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化路径与中国的选择：区域协定还是多边体系？
于津平
（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在过去的六十多年里, WTO在推动全球贸易发展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WTO是全球上百个国际性组织中影响最大、最为成功的机构。但伴随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这一极为成功的机构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一方面，世界经济增长乏力背景下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和贸易保护措施的多样化挑战现有的WTO规则；另一方面，继2001年多哈回合谈判以来、WTO 谈判多次陷入僵局。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蓬勃兴起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潮流一定程度上弥补了WTO的不足，在WTO改革困境重重的今天，灵活多样的区域经济合作将成为各国未来一段时期内各国开放战略的主旋律。但任何形式的区域合作都无法替代多边合作的作用，中国应在适应区域经济一体化潮流的同时，努力巩固和推进WTO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
2001年末中国正式加入WTO，这是是中国改革开放历程中的标志性事件。加入WTO 的中国既获得了为遵循WTO承诺而推进制度改革的利益，也分享了其他成员国对中国开放的利益。尽管中国加入WTO之后，WTO新的谈判进展不大，但WTO原有的规则确实使中国成为受益者。任何其他形式的区域合作都无法替代多边体系对中国参与经济全球化的作用。在WTO面临重重困难、包括主要经济大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在寻求区域合作的今天，中国应当在多边贸易体系改革中成为更加积极的角色。
多边贸易自由化对中国经济全球化的推进意义重大。第一、中国是世界位居第二的贸易大国，第一大出口国，中国的贸易伙伴国覆盖范围之广是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多边贸易体系对中国而言是有利的，一个健全、统一规则的多边贸易体系可以极大地减低谈判成本和解决贸易纠纷的成本。第二、经济全球化促进中国经济发展。关于中国是否是经济全球化的受益者这一问题上存在争议。中国在国际生产分工价值链中的地位低下是一个不容否认的现实，但这一现实的成因更多地与中国的资源禀赋和发展阶段有关。我们不能因此否定贸易对中国经济的作用，要从世界政治经济地位的变化、国民经济的宏观发展和消费者实际生活质量看待中国国际贸易的收益。进一步的贸易开放仍然是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动力，面对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和多边体系的困难，中国更应当是发挥自身在多边体系的作用，以互利共赢、包容性为准则，为多边贸易体系的稳定和发展发挥力量。第三、经济全球化问题的解决更需要全球各国、尤其是跨区域经济大国的共同解决。无论是国际贸易失衡问题、还是能源环境问题，单纯依靠区域的力量十分有限或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更多地产生于跨区域之间的矛盾与冲突。第四、多边贸易体系比区域经济合作更具有约束性和稳定性。经过六十多年的发展，WTO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机构组织和相对完善法律制度。相比而言，许多区域一体化协定则表现出极大的不稳定性，政治冲突、领土争端乃至区域外大国的干预均有可能使区域协定的有效性大为削弱、甚至使之名存实亡。
在多边贸易体系面临困难的情况下，中国首先应该按照WTO规则进一步规范产业政策和外贸政策，同样也应利用WTO的规则抑制其它大国对规则的践踏。以违反规则去应对不遵守规则者的“以牙还牙”策略是否是一个好的策略？这是需要进一步论证的重要问题。其次，在WTO改革中，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将本国的利益作为自身立场的基石，在零和博弈的情况下，谈判协议很难取得一致的意见。但重要的是：即使某个具体议题存在零和博弈，但将几个议题一起考虑时，许多国家会发现交易手段的存在，协商可以取得共赢。包括中国在
内的主要WTO成员国应进一步探究互利共赢、彼此收益的合作方法，寻求这一手段的有效方法是要明确符合自身利益的立场、并善于站在对方的立场寻求利益共同点。但有一点必须承认，WTO的议案已经涉及深层次的敏感问题，成员国多、国家之间差距大、议题不够集中，这是WTO谈判难以达成一致的原因。中国具有大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双重身份，应在推进改革上有所作为。在现有的组织结构下，WTO必须对其决策机制进行改革。最后，中国应实施更加积极的市场开放，进一步开放服务业、加强知识产权保护。
区域经济一体化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多边体系的不足，可以促进区域贸易发展、深化区域经济融合。以自由贸易协定和关税同盟为主导形式的区域经济合作不仅涉及贸易自由化，而且涉及投资、知识产权保护等多方位的合作。在各国纷纷开展区域合作的形势下，中国的区域经济合作正在积极推进。中国与东盟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是中国参与的诸多区域协定中影响最大的，但其稳定性仍然有待检验。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尽管存在困难，短期内也许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进展，但确实值得去谈。在现有的世界经济格局下，国家之间的竞争已转变为区域集团之间的竞争，中日韩的区域合作对三国均有着十分重要的经济利益。
在复杂的世界经济格局下，中国的开放战略应由多边战略向多边战略与区域战略的结合转变。但在推进区域战略的过程中，不可忽视在多边体系的贡献。多边贸易自由化的推进符合中国的利益，是全球贸易秩序治理的平台，也是中国开放经济不断发展的保障。遵守多边体系准则、在多边体系改革中发挥建设性的作用应是中国推进区域经济合作中必须牢记的要点。借助代表性国家集团G20的平台推进WTO改革有可能比WTO机制内的谈判更有效。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对象国选择上，与发达、强大、守规则、守信用的大国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更具有利益和可靠性。区域经济一体化可以在中国的安全战略、能源战略、经济发展战略中形成重要的作用。中国的区域经济体一体化也面临着外部力量和非经济因素的干涉。在全新的经济全球化阶段，中国面临经济全球化途径的多样化选择，对此重大问题亟需开展深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