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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解读《雷雨》中繁漪形象

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解读《雷雨》中蘩漪的形象

19世纪末由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在人类文化史上矗立起了一块划时代的丰碑。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现代精神分析学大师荣格在弗洛伊德逝世的当年曾写过一篇相当深情且深刻的怀念文章《纪念弗洛伊德》。在这篇文章中,荣格称弗洛伊德“是一个被魔鬼占据了心灵的人”,并且说他是“一个被赐予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启示之力,并为这种力量勾魂摄魄不得逃离的人”弗洛伊德也正是被这种“潜在的力量”勾魂摄魄,孜孜以求,终将精神分析学从最初的一种精神神经症的治疗方法发展成为探索人类精神现象的思想体系,精神分析学说巨大而深刻的影响不仅仅是在心理学的领域,而且波及到了人类文化的各个方面,被广泛应用于文学、美学以及宗教史、史前史、神话、民俗学乃至教育学领域。

尤其是文学,自从精神分析学介入文学创作以后,文学对于人性以及人的本质的刻画已经获得空前未有的深度。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不仅影响了现代文学创作活动,还影响了现代西方文艺批评思潮,并且,对于后者的影响更为直接、深刻。

精神分析学说之所以对文学特别是文学批评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是因为精神分析学说从人的思想的深层与内在去探求人的思维与活动,而现代文学创作正是强调这种对人的最真实最内在的表现,二者都强调对于人类真实和深层表现的还原,在这样的共同几点上,产生内在的关联与影响。我们知道,人的活动来源于人的心灵,而在弗洛伊德看来,我们这里所说的“人的心灵”,则是一种深藏在人类精神领域中的“无意识领域”,弗洛伊德毕其一生对人类精神活动中的“无意识”(the uncousious)领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其才华横溢的研究结果便构成了精神分析学的宏大的理论体系。

在中国,最早受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影响的,是五四运动之后崛起的以郁达夫为代表的一批作家,而在戏剧创作方面的代表,则是曹禺。

曹禺是我国最著名的剧作家之一,在中国近代话剧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我们知道,在曹禺的作品中,《雷雨》是最为经典的,同时关于其人物形象的解读也始终没有中断过,从心理学方面入手解读是近些年来文学批评中的普遍做法,在以往的研究中,人们普遍关注的是周萍的形象,包括他的俄狄浦斯情结、他的内在的冲突性等等。但是,在《雷雨》中,最值得人回味、最具有“雷雨性”

强烈个性的其实是蘩漪。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角度进入蘩漪的内心,对其形象进行解读,可以以点盖全的关照《雷雨》中诸多人物形象的内在性,提高对原著研究的透彻性。通过对蘩漪的解读,我们可以透彻地看到精神分析学说在文学作品中人物塑造上的体现,我们可以看出它对作家塑造真实人物,塑造真实人物内心变化的影响。

弗洛伊德指出,在人的精神活动中,意识过程不过是极小的部分,就仿佛冰山露出水面的一个小角,微不足道;而隐藏在水面以下的难以为人察觉的绝大部分是“无意识”过程,在人的精神活动中占有支配地位,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及其命运。他坚定地认为:“无意识”的主要内容是人的原始冲动、基本本能以及与本能有关的各种欲望,而且主要是性的欲望。这些冲动和欲望往往难以被社会所接纳,因为社会的法律、道德观念以及其它种种习俗就是为了限制和规范它们才得以建立。它们在现实中不能得到满足,在意识领域中也没有存在的空间,故此被压抑在无意识领域中。后期,弗洛伊德对自己的“无意识”理论作了重要的补充和修正,这体现在他提出的三重结构的人格学说,并成为他整个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即本我、自我和超我。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的整体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主要部分构成。在一个精神健康的人身上,这三个部分是统一的,相互协调的,这三个部分的相互协作使得他能够在自己的环境里,进行有效的令人满意生活和工作。反之,这个人就属于顺应不良的类型。他会对自己不满,对妨碍自己的他人不满,对现实生活乃至整个世界不满,他就会变得发狂或消沉。”他的这段理论可以说切中繁漪悲剧性格构成的主观因素。作者也正是从心理角度深刻地透析出人物在那个可怕的环境中是怎样进行本我、自我、超我的宣泻以及在封建势力、宗法思想强大压力下的人格分裂,直至最终走向毁灭的悲惨结局。依照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及各部分的作用相互关系原理来分析繁漪这个人物,就不难看出,构成她悲剧性格的因素以及导致她悲剧命运的必然性。

