包括要求履行债务、要求支付违约金或者损失赔偿等。
这些原则在债权债务关系中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有助于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和社会公平正义。
立思辰留学360介绍,路德维希-马克西米利安-慕尼黑大学(Ludwig-Maximilians-Universitat München),简称LMU或慕尼黑大学。
由路德维希公爵于1472年所创建,是德国和欧洲最杰出、文化气息最浓重的大学之一,也是德国精英大学和欧洲研究型大学联盟的成员。
慕尼黑大学是国际领先的研究型大学,以34名诺贝尔奖得主在全球院校诺奖排名中排13名,毕业生中不乏马克斯·普朗克、沃纳·海森堡,康拉德·阿登纳等科学家及政治家。
在英国泰晤士报关于世界大学2014-2015的最新排名中,慕尼黑大学位列德国第1,世界第29位。
2014年发表的上海交通大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中,与海德堡大学并列为德国最佳大学。
2015年QS世界排名综合位居世界第52位,几乎所有文理社商专业都有上榜。
留学360介绍,著名华人校友王泽鉴,台湾民法学家,曾任司法院大法官。
苏永钦,台湾公法学家,现任司法院大法官并为副院长、国立政治大学讲座教授。
萧文生,台湾公法学家,国立中正大学法律学系教授。
柯耀程,台湾刑法学家,国立中正大学法律学系教授。
陈春生,台湾公法学家,现任司法院大法官。
陈新民,台湾公法学家,现任司法院大法官。
谢铭洋,台湾民商法学家,现任国立台湾大学法律学院院长蔡明诚,台湾民商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专任教授葛克昌,台湾公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专任教授陈自强,台湾民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专任教授、法律学院副院长。
蔡宗珍,台湾公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专任教授、颜厥安,台湾基础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法律学系专任教授。
李震山,台湾公法学家、现任司法院大法官。
林钰雄,台湾刑法学家、国立台湾大学法律学系专任教授。
刘孔中,中央研究院法律研究所研究员。
彭凤至,前司法院大法官、曾任最高行政法院院长。
陈继盛,台湾劳动法学家、前总统府资政、曾任中国文化大学劳工关系研究所所长林菊枝,台湾身分法学家。
郭明政,台湾社会法学家,国立政治大学特聘教授、国立政治大学法律学系专任教授。
物权法上的自由与限制(二)王泽鉴四、物权变动上的物权行为与原因行为 (一)问题的提出在市场经济中,财货(尤其是所有权)必须具有移转性。
市场经济的运作厥赖于财产权的自由移转,促进资源的最适当使用。
[38]物权的变动,除法律规定者外,必须基于当事人之间的合意,也就是合同。
因此依当事人意思而为的物权变动乃处在债权合同与物权的交叉路口,[39]一方面涉及债权合同,另一方面涉及物权变动,造成法律规范的困难,产生多种不同的规范模式。
关于物权变动究竟应采取何种模式,中国法学界有颇深刻广泛的讨论。
其重点之一,系中国物权法宜否采取德国法上的物权行为理论。
此攸关中国物权法的基本架构、民法上的概念形成、体系构造和思考方法,并涉及当事人依其意思形成物权关系的自由,可谓是物权法的核心问题。
应提出讨论的有四个问题:①物权变动的规范模式。
②台湾民法上物权行为无因性原则及其实践经验,就判例学说较深入观察此项理论的实际运作。
③中国物权法草案的解释适用。
④立法政策上的评估。
(二)物权变动的规范模式为便于讨论物权变动的规范模式,试举一例加以说明。
甲出卖A屋(不动产)和B画(动产)于乙,是为买卖,称为债权合同.关于如何转移A屋和S画的所有权,比较法上有两个众所周知的基本规范模式,一为法国的意思车义,一为德国的形式主义,兹史进一步分为四种类型:(1)意思主义:买卖契约有效成立时,A屋和B画所有权即行移转;登记或交付非属所有权移转的有效要件,但得规定其为对抗要件。
(2)意思和登记(交付)原则:A屋和B画所有权的移转,除买卖契约外,尚需履行一定方式,如在不动产须办理登记,在动产须为交付。
