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中的苏联空军
林晓光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100091)
[中图分类号]K512.55 [文献标识码]E [文章编号]1008-0961(2002)02-0050-04
在朝鲜战争爆发50年后的今天,随着有关历史档案的解密和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那场改变了战后远东格局的战争,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当年苏联空军参加朝鲜战争的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也从尘封多年的密档之中,走到了人们面前。
一、初战告捷 “银燕”展翅斗“野马”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6月26
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召集国务院、国防部和陆海空三军领导人开会,讨论朝鲜形势,并下令驻远东的美国海、空军支援南朝鲜军队作战。27日,杜鲁门发表声明,宣布美国驻远东海空军已经为南朝鲜军队提供“掩护和支持”。30日,他又下令美国驻日本的地面部队投入朝鲜战争。美国政府的政策行为,使朝鲜战争从内战变为帝国主义侵略和朝鲜人民反侵略的战争。7月7日,美国政府又操纵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组织“联合国军”,任命驻远东地区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为“联合国军”总司令。9月15日,美军在朝鲜西海岸中部的仁川登陆。28日攻占汉城。随后越过“三八线”,攻占朝鲜首都平壤,并继续向鸭绿江挺进,试图以“闪电战”一举吞并整个朝鲜半岛[1]。
当时,号称“世界第一军事大国”的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空军,占有绝对的空中优势。战争初期,美国空军出动了44个飞行中队的657架作战飞机参战。到1950年10月底,美国空军在朝鲜战争投入的兵力已增加到14个大队、1100余架作战飞机。到1951年7月,投入朝鲜
[收稿日期]2001-02-06
战场的美国空军总共有24个大队又10个中队,
拥有各种飞机1700架,其中包括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F -86型喷气式战斗机和载弹量可达几千磅的B -26、B29型战略轰炸机。到战争后期,美军投入朝鲜战场的各类飞机已多达2400多架。在三年零一个月的朝鲜战争期间,美国空军一共出动104万架次(平均每天800多架次,最多的一天为2400多架次),投掷和发射各种弹药70多万吨,其中炸弹38.6万吨、凝固汽油弹32万吨,发射火箭弹31.4万枚,其轰炸密度超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水平[2]。
当时朝鲜人民军仅有20多架性能落后陈旧的作战飞机,几乎没有高射炮。中国人民解放军也是刚刚组建自己的空军,第一支作战部队———空四师于1950年12月21日才进驻丹东(当时叫安东)的浪头基地,一个多月以后才首次参加朝鲜战场的空中作战。因此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后的一段时间内,中朝两国空军尚不具备为地面部队和后方基地以及后方运输线提供有效空中保护的强大能力。美国空军一时主宰了朝鲜的蓝天,每天进行狂轰烂炸,给中朝军队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和损失。
为了保卫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了保卫世界和平,为了支援处于危难之中的朝鲜人民,中共中央做出了组织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帮助朝鲜人民抗击外来侵略的重大战略决策。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了鸭绿江,开始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为了更加有力地打击侵略者和保护中朝地面部队,苏联空军于1950年秋季秘密地进入中国东北的沈阳地区。其主要任务是保卫中国东北地区的重要城市、工业中心、战略要地、后勤基地和鸭绿江大桥、丰满水电站等重要目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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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002年4月西伯利亚研究Apr.2002第29卷第2期SIB ERIAN STUDIES Vol.29No.2