我们来具体分析精神分析学的这些理论蘩漪身上的体现。首先我们要认清蘩漪本人。蘩漪是《雷雨》中最有典型意义的形象,她具有最“雷雨化”的性格,这是曹禺作品所包含的众多形象中最真实,也最动人的女性形象。蘩漪是主人公周朴园续弦的妻子,周家的女主人,周萍的继母和情人,周冲的母亲。作为新时

代有知识的女性,她本来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与梦想,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嫁入周家,成为周朴园的妻子,并在周家巨大的压抑与折磨中生活了十八年之久。冷漠而变异的家庭氛围,凌乱的人际关系,尴尬的身份地位,这一切让蘩漪的精神处在一种异常的状态之中,这种异常的状态可以说是致使她疯狂的最直接的因素,它们直接所影响的是蘩漪的精神意识与人格特征,而她自己行为的变化与疯狂也同样来源于自己深层意识中的这种人格特征。

纵观蘩漪的各种表现,我们看一看到,曹禺对于蘩漪的描写牵连在这样几件典型的事件当中,即:蘩漪对周萍的疯狂的爱恋;蘩漪矛盾的现实感受——蘩漪生活中的压抑的矛盾;蘩漪的最终灭亡与蘩漪的疯癫。在对蘩漪的遭遇的这一系列描写当中,我们可以找到精神分析学说的人格理论对其性格塑造的影响,我们可以把蘩漪的遭遇合理的归因于这样的一种理论状态之中。蘩漪“本我”的欲望、“自我”的矛盾以及“超我”的精神压抑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的思想与行为,这是她的“雷雨式的”性格的来源,也是她悲剧命运的最终归因。

一、“本我”的原始表现——蘩漪的疯狂的爱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本我即原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冲动和生命力。本我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本我按快乐原则行事,它不理会社会道德、外在的行为规范,它唯一的要求是获得快乐,避免痛苦,本我的目标乃是求得个体的舒适,生存及繁殖,它是无意识的,不被个体所觉察。这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各种本能冲动的总和。弗洛伊德指出,“本我”不服从任何秩序,一味追求本能的需要和满足。它完全无视任何道德规范,追求快乐是它的唯一原则。

“本我”对蘩漪性格、思维和行为最直接的表现,莫过于她对继子周萍变态而疯狂的爱恋中。蘩漪和周萍的矛盾是整部《雷雨》的重要线索,他们的悲剧历程贯穿全剧始终,并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蘩漪在对待与继子周萍的不伦关系这一点上,更多的将自己的绝望而饱受压抑的欲望投入其中,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

“本我”的唯一功能是尽快地发泄由于内部或外部刺激而引起的兴奋。“本我”遵循的是“唯乐原则”。“唯乐原则”的目的就是避免痛苦,寻求欢乐,满足本能的需要。繁漪是个本能潜意识很强的女性,她年轻漂亮,有着女性赖以骄傲的资