(3)物权行为与债权行为分离原则:A屋和B画所有权的移转,除买卖契约。
尚须有一个独立于买卖契约之外,以移转标的物所有权为内容的法律行为,称为物权行为(或处分行为),而称买卖契约为债权行为(债务行为或负担行为),是为物权行为与债权行为分离原则(Trennungsprinzip),物权行为与债权行为系各自独立(物权行为独立性)。
王泽鉴:法学家的天职第一次知道江平教授我第一次知道江平教授,是1988年在香港中文大学所举办的中国民法通则国际研讨会上。
会议组织者邀请了大陆地区的几位学者,包括佟柔教授、谢怀栻教授,当然也邀请了江平教授。
当时,由于两岸的消息传递不是很畅通,两岸民法学界完全没有任何接触。
在这次开会之前,我对大陆学界的事情不太知道,我几乎没有读到过大陆学者的著作,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在那次研讨会期间,佟柔、谢怀栻跟我都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
我们一起吃早餐,一起散步到会场,交往好几天。
通过他们,我对中国大陆法学界的学者,第一次有了面对面的接触,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
在这之前,别人跟我讲起过一点,说江平教授是大陆地区有名的法学家,无论是在民法方面的造诣,还是人格风范,大家评价都很高。
因此,我很期待能够借助这次研讨会的契机见到江平教授。
可是,那时候江平刚被任命为中国政法大学的校长,他最终没有能够来参加这次研讨会。
我未能如愿以偿结识江平教授,这让我感到非常遗憾。
“王先生啊,我以为你很老!”此次研讨会两三年后,我开始有机会频繁地来大陆参加学术交流,这样就有了多次与江平教授晤面的机会。
在这期间,我常听人们说起,江平教授作为中国政法大学校长,在那个比较动荡的时代,还能够为学生的权益而站出来,很好地展现了他的人格魅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他是不是还担任中国政法大学校长,他都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成为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对内、对外的表征。
这种情况下,我对江平教授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敬佩,我们有了很多次的来往。
我和江平教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见我之后讲了一句话,这很是让我感动。
那时候,我差不多50岁左右吧。
江平教授说,“王先生啊,我以为你很老,是年纪很高的人呢。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写了成十册的书嘛。
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年纪比较高的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他这句话就让我很受感动,作为学界后辈,我想江平教授的这个善意的玩笑,对我也算是一种鼓励吧。
王文杰的答辩我跟江平教授再一次的深刻来往,应该是在王文杰的博士论文答辩会上。
王文杰来自台湾地区,1994年来中国政法大学攻读法学博士学位,师从江平教授。
他是江平教授招收的第一个港澳台地区博士研究生。
所以1997年6月王文杰进行博士学位论文答辩时,中国政法大学亦希望台湾地区的学者能够参加。
最终,我和赖源河教授都应邀来参加这次答辩。
王文杰的博士论文答辩会可谓盛况空前,差不多有好几百人旁听,我想很少有这样子的规模。
除了来自台湾地区的我和赖源河教授外,谢怀栻等教授也作为评审委员参加了答辩。
答辩结束后,赖源河教授和我也应邀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
从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江平教授除了指导王文杰之外,还指导了其他一些来自台湾地区的学生,比如1995级的黄阳寿、赖文平、1996级的吴博文等等。
