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安全战略全面转向“以攻为守”
王郦久
【内容提要】美国推动北约东扩、决意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以及挑起新一轮军备竞赛等一系列举措，使俄罗斯战略安全环境持续恶化。为应对美国和北约咄咄逼人的攻势，俄罗斯将“以攻为守”作为安全战略的核心，加快军事改革以迎接未来挑战。
【关键词】俄罗斯；安全战略；军事改革；北约东扩
【中图分类号】D8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6241(2009)02-0011-03 【作者简介】王郦久，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和平与发展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2008年俄罗斯战略安全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俄美围绕导弹防御系统和北约东扩的争论日益尖锐，俄格冲突使俄与西方关系发生全面逆转。面对西方的压力，俄采取“以攻为守”战略，积极向地中海、大西洋、加勒比海等地派遣战略轰炸机或海军舰队、与委内瑞拉等反美国家加强军事合作。俄还通过加快军事改革步伐，全面提升军力，为其重振世界强国雄风造势铺路。
一、俄战略安全环境持续恶化
近年来，美积极推动北约东扩和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威胁俄战略安全。尽管俄明确表达反对立场，并通过各种层次的对话以各种方式加以阻止，但美与北约仍按既定计划逐步推进，使俄倍感战略空间被挤压，力量平衡被打破，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一)北约坚持东扩挤压俄战略空间。
2008年4月召开的北约布加勒斯特峰会上，美积极支持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加人北约“成员国行动计划”，虽然因内部意见分歧两国人约计划暂被搁浅，但北约仍承诺在12月继续讨论该问题。8月俄格冲突后，美和北约主要成员国都表示要尽快让格、乌“破格”人约。10月8日，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在法国召开的世界政策问题大会上针对北约东扩强调:“只要我们一想起这与俄国家安全相冲突，马上就有神经紧张的反应。”足见俄对北约东扩对其安全威胁的不安是认真的，俄应对北约东扩的态度也是认真的。
(二)美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挑战俄防御能力。
美国自2006年正式提出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以后，俄就表示反对，认为它是以防止伊朗之名，行威胁俄罗斯之实。俄曾通过上自总统下至专家级别的会晤阐明其反对立场，提出共同利用阿塞拜疆的雷达基地以取代在捷克部署雷达系统等建议，但都遭到美国拒绝。俄又提出将美反导系统纳人北约管辖，以便俄通过“北约一俄罗斯理事会”等机制参与这一系统的管理和监督，也遭到美方拒绝。美国坚持推动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令俄恼火不已。2008年7月8日和8月20日，美先后与捷克和波兰签署反导协定。这两份文件的签署使俄美间对这一问题的讨价还价以交易失败而告终。俄外交部指责美东欧反导计划“具有反俄性质”，“对俄和欧洲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并且强调:“如果美国在距离俄罗斯边境这么近的地方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成为现实，俄罗斯将被迫放弃外交途径，而在军事技术层面上做出反应。”
(三)美力图挑起新一轮军备竞赛，企图遏阻俄振兴步伐。
2008年7月31日，美国国防部公布的2008年《美国国防战略》，强调两个“确保”和一个“转变”:美军要确保有能力打赢将成为“持久战”的反恐战争，同时确保其在常规军事领域的主导地位;该战略提出要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实
力更强的国家”对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发起挑战，要特别关注可能成为美国“潜在对手”的中国和俄罗斯的未来动向。同时，美国再次提出约5，000亿美元的2009年国防预算，其中包括继续加强新武器研制，以保持美国在常规领域、太空和核武领域的绝对优势。在俄看来，美国这一战略暗含着利用巨额军费开支和加大新武器研制、挑起新一轮军备竞赛以拖垮俄罗斯的战略目的。8月4日，俄罗斯国防部出台了名为《俄联邦2030年前武装力量建设构想》的新文件，指出到2030年前，俄罗斯仍将是各种全球或地区性威胁、包括军事威胁的目标。文件列举了俄罗斯军事安全所面临的一些潜在威胁。例如，某些国家企图使用战略核力量，无视国际法准则采取军事行动，把俄罗斯排挤出全球和地区安全保障机构，破坏军控领域的协定;扩大北约盟友在靠近俄罗斯地区的军事存在;一些主要国家对俄的军事技术优势不断扩大，能以领先速度研制未来几代的武器，并大规模装备自己的军队。《构想》特别强调“美国在欧洲和远东部署战略反导系统”会破坏业已形成的战略力量平衡，在太空部署武器也对俄构成潜在威胁。
二、“以攻为守”成为俄安全战略核心
面对美和北约咄咄逼人的攻势，俄感到劝说和警告已无济于事。俄当局认识到“俄需要采取实际行动”。过去“以守为主”已不能有效遏制美和北约的战略进逼，只有“以攻为守”，甚至“攻守兼备”，才能克敌制胜，保障自己的战略安全。
(一)主动迎接美和北约挑战，构建俄军全球投放能力。