为了对苏联空军参战的情况严格保密,以避免美苏之间发生直接的公开冲突,莫斯科对苏联空军的作战行动做出了极为严格的限制。任何苏联飞机绝对不许从苏联领土起飞作战;所有的苏联飞机都必须消除机身上的一切苏联标记,伪装成中朝的飞机;全体飞行员都必须穿着中国军服,并书写保证书,宣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泄露曾在朝鲜作战的秘密;在任何时候,苏联飞行员都不能在空中通话时使用俄语;更为重要的是,绝对不允许有苏联飞行员被敌方俘虏的事情发生。所以莫斯科对苏联飞行员在朝鲜战场随行作战任务做出了极为严格的规定,苏联飞机只能在中朝军队驻守地区的上空作战,严禁在联合国军控制地区的上空飞行,以免苏联飞机在空中被击中后,苏联飞行员牺牲在或跳伞后落在敌方控制区,即使追击敌机时,也决不能飞越北纬39度线[4]。这种严格的限制,必将给苏联飞行员在空中作战这种大范围、高速度的作战样式中随行作战行动、完成作战任务带来极大的困难。
1950年11月1日,苏联空军首次升空与美国空军作战,从而直接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素有“银燕”之美誉的米格-15战斗机从沈阳和鞍山的两个机场分别起飞共8架次,击落2架F-82战斗机,高射炮兵也击落2架敌机,而己方却无一损失,初战告捷。8日,“银燕”再次起飞作战,飞行员谢戈列夫击落一架F-80“野马”式战斗机。第二天,英勇的苏联飞行员又在空战中击落F-47“雷电”式、F-80“野马”式战斗机各一架。10日,飞行大队长哈尔科夫斯基少校率领的双机编队击落了一架号称是“超级空中堡垒”B-29轰炸机。而更大规模的空中战斗是在14日展开的。当天,哈尔科夫斯基少校率领8架“银燕”在空中与60架敌机(20架F-80“野马”式战斗机以及所护航的40架B-29轰炸机)的庞大机群遭遇。面对优势敌机,苏联飞行员毫不畏惧,首先以快速而猛烈的动作冲散敌机编队,然后集中力量向对中朝地面部队威胁最大的轰炸机发起攻击,一举击落3架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己方又毫发无伤。仅在1950年11月上半月,苏联空军就击落美国飞机23架。当然,在迅疾如闪电的空中格斗中,苏联空军也免不了付出鲜血和生命的重大代价。11月9日,第139近卫歼击航空兵团的大队长格拉乔夫大尉在退出攻击时,被F -80“野马”战斗机从背后偷袭击中,英勇献身。两天后,第28近卫歼击航空兵团的副大队长纳索诺夫大尉也在空战中被敌机击中,光荣牺牲[5](P133)。
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参战苏联空军的领导和对空中的作战的指挥,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苏联空军组成了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下辖第28、第50、第151三个歼击航空兵师,每师下辖2个歼击航空兵团,由空军少将别洛夫任军长。同时成立了空军中将克拉索夫斯基为首的作战指挥所,负责指挥苏联空军在朝鲜的全部作战行动。并将第64航空兵军的基地从沈阳、鞍山转移到了鸭绿江边的安东机场,以便保卫鸭绿江以南75公里以内、位于北朝鲜领土上的交通线和飞机场。这是一支功勋卓著的英雄部队,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战绩辉煌、英雄辈出,仅第29歼击航空兵团就有30多名飞行员获得了“苏联英雄”的光荣称号。这些曾令德国法西斯空中强盗闻风丧胆的长空猎手们,又驾驶着矫捷的“银燕”,开始了与不可一世的美国空军的较量[5](P146)。
二、长空比翼 “银燕”九霄折“佩刀”
苏联空军参战后,美国也在12月中旬把驻远东地区的空军力量增加到了1360架作战飞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把当时空军武库中最先进的F -86型“佩刀”式战斗机投入朝鲜战场,并派出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王牌飞行员,试图夺回全部的制空权。
