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8-09-10作者简介：童晓燕（1983－），女，安徽建筑工业学院助教，硕士，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解构主义解读童晓燕（安徽建筑工业学院外语系，安徽合肥230601）摘要：作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被公认为是菲茨杰拉德思想艺术技巧最成熟的作品。
借用解构主义策略，通过文本的细致阅读发现菲茨杰拉德有意无意解构了几组二元对立的概念———过去与现在、纯真与堕落、西部与东部，进而发现他在创作“抨击现代腐朽堕落和缅怀过去美好纯真”这一主题所具有的缺陷，最终获得对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新的理解。
关键词：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解构主义；二元对立；模糊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9713（2009）01-0247-04解构主义者提出要解构西方几千年形而上学的思想。
形而上学的根本特征是惯于为世界设立一个本源(理念、目的、现实、上帝、意识、真理、先验性等)，并由这个本源出发设立了一系列二元对立的范畴，如在场与不在场、精神与物质、理智与情感、能指与所指、主体与客体等。
在这些二元对立的范畴中，总是前者优于后者，后者则是前者的衍生、否定和排斥，如声音高于书写，在场高于不在场等，这样就逐步形成了“逻格斯中心主义”“男性中心主义”“声音中心主义”等。
而解构主义者德里达则通过颠倒等级、消解中心破除了这种统治西方几千年的形而上学思想，颠覆了形而上学的大厦，促使人们在生活中对各种事物进行重构[1]。
对于形而上学的二元对立范式，解构主义认为，后者并不低于前者，至少具有同等的地位和同样存在的理由”[2]。
对于文学文本，解构主义批评家认为，“文本自身具有矛盾性和颠覆性”，任何文本都是不确定的，都表现出一种自我分解的性质。
因而解构主义文学批评常着眼于作者未曾意识、未能主宰的部分做文章，发现文本的矛盾性和不可调和性，从而推翻了文本内部的既定意义。
对于文学文本中的二元对立，解构主义的任务之一就是“颠覆文本中不对称的二元对立概念或等级秩序”[3]，从而达到对“逻格斯中心主义”的消解。
用解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对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进行新的解读，通过文本细读，发现小说作者在这部小说的创作中有意无意地颠覆了几个主要的二元对立概念，如过去与现在、纯真与堕落、西部与东部等。
根据传统的认知思维模式，每组二元对立中，前者优于后者，“过去”“纯真”“西部”是作者极力歌颂的事物，“现在”“堕落”“东部”则是鞭笞唾骂的对象。
而大量细节却说明这种黑白分明式的批评模式难以自圆其说，相反，小说呈现大量模糊黑白界限的“灰色”区域。
一、过去与现在《了不起的盖茨比》塑造了一个腐化堕落、人情淡漠、世态炎凉的现代世界。
这是一个被汤姆·布坎南和梅尔·沃尔夫西姆等残忍、虚伪、奸诈之徒统治的现代“灰谷”；这是一个自私、酗酒与粗俗共存的空虚世界。
在这里，本应优雅的社交艺术———舞蹈变成了“上了年纪的男人们推拥他的年轻的女舞伴们走着退步，不停地绕着并不优美的圈子”[4]134，毫无美感而言。
不像叙述者尼克·卡罗威在威斯康星度过的年青时光，这是一个缺乏永久性和稳定感的年代。
汤姆·布坎南夫妇永远“飘来荡去，哪里有人在打马球。
哪里有富人们聚在一起，他们便去到哪里”[4]101。
乔丹也是辗转于酒店、俱乐部以及其他人的家中。
没有人拥有亲密、长久的友谊。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和疏远集中体现在那些形单影只的年轻职员身上，他们在“别人的窗户前来回地徘徊，一直待到孤零零地去吃饭的时分”[4]143。
此外，作者笔下的灰烬山谷中灰蒙蒙的土地、灰蒙蒙的天空则是现代世界精神荒芜的象征。
除了描述美国20世纪20年代的空虚堕落之外，小说中也不乏对过去诗情画意般的描写。
比如在故事的一沈阳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03，11(2)：247-250Journal of Shenya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2009－03，11(2)：247-250沈阳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1卷开始尼克———小说的叙述者，也是小说的道德代言人———对其在威斯康星度过的年轻时光淡淡的描写：儿子会学着父亲就读耶鲁大学；青年男子经常和同一个青年女子作伴就会被认为已经订婚了。
还有就是关于戴西和乔丹在路易斯维尔“纯洁的少女时代”[4]113的描写：尼克想象乔丹“走起路来轻盈飘逸，就像清新的早晨在高尔夫球场上初学练步那样”[4]138。
这是一个田园牧歌式的浪漫过去，乔丹自己也惬意地回忆自己“深深地踩进软软的草地里……穿着一条新的花格呢裙子……不时地被风撩了起来……”[4]156。
而黛西则如“一朵鲜嫩的花苞”，“她那时刚十八岁……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自己有一辆白色的微型轿车……泰勒军营里的许多年轻军官都迷上了她……”[4]156-157。
这也是一个具有原始浪漫情怀的世界：清新的早晨、软软的草地、崭新的花裙子、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微型轿车还有帅气的年轻军官，字里行间写满了叙述者对纯洁美好过去的向往。