1.俄军自2007年8月宣布恢复对国际主要战略区域的巡航后，2008年继续加大向各大洋和北约成员国邻近海域派遣战略轰炸机和海军编队，举行以美国和北约为主要假想敌的各类军演，检验俄军向海外投放兵力的能力，演练各军兵种在信息化条件下相互配合、立体作战的能力。2008年初，仅空军就制订了举行
200多场演练的计划;战略火箭兵则计划进行11次“白杨—M”、“布拉瓦”等战略导弹实弹训练发射和试验发射。2.举行“稳定—2008”等大型战略战役演习。9月22日到ro月24日，俄军举行近几年最大规模的综合军事演习，仅战略轰炸机就出动了60多架，其中ro多架从俄欧洲地区起飞，在靠近美国阿拉斯加州的俄北极空域进行导弹实弹射击演习。3.俄军到美国家门口示威。9月中旬俄两架战略轰炸机沿英、美国境飞往委内瑞拉落地后返回。12月1—10日，俄海军编队在加勒比海与委军举行联合军演，以回敬美及北约8月中下旬派18艘军舰到黑海的行动。
(二)加强在高加索和中亚军事部署，提高俄本土联合防御能力。
1.武力“教训”格鲁吉亚，巩固俄在高加索的特殊地位。8月8日格向南奥塞梯发起进攻后，俄迅即做出强烈反应，不仅在次日即将格军“清理”出南奥，还调集陆海空三军对格境内20多处军事目标进行毁灭性打击，以达到杀一做百和敲山震虎效果，给敢于“侵犯俄利益的国家”以“教训”，给美及北约严厉警告。9月，俄宣布在南奥和阿布哈兹建立长期军事基地，并各派3，800名军人驻扎，以形成对格鲁吉亚的直接威慑。与此同时，俄在南部举行“中央—2008”军事演习，演练在高加索地区发生更大规模军事冲突时的应对能力。
2.将“集安组织”打造成“小北约”，提升决策指挥效率。俄格冲突后，俄更意识到用集体防御应对北约的重要性。8月中旬，俄主动提出与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国首次在亚美尼亚和俄举行“边界—2008”首长司令部演习;9月5日在集安组织成员国峰会上，俄主动提出将莫斯科作为峰会永久举办地，以提高军事协调效率。在俄建议下，集安组织还决定成立由中亚国家和俄军组成司令部设在莫斯科的“中亚军事集群”，以抵御外部势力对中亚的武装渗透和威胁。
3.提高俄本土导弹防御水平。自2007年8月俄决定用“凯旋”s—400防空系统取代S—300系统后，2008年俄在莫斯科率先部署两个S—400防空导弹团，该系统主要用于
摧毁具有隐形技术的飞行器、小型巡航导弹和高速短程导弹。11月5日，梅德韦杰夫宣布在“飞地”加里宁格勒部署“伊斯坎德尔”中短程导弹，应对美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俄在此前已与白俄罗斯达成建立统一防空协议，并将根据需要部署发射装置“伊斯坎德尔”中短程导弹。
三、加快军事改革迎接未来挑战
2008年以来，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多次提出，要根据国家安全形势新变化修改2000年颁布的军事学说，加快军事改革进程。
俄国防部8月4日发表的《2030年前俄罗斯武装力量建设构想》，被专家评论为新军事学说的“实验版”。根据该构想设定的改革目标，未来俄军要具有“全新的战争观念、全新的编制体制和全新的武器系统”。一是明确敌对目标。《构想》认为在未来“一些国家(主要是美国)和军事组织(主要是北约)力图在俄周围部署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军事力量，对俄安全构成威胁”，俄必须采取坚决措施加以应对。二是摒弃传统战争观念，认为未来战争的主战场将是太空。由空军、海军、太空力量以及信息战部队实施以太空为基地的作战，使用精确制导武器和新概念武器，能在任何条件下命中全球范围内的任何目标。军队体制必须向打赢未来战争转变，即突出进攻性，以攻击态势达到防御目的，彻底改变过去注重陆军和地面作战的旧模式。三是按“少就是多”的原则裁减军队冗员，从2008年到2012年将武装力量人员由120万减少到100万。通过合同制试点逐步向军队职业化过渡，提高官兵在各种条件下利用新型武器作战的能力。四是加大新武器研制投人，重点放在信息、航天技术和纳米技术上。战略核力量发展计划包括三个方面，即地面、海上和空中核力量。未来20年战略火箭军将成为俄罗斯军队的基础。按照构想，将建立应对空中和太空领域威胁的空一天防御体系。2008年7月作为第五代战机代表的“苏一35”已试飞成功;海军将建造5一6个航母
战斗群;俄制卫星定位系统“格洛纳斯”在2008年投人试用。在2009~2011年的三年内，俄国防开支将增加50%，分别达到500亿、545亿和580亿美元，其中60%以上用于部队研制和装备新武器。
目前，俄对美及北约的战略安全挑战既感到不安，但同时又认为俄仍有美及北约所不具备的杀手钢，在未来10年内，俄仍有能力打破美建立的任何反导系统。9月10日，俄罗斯战略火箭军司令索洛夫佐夫在回答记者关于俄罗斯如何应对美国在东欧的导弹防御系统的问题时说:未来部署在波兰和捷克的反导基地可能成为俄罗斯导弹瞄准的目标。
索表示:“我们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因为在任何情况都不能允许破坏俄罗斯的核遏制力。”据索证实，到2008年底，俄战略火箭军“白杨—M”机动式和固定式发射装置将达到65个，塔季谢沃导弹师的“白杨—M”固定式发射装置将达到50个，捷伊科沃导弹师目前有各装备3个“白杨—M’，机动式发射装置的2个导弹营，年底前另外3个导弹营的9个机动式发射装置也将进人战斗执勤。俄军事专家认为，美反导系统无法防御“白杨—M”洲际弹道导弹。俄在加强突破反导系统研究和部署的同时，继续加大使用包括洲际弹道导弹在内的战略核武器的“新方式”实验，如2008年俄战略火箭军发射4次洲际弹道导弹，包括1枚RS—24多弹头洲际弹道导弹，以向“潜在的侵略者显示俄罗斯核武器的威力和军政领导人为迫使侵略者停止军事行动而动用核武器的决心”。
《和平与发展》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