我想这至少体现了江平教授几个方面的精神:第一,说明他很关注台湾地区,亦很关爱台湾地区来的学生;第二,说明他很愿意帮助台湾地区的学生了解中国大陆地区的法律制度。
在这个意义上说,江平教授对两岸学术界交流很有贡献,他不仅致力于在大陆方面促进两岸的学术交流,而且透过他培养的来自台湾地区的学生来促进。
因为王文杰的关系,以后我和江平教授来往的机会就更多了,有事没事也会互相致以问候。
他常常叫我“泽鉴”、“王教授”以后我就跟江平教授有了很多次的来往,在很多场合都能够见到他。
我也常常听大陆的很多学者,在不同场合提起他在法制建设和法学研究领域的贡献和风范。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叫我“泽鉴”、“王教授”这些不同的称呼。
有一次,他告诉我一句话,他说,“泽鉴啊,与其说我是个法学家,还不如说我是个教育家。
”这当然是江平教授的自谦了。
毫无疑问,江平教授对中国的法学研究和法律制度的发展,都做出了很高的贡献,尤其在民法、商法这些领域。
而且我最佩服的一点,是江平教授有一种异乎常人的宏观思维。
不管是民法、商法还是整个中国法律制度的发展,江平教授都有独到而清晰的研判。
对于中国社会的发展,江平教授总有超乎一般法学家的宏观视野和前瞻性的看法。
一般的法学家,像我这样子,都是专注在某个领域内做研究。
而江平教授呢,可能不是很关心细节,但是他总是用宏观的视野向前看,并提出独特的架构和理念。
我想这一点,应该是江平教授对中国法律乃至中国整体的发展所做出的最大的贡献。
带江平参观司法院大概是1997年,江平教授应邀到台湾地区东吴大学讲课,大概在台湾待了好几个月。
那段时间,我和江平教授有多次来往,我曾多次邀请他来我家做客,也曾邀请他欣赏台湾地区的歌剧。
那段期间的交往中,有件事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时候,我正在台湾地区司法院担任大法官。
台湾地区的司法院尤其是大法官会议,相当于台湾地区的宪法法院,法律效力级别当然是最高的。
于是,我欣然邀请他到我们台湾地区的宪法法院里去参观。
在大法官会议的会场,我记得他拍过一张照片。
照相的时候,有人善意地提醒不要拍照片,因为我们的法庭上高悬“国旗”;当时大陆地区当然也不希望台湾地区的“国旗”和私人在一起。
大家为了不给江平教授带来麻烦,还是建议他避开这个敏感问题。
你猜江平教授怎么说?他说,“这个没关系,这是法庭的设施,到法庭,就应该尊重人家。
这是一种尊重,即使是敌国,你到人家的法院,也要对他法院尊重。
你不能说我要参观,要你把国旗挪下来,这样做就失去了交往的意义,这是对法律不尊重。
”他还说,“这个没关系,这只是法院而已,法院就应该有这种设施承载其政治意义,你到美国法院去看,他也插美国国旗呢。
”这一席话,让我觉得江平教授很有见识,也很有气量,很有一种担当的气魄。
这种情况,一般人不敢吧?这照片传出去,也许在当时会很麻烦。
联合设立奖学金接近千禧年,我的一些著作在大陆地区出版,包括八卷本的《民法学说与判例研究》,还有其他几本书,甚至还包括我的十六卷本的《王泽鉴法学全集》。
我的这些书的出版,当时主要是梁彗星教授在帮忙。
梁慧星当时认为,我的那些书对大陆学界有参考价值,所以提议在大陆出版发行。
说实在的,当时我也没有想到这些书能够在大陆地区出版发行。
出版的过程当中,中国政法大学非常协助。
但即便如此,我的这些著作的出版也有很多的波折。
毕竟法律在一定程度上是主权的象征。
而且,我的这些书也是第一次在大陆出版,于是就慎重再三,考虑诸如不要引用台湾地区最高法院判例标题等等,来处理这些技术上的问题。
后来终于出版了几本。
但出版几本之后,由于两岸之间发生了一些重大的政治的纠纷,我的书的出版又陷入停顿。
拖了一段期间之后,最后终于出齐了。
我一直在考虑我的著作大陆版的稿费处理问题。
我当时跟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提议,用我的名义或者其他名义设立一个基金会,除了当时的稿费之外,将来陆续还有稿费,甚至我可以自己再捐一点。
那时候大陆地区和台湾地区币值差很多,我要捐的钱,也许在台湾地区不是很多,但在大陆就会是很大的一笔钱。
但后来细想之后,觉得以我个人的名义在大陆地区设立基金,这个方案并不是特别好。
2000年的时候,江平教授考虑捐献部分财产,设立一个“江平民商法奖学金”,于是我就将我从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拿到的稿费,也捐入江平教授的基金会。