作战双方的主力机种米格-15和F-86的性能参数:米格-15战斗机的最高时速为1072公里,最高升限为15500米;F-86“佩刀”式战斗机的最高时速达1100公里,略快于米格-15,但最高升限15100米,又稍低于米格-15。双方在空中的较量真可谓棋逢对手。
1950年12月22日,“银燕”与“佩刀”首次空中格斗。第177歼击航空兵团的飞行大队长弗明率领8架“银燕”升空,迎战8架“佩刀”。苏联空中勇士们充分发挥了“银燕”矫健灵活的特长,首先抢占了便于出击的有利高度,然后趁敌人尚未展开作战队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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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争中的苏联空军
进攻。第一攻击就打得3架“佩刀”空中开花。但己方也有2架飞机中弹坠毁,1名飞行员牺牲。3比2,苏军在第一个回合略占优势。这时,米哈伊洛夫大尉率4架米格-15前来支援,又击落了2架“佩刀”。剩下的3架美机掉头逃跑,苏联飞行员因受到作战空域的严格限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机跑掉[5](P130-131)。
这次“银燕”与“佩刀”的正面交锋虽然取得了5比2的胜利,但也暴露了一些在空战中应注意的问题。克拉索夫斯基上将领导的空战指挥所于1951年1月3日下令:调整指挥站、引导站和机场的位置,把战斗机部署在能以最快速度投入作战的地区;军和师的指挥机构也要尽量接近前线,以便就近直接指挥作战;完善空中编队和战斗队形,研究制定最佳攻击顺序;加强机场防卫和伪装;从而有效地增强了苏联空军的战斗能力。从前,美国飞机甚至可以俯冲到300米的超低空,反复进行对地攻击和轰炸,但现在由于苏军防空炮火对空打击,美国飞机只能在6000～7000米的高空投弹,轰炸的准确性大为降低;米格-15的速度和空中格斗性能又使得美国飞机只能在目标区上空停留极短的时间,朝鲜战争开始以来的美国一直保持的空中优势受到了有力的挑战和沉重的打击。到1950年12月底,参战仅2个多月的苏联空军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已经出动飞机1200多架次,进行了40多次激烈的空战,击落击伤敌机61架,己方牺牲5名飞行员,损失7架飞机。到1951年12月6日,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的飞行员们共击落敌机510架,高射炮兵击落敌机59架,己方损失飞机63架,敌我损失比为9比1[6]。
为了挽回空战中的败局,重新夺回空中优势,也为了配合地面部队的大规模反攻,美国远东空军司令部制定了大规模的空中打击计划,他们把北朝鲜划为11个分区,划定了172个重点轰炸目标,其中包括45座铁路桥、12座公路桥、13条隧道、39个铁路运输枢纽、63个物资供应站;对于重点轰炸的“A ”区,如:安东—新义州—线,平均每天派出12～24架次B -29轰炸机进行“地毯式”的反复轰炸。据苏军的统计资料,从1951年1月—4月,美国空军出动飞机1416架次,其中轰炸机420架次,歼击机996架次;5月出动3500架次,其中轰炸机300架次,歼击机3200架次。美国空军孤注一掷地发动了大规模的空中打击行动,使朝鲜上空的战斗越发激烈[5](P138-139)。
为了有效地保护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后方运输线,苏联空军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自1951年1月10日起出动2个师,掩护辑安—江界和安东—安州两条铁路线,以及鸭绿江以南75公里以内、位于北朝鲜领土上的交通线和飞机场。以便为中朝军队的后勤供应提供保证。但当中朝军队南下到三八线附近地域作战时,苏联空军由于受作战空域的严格限制,无法为江界、安州以南的中朝军队提供空中掩护,中朝军队的运输、调动和一切军事行动完全处于美国空军的空中威胁之下。在中方的强烈要求下,莫斯科同意增派空军力量,并进驻中朝边境的庙沟、大堡和大孤山三个新建成的机场,不仅缩短了与前线的距离,增强了空军迅速出动进行空中打击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而且使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每天都能够使用4～5个歼击航空兵团随行作战值班任务,而不是过去的2～3个航空兵团,从而大大提高了苏联空军的作战能力。苏联空军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的力量增强和积极作战,不仅有效地保卫了鸭绿江大桥,而且使中朝军队面临的来自美国空军的空中威胁大为减轻。