本,她出身一个“有钱有门庭”的富贵之家,从小过着骄宠放任的阔小姐的生活,生就了一种率直傲狂的脾性,有着得天独厚的家庭优越感。她受过一点新教育,而且不乏对诗文的爱好,有着反封建追求个性解放的思考。她嫁到周家来,如同一只金丝鸟掉进一个令人窒息的枯井里。周家这个禁锢如铁桶一般的家庭,极大的限制了她寻求人间欢乐,满足本能情感需要的欲望,她既不能经常步入交际场所施展她的年轻美貌的魔力,寻求压倒群芳的欢乐,满足自我表现的需要,也不能在家里呼风唤雨,颐指气使,骄纵任性,时时处处都要违心地带着周朴园强加给她的“贤妻良母”的“紧箍咒”,连一切正常的见解和行为、合理正当的要求都可能遭到周朴园的禁绝。她虽说是阔家小姐,但丝毫也没有与周朴园平等互谅、民主治家的地位;她是个知书识文,有着丰富情感的女性,可是她的丈夫却是个旧情未断、冷若冰霜、且极端专横残忍的冷血动物,狡诈的封建遗老,充满铜臭味的资本家。她和他毫无共同的情趣、爱好、语言,他哪怕是一点点爱情的热量也不肯施舍给她,有的只是强迫她喝药,要求的只是替孩子做一个服从的榜样。她有着对个人幸福自由的强烈追求,有着寻求爱情慰藉和宣泄热情的欲望,可是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她能屈从就范吗? 请听:“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本性的。”她呼喊着:“我的心并没有死。”“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这就是发自她灵魂深处最响亮的呐喊。此外,她处于个性强烈、性欲旺盛的年龄阶段,而她的丈夫,一个比她大23 岁的半百有余的男人,一个喜新厌旧、气血衰微的伪君子,一个心狠手辣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血动物,又怎能引起她的兴趣呢? 这就是她为什么偏偏爱上周萍这个柔弱小生并不顾一切的缘故。一言蔽之,上述种种完全出于本我的需要,是“唯乐原则”不能得到实现的必然结果。本来繁漪就像一朵艳丽的花朵将要无声无息的凋谢、死去,可周萍的出现又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和幻想,甚至改变了她的命运,正如繁漪所说“我已经准备好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一个人偏把我救活了。”繁漪爱上了周萍,理所当然,这是人性的欲望大爆发。但是事态并没有朝着她渴望的方向发展,乱伦的情爱使周萍想方设法的要摆脱后母的纠缠,试图与丫环四凤其实是自己的亲妹妹私奔,从这方面我们可以看出繁漪在周家受到双重的压抑,一是周朴园对她的“为人妻为人母”的精神压抑,二是周萍对她心灵上肉体上的压抑,即周萍对她的始乱终弃。她值得我们同情,就传统舆论界评论说繁漪是敢作敢为、敢于冲破封建观念的束缚主动追求自己的幸

福,是勇敢的叛逆者和殉道者。

二、“自我”的现实压抑——蘩漪矛盾的现实感受

“自我”,其德文原意即是指“自己”,是自己可意识到的执行思考、感觉、判断或记忆的部分,自我的机能是寻求“本我”冲动得以满足,而同时保护整个机体不受伤害。自我遵循的是“唯实原则”,所谓“实”就是外界存在的东西“, 唯实原则”的目的就是讲求实际的需要,设法使兴奋与紧张以适当的排泄。“唯实原则”的实行,并不意味着“唯乐原则”的放弃,而只是考虑到实际的需要,暂时将它搁在一边。繁漪之所以愿意嫁给周朴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钱有势,与自家门当户对,有优厚的物质条件供她享乐,有显赫的地位使她感到体面,可引以为骄傲。但她没有想到等待她的会是闷罐般的囚牢生活,生活在令人窒息的周家,“本我”遭到极大的压抑。这时,她之所以没有弃家远逃,又是“唯实原则”在内心起作用。一方面她过惯了舒适豪华的生活,一时无法割舍,另一方面她对周萍还抱有幻想,觉得跟他走,不仅可以得到感情的慰藉,而且仍然可以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这也就是说,她之所以能够控制本能的冲动,推迟自己对周萍这个罪恶家庭彻底报复的行动,是出于实际需要,权衡了利弊的。

我们可以看到,“自我”的现实压抑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蘩漪的这种矛盾的现实感受,一方面她想追求“本我”的实现,同周萍私奔,满足自己内心对爱情和性欲的渴望,另一更面她又无法面对脱离周家之后的生活。这种矛盾的现实感受也是蘩漪精神压抑的重要因素。