当时,我的稿费大概有20万左右,这在当时也不是一个很小的数目,都可以买一套房子了。
我记得当时我还给江平教授写过一封信,表达了捐钱的意愿,并说江平教授在法学界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我愿意一道共襄盛举。
今年,“江平民商法奖学金”运行刚好十年。
十年来,这个奖学金形成了严格的选拔机制,也创造了声誉颇佳的品牌,培养、发掘了很多民商法学领域的优秀学生,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民商法学的发展。
这个奖学金也不仅是给民商法学专业优秀学生一定数额的资助,更多是一种象征或理念的表现,表达了希望推动中国法律教育和年轻法学家的培养的心愿。
今年也恰逢江平教授八十岁的生日。
我想这个十年,和江平教授的80岁,都是有特别意义的。
十年有成,八十年更意味着一个丰富的人生。
无论是在法学教育领域,还是在个人生活方面,都跟中国法律教育事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也会成为江平教授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
共同讲两岸土地法治每次我来大陆,基本上都会碰到江平教授。
他也常说,很希望能够和我晤面。
好像我们上次见面,就是在中国政法大学的一个学术演讲会,他担任评论人,他那个思维的敏捷,综合归纳的能力以及对问题的掌握,比我很多年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年我在北大讲学的时候,刚好江平教授身体不舒服。
王涌带我到五棵松301医院去看他,我们也谈了些事情。
我发现他的精神非常好,很快地就恢复过来,达到了原来的状态。
我为他庆幸,也为中国的法学界庆幸。
这样一个指标性的人物,这么高龄,竟然还能够继续战斗!这次我在清华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到北京之后王涌等人有个庆祝会,也邀请我参加了,刚好王文杰也来了。
聚餐完了之后,江平教授知道我来了,我们去拜访他,我们谈了一些愉快的事情。
过了不久,江平教授就跟我说,“泽鉴兄,政法大学的学生希望能邀请你去演讲。
”他大概担心我不愿意去,自己出面邀请了。
因为我在清华大学担任客座教授,确实不愿意四处演讲,觉得这样做对清华大学法学院不是太好,所以今年拒绝了很多人。
江平教授又提议,他就说跟我合办一个座谈会。
那讲什么题目呢?他说讲土地改革吧,他想让我讲台湾地区的《三七五减租条例》。
他提出这个主题的时候,我非常敬佩。
因为两岸都面临着土地改革,而两岸的土地改革的不同,主要表现在解决问题的途径上。
大陆地区的土地改革是国有化,也带动了大陆目前市场经济的发展。
而台湾地区的土地改革,是在私有的基础上,完全依法律来进行的,就像《三七五减租条例》的制定、辩论,经过了严格的法律程序,并在适用中经过了不断的解释和修改。
尤其最近几年,台湾地区学界很关注这个条例,看他是不是违反宪法,有没有保障人民的人格权、财产权或者是契约自由等等,完全是依法律的方式为之。
那么,这显然也是台湾地区社会的一个特色,即使是一个这么大的问题,也是以正当法律程序为之。
而且,江平教授对台湾地区的土地制度非常了解,对《三七五减租条例》有深刻了解,诸如“耕者有其田”,以及对整个台湾地区政治、经济、社会的根本影响。
这让我非常敬佩。
我想,选这个题目,还是比较有深意的。
2009年11月20日晚上,由江平教授和我主讲的《海峡两岸土地政策新发展》,在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礼堂如期举行。
当时,整个能容纳两千多人的大礼堂坐满了听众。
我想,土地制度改革也许是大陆地区现在最急迫的问题。
大陆地区和台湾地区有不同的模式,每个模式也许只适合每个地方的需要,也只适应每个地方不同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不同的模式之间也可以彼此借鉴。
这或许就是这场讲座的特殊的意义。
谢怀栻、佟柔和江平我以前每次到大陆地区,有几个学者是必须拜访的,一个是谢怀栻,一个是佟柔,一个江平。
我们见面的时候,常常是几位学者都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