显而易见，小说描写浪漫纯真的过去，目的是凸显堕落腐朽的现在，然而这种过去与现在的对立是不稳定的，因为毕竟过去不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纯洁无暇的，至少盖茨比的过去就不那么令人向往。
他的父母是“碌碌无为的庄稼人”[4]，实际上，他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过去才改名换姓。
他告诉尼克，“我家人全死了，于是我得到很多钱……自那以后我像个公子王孙似的停留在欧洲所有的大都市中……去狩猎，绘画也做一点儿……”[4]148。
很明显，盖茨比不愿意面对自己真正的过去，他那孜孜以求“重复过去”[4]186的愿望实际上是逃避和否定过去。
因此，他与黛西重温旧梦的想法实际上建立在一个虚拟的过去之上，只是一个海市蜃楼而已。
小说一方面塑造了一个充满温情浪漫的过去，一方面又告诉读者这种过去实际上写满了谎言，因而小说文本具有分裂的性质。
所以，小说本身解构了纯真的过去与腐朽的现在的对立，过去与现在之间的界限模糊了，过去在某种意义上具有了现在的特征———腐朽与无望，所谓“崇高”的过去仅仅是一个虚幻而飘渺的梦。
二、纯真与堕落根据传统的观点，该小说公开地批判了当时社会的堕落；另一方面，它却极力赞美道德败坏中仅存的一点点纯真。
通过解构主义的细读法，可以发现纯真与堕落这二元对立并不稳固。
作为小说的叙述者和一切重要事件的见证者，尼克冷静、理智、超然于世。
他是小说中评判一切道德是非的核心人物，“他代表的是介乎于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之间的美国中西部的传统观念和道德标准”[5]。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小说中为数不多的拥有一丝“纯真”的代表人物。
菲茨杰拉德成功地塑造了尼克这一人物，见证了一战后美国的物欲横流和道德败坏的社会风貌。
然而，当我们细究文本中的细节我们就会发现，尼克实际上被当时纸醉金迷的生活所吸引。
“我开始喜欢纽约，我能体味到在夜晚时它所具有的那种勃勃生机和胆大冒险的氛围，能从观赏车水马龙和川流不息的男女人群中得到无尚的满足。
我喜欢漫步在第五大街，用眼睛从人群中挑拣出几个浪漫风流的女郎，幻想在几分钟以后我将悄然进入到她们的生活之中，既无人知晓又无人反对。
有时，我想象着跟着她们走到了她们那坐落在人稀灯暗的街头旮旯的住地，她们扭过头来对我莞尔一笑，然后便走进了门，消逝在温暖的暗色里”[4]143。
虽然尼克没有继续他的想象，但是很明显他想象自己跟着这些“浪漫的女人”走进“温暖的暗色里”；她们的笑是充满诱惑的，实际上纽约夜晚的“勃勃生机”在尼克的眼中意味着游离于法律之外的性生活的可能性。
另外，尼克对堕落生活方式的向往还体现在他与乔丹的交往之中。
虽然尼克早已知道乔丹“无可救药般地不诚实”，但是他却没有把此看成严重的缺陷，相反他安慰自己：“女人们不诚实，这绝对不是那种了不得的事……”事实上，正是她的不诚实吸引了他，因为他模糊地认为乔丹虚伪的外表对他来说意味着他或许可以得到性放纵的快乐。
“我想她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开始学会了玩弄手腕和推诿事由，以便既能对世界操一种冷嘲热讽的微笑，又能满足她那坚实活泼的肉体的欲求”[4]144。
此外，令人不解的是，尼克似乎难以离开他所谴责的那种歌舞升平的堕落场景，他是最后一批离开盖茨比宴会的人。
更令人迷惑的是，在汤姆和他情妇茉特尔的公寓里，尼克对于那种迷醉的狂欢毫无抵抗的能力，“我想到外面去，在柔和的暮霭中朝东向着公园那边走走，可每次当我想要站起来的走的时候……好像有根绳子总是把我拽回到了我的椅子上”[4]125。
所以，尼克好像被现代生活的那种永不枯竭、五彩缤纷的粗俗所牵引着，欲罢不能。
因此，尼克是个矛盾的人物，他既抨击堕落，又被其绚烂的一面所吸引；他既向往纯真的过去，然而又被现248··第2期童晓燕：司各特·菲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解构主义解读在灯红酒绿的堕落生活陶醉。
“纯真”和“堕落”这一对立的概念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文本原有的二元论便在作者或叙述者不自觉的陈述中自行消解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消解，才让人看到一个丰富饱满的尼克形象。
关于“纯真”与“堕落”对立的另一个问题是“纯真”概念的本身。
从整个小说叙述的过程读者可以感知尼克被现代生活的堕落所吸引缘起于他的“纯真”或者“无知”。
故事的一开始写到尼克买了“几本关于银行、信贷和投资证券等个方面的书籍”，言辞之中透露出他急于要知道“迈达斯、摩根和米赛纳斯的……秘密”[4]99。
然而，正因为自己的“无知”，他才急于去获取大千世界的更多知识。
同样，尼克一度成了“堕落”的牺牲品也正是他的无知所致，因为“无知”，所以才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才对自己所面临的道德陷阱毫无察觉，才轻易地陷入堕落之中。
换句话说，“纯真”这一概念暗含“无知”之意，所以当它面对“堕落”时就毫无防御的能力，不堪一击。
因而，可以有理由说“纯真”之中自有走向“堕落”的因子，又谈何二者的对立？此外，小说对于乔治·威尔逊的人物塑造也体现了“纯真”和“堕落”二元对立的内部不稳定性。
如果我们一定要在小说中找到一个“纯真”的人物角色，那么只有威尔逊勉强够格。
他从不知道去伤害别人，同时信任身边的所有人，他孩子似的单纯给读者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上文提到当尼克第一次接触到奢华堕落的生活方式时，他被其浮华的表面吸引。
然而，当威尔逊第一次遭遇“堕落———表现为他妻子的婚外情———之时竟然使其身患疾病。
“威尔逊已经发现茉特尔避着他在外面过着另外一种生活，这一精神上的打击使他病得不轻”[4]1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