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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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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里的一头黄牛老了,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老黄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整个身子直打飘,一副无精打采、弱不禁风的模样。老黄牛曾有一身闪亮的深黄的毛,已经逐渐脱落,有的地方露出惨白色的皮来。这是生产队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在牲口棚里,它跟马、驴和骡子一样,成为饲养员老张头眼中的宝贝。老张头半个月前就发现,这头曾经健壮的老黄牛怕是不行了,它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和旺盛的力气。不再拉车不再犁田的老黄牛,整日的被留在牲口棚里。年逾六旬的老张头,看到老黄牛那气息奄奄、日暮途穷的模样,难免阵阵的辛酸。老张头特意在饲料里加了不少玉米,和石槽里的草搅拌在一起。老黄牛感激的瞅了老张头一眼,就默默地埋下头吃饲料。但老黄牛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就停下来了。像老朽的身子一样,老黄牛的胃口也大不如前了。

这是春耕前的一天上午,庄里传来了宰杀老黄牛的消息。这消息是生产队长李大山公布的。李大山见这头老黄牛多日不能出工,就打算杀了这头老黄牛。因为这个,饲养员老张头结结实实的跟李大山吵了一架,就差动拳头了。老张头对这头老黄牛很有感情,杀了它就像剜去了他的心头肉,就像宰了他的亲生儿子。但李大山嘴大,老张头嘴小,李大山说不就是杀一头干不动活儿的牲口吗?你用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吗?说得老张头一愣一愣的,不住的翻动着白眼。这就注定这头忙活了一辈子的老黄牛的命运,就这样不可改变的定下了。

杀牛的这天上午,生产队大院里喧闹开了,庄里许多妇女和孩子,闲着没事都过来瞧个热闹。那头开始脱毛的老黄牛,被饲养员老张头颤颤巍巍的牵出来了。老张头见不得杀牛的场景,竟叹息着一个人默默地走进牲口棚里。瞧到这头老得不像样子的老黄牛,围观的一些妇女叽叽喳喳,也发出了惋惜之声。不论怎么说,这头忠心耿耿的老黄牛,对庄稼人还是有贡献的,它拉了一辈子的车,它犁了一辈子的田,临终前还被挨上几刀,这多少让人于心不忍。围观的孩子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巴望着晚上吃那香喷喷的牛肉呢!毕竟过了年关,肚子里的肠子没有多少油水滋润了,一条馋虫就不知不觉的在肚子里蠕动起来。孩子们也有遗憾,杀了庄里这唯一的一头老黄牛,就意味着庄里没有牛车了。往常,这头身强力壮的老黄牛总是驾辕,总是身负重担,总是忍辱负重,在它的前头是两头瘦小的驴子。这辆牛驴混杂的牛车,成了庄里的孩子们眼里的一处风景。尤其这辆牛车跑动起来的时候,拴在老牛脖颈上的那串铜铃,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让沉寂单调的庄子,有了一种曼妙的动人魂魄的乐音。

杀牛的是四五个壮汉,一帮精壮的小伙子,用力把老黄牛搬倒。其实也不用特别用力,有气无力的老黄牛,只需那么一推,就像一堵风烛残年的老墙轰然倒塌了。被摁倒在地上的老黄牛,被这群小伙子用力压住,老黄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它发出了几声凄切的哞哞的悲鸣,一双凹下去的老眼睛,淌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老黄牛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因为它实在没有了抗争的体能和气力了。一个围观的小男孩惊奇的叫起来:快看呐,老黄牛哭了!持刀的壮汉用眼睛唬了一下小男孩,小男孩吓得赶紧溜到一旁去了。

开始杀牛了。持刀的壮汉挽起袖子,它握着那把尖利的明亮的尖刀,拼着劲冲着牛脖子的喉管就捅了进去。围观的妇女和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不错眼珠的瞧着杀牛汉子,和攥在他手里的那把刀炳。杀牛的壮汉好像在运气,他抽冷子把插在牛脖子上的尖刀拨了出来。一

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像醒目的云霞落了一地。卧在地上的老黄牛浑身急剧地抽搐着,俄倾就一动不动了,那双凹下去的老眼缓缓地闭上了,竟还挂着几滴浑浊的老泪。

接下去的事情平淡无奇。被杀死的老黄牛,被杀牛的壮汉麻利地剥去了皮,然后被这群小伙子抬到生产队的灶间,放在撤下来的门板上,开始开肠破肚大卸八块&&瞧热闹的孩子和妇女纷纷散去,心里头都有一个芳香的念想,那就是家里晚上清苦的餐桌上,有美味可口的牛肉吃了。

当天中午,庄里绑在老榆树上的那口铁钟,传来了哐哐的明亮的响声。生产队长李大山扯着嗓子喊:分牛肉了,快来生产队拿牛肉!伴随着李大山的吆喝,人们纷纷来到队部拿牛肉,按人头算,每个人分到一斤。但这点油水就足够了,由于杀了牛,人们欢喜得像过年似的。到了傍晚,整个庄子里弥漫出牛肉诱人的香气。

&&这是四十年前我在东北农村老家亲眼目睹到的惊心动魄的一幕。那热闹的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是我。年少的我目睹了整个杀牛的过程和所有的细节,记住了老黄牛那双凹下去的老眼,和淌出来的两行浑浊的泪珠。我还记得杀老黄牛的那天夜里,缠缠绵绵的春雨整整下了一夜。在这个清凉如水的夜晚,年少的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这头忠心耿耿、勤勤肯肯的老黄牛,依旧任劳任怨地奔波在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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