三、“超我”的精神枷锁——蘩漪痛苦的源泉

“超我”,是人格结构中代表理想的部分,它是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通过内化道德规范,内化社会及文化环境的价值观念而形成,其机能主要在监督、批判及管束自己的行为,超我的特点是追求完美,所以它与本我一样是非现实的,超我大部分也是无意识的,超我要求自我按社会可接受的方式去满足本我,它所遵循的是“道德原则”。它包括品德和良心两部分,繁漪并非是一个赤裸裸的泛性论者、不知羞耻的女人。她十分清楚自己与异子之间的勾搭与伦理相违背,为世人所唾弃。另外,儿子周冲的存在多少使她有些不安和内疚, 正是这种超我的抑制,才使她的本能冲动大部分是以隐蔽的方式而宣泄。

蘩漪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生活在旧式社会中受过旧式教育的女人,她的头顶有

高高的道德光环和来自旧式传统礼教和新式教育的双重映照,她想要满足自身的欲望,想要逃脱周朴园设下的牢笼,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是因为她本身就给自己设下了这种道德意义上的精神枷锁。蘩漪痛苦的最终来源,就是这中精神枷锁的存在,她想要冲破它,却又始终被它所禁锢。

四、“本我”与“超我”的抗衡——蘩漪的最终灭亡

弗洛依德认为, 欲望的幻灭“似乎常常并不导致有目的行动, 而是导致防御性的行动, 因此便导致了精神病的产生”,周家父子两代人对繁漪的忘情和无义, 使得繁漪被压抑的热情的欲望之火由彻底燃烧的高峰跌落到十分奇怪的平静。繁漪既然得不到周萍的爱, 也决不轻易地让周萍带着四凤出走。绝望中的她叫来了一家之主周朴园, 让这个“模范家长”看看他所统治下的周家的“良好秩序”。一时间, 所有的人物都凝聚不动, 静寂若死。只有繁漪活跃着说东道酉, 无意识的一句话使得周、鲁两家的情爱乱伦关系一下子暴露无疑。繁漪之举不仅达到了阻止周萍出走和拆散周萍与四凤之恋的目的, 更酿成了一场《雷雨》的悲剧同时也让自己走向了最终的灭亡。

蘩漪的灭亡可是说是她内心“本我”与“超我”相抗衡的结果,她的“本我”的欲望——与周萍的肉体关系和爱情因周萍的抛弃和自身以及周围各种道德上的压抑和抑制而无法实现,那么在这种情况中情况之下,内心的欲望与现实的压抑就有了一种不断地抗衡的过程,这种抗衡造成了蘩漪的痛苦和疯狂,最终她冲破压抑的束缚,在“本我”欲望完全幻灭的绝境中,走向疯狂,疯狂的报复所有造成这种结果的人,疯狂地报复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和现实,而她的疯狂举动的结果,是整个家族、自己的情人、儿子的灭亡,这当然也导致了自身完全的幻灭!

综合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理论,发现了“无意识”在人的心理活动中的重要地位,并由此出发,对文艺现象作出种种独特的解释,揭示出许多过去被忽视的文艺创作与接受的重要心理特征,特别是在塑造人物性格的该过程中,对人格学说深入的运用于展现。涉及到《雷雨》,曹禺曾一再谈到《雷雨》是“一种情感的憧憬, 一种无名的恐惧的表征”, 是“一种心理在作祟, 一种情感的发酵”,是“是一种复杂而又原始的情绪”的“蛮性的遗留”。他对象征的运用和对描写意象的运用, 他的背景和人物的描写, 以及甚至于他的情节安排都不可避免地将作者本人心灵中的无意识性呈现给了训练

有素的观察者。我们用精神分析的批评形式去解读蘩漪,解读《雷雨》,解读曹禺,无疑可是更深入也更透彻的认识原著和原著所包含的作者对于当时社会和人性的思考。

参考文献

[1] 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2005年复旦大学出版社

[2] 杨立民《叛逆女性的性格悲剧——蘩漪形象的深度阐释》2002年《江汉大学学报》

[3]周靖波《中国现代戏剧序跋集》2003年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4] 张首映《西方20世纪文论史》1999年北京大学出版社

[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精神分析引论新编》

[6]查尔斯·布伦纳《精神分析入门》杨华渝等译2000年北京出版社

[7]王小章等《潜意识的诠释》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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