三、越战越勇 “银燕”蓝天铸辉煌
1951年8月,美国地面部队开始发动“夏季攻
势”,空军则对中朝军队进行以空中打击为主的“绞杀战”,集中轰炸中朝军队的后方基地和交通线,试图造成中朝军队后勤供应的困难。其飞行频度上半月为每天174架次,下半月为每天248架次,大多是以大机群作战的形式,出动几十架F -80、F -84和F -86喷气式战斗机为随行轰炸任务的几十
架B -29轰炸机护航,以便用歼击机与苏联飞行员战斗,使轰炸机得以轰炸地面目标。
为反击猖狂的美国空军,为使参战部队在高强度的空战中保持高昂士气和勇猛作风,也为使更多的部队经受战场上的考验和锻炼,莫斯科决定实行“轮番参战”的办法,调整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的编制。1951年2月,第28、第50歼击航空兵师奉调回国,第303、第324歼击航空兵师转场到中国东北地区参加朝鲜战争。6月,为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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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西伯利亚研究 2002年第2期
空中作战的技术保障、后勤供应和保卫机场安全,又调来第82高射炮师(拥有85毫米高射炮59门、37毫米高射炮56门)和第92高射炮师(拥有85毫米高射炮96门、37毫米高射炮84门),一个航空供应师,一个探照灯团(拥有探照灯36具)。这样一来,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下辖三个航空兵师,一个夜间歼击航空兵团,一共拥有约240架作战飞机;两个高炮师,共约有300门高射炮;两个探照灯团,共有72具探照灯;成为一支编制完整、实力雄厚的空中作战力量[8]。并且根据敌变我变、因敌制宜的原则,从9月1日开始也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大机群作战,每战必出动几十架歼击机,并命令集中力量打击对中朝地面部队和后勤运输线威胁最大的美军轰炸机。
1951年4月11日是苏联空军战果辉煌的一天,那一天有16架B-29“空中堡垒”被击落,“放眼望去天空中都是跳伞的飞行员”,当年作为飞行员参加了朝鲜空战的谢尔盖?克拉马连科在50年后的今天仍满怀豪情地回忆说。9月12日,美国空军出动了72架B-29轰炸机,每架飞机可以携带7.5吨炸弹,其中最大机载无线电制导航空炸弹号称“人猿泰山”,单枚重达5.4吨;由32架F -86和48架F-84、F-80战斗机护航;气势汹汹直奔鸭绿江大桥而来。苏联空军立即出动了第176、第196两个歼击航空兵团的全部米格飞机升空迎战。约40分钟的战斗结束后,美军的10架轰炸机和4架战斗机被击落,而苏联空军却毫发无损,鸭绿江大桥也安然无恙。在9月19日的空战中,苏联飞行员又打下来3架“佩刀”和3架“空中堡垒”。10月23日,试图轰炸鸭绿江大桥的8架B-29虽然有34架F-86和55架F-84的严密掩护,仍然被苏联空军击落3架。第二天,34架美国飞机组成的机群试图轰炸顺川大桥,40架米格飞机迎战,又击落了美国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各1架。10月30日,美军在200架战斗机掩护下的21架B-29轰炸机出动,44架米格飞机毫不畏惧地迎战数量居于优势的敌机,并击落了12架B-29和4架F-84[8]。苏联空军在从鸭绿江到清川江的上空的战斗中,已明显占据了优势地位。因此这一片空域被美国飞行员称为“米格走廊”,美国飞机已经不敢肆无忌惮地飞行或轰炸,“米格-15歼击机日益成为美国飞行员深感恐惧的敌人”,美国远东空军司令部不得不下令禁止在白天出动B-29轰炸机进入“米格走廊”[5](P139-140)。因为有四个发动机和10～20名机组成员的B-29轰炸机的损失,即使是对于美国这样的军事大国来说,也是太沉重了。
在两年多的抗美援朝战争中,苏联空军的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的编制内共有10个歼击航空兵师、21个歼击航空兵团、2个轰炸航空兵师又3个大队,共72000人轮番参战,最多的1952年达到25000～26000人;总共出动63000多架次,战斗起飞2457批次、26491架次,进行了1 400多次空战,共有20820人次飞行员参加过战斗飞行,击落击伤敌机1106架,其中有330架B -29“空中堡垒”轰炸机;高射炮兵击落击伤敌机222架;苏联空军的损失为335架飞机和135名飞行员及164名地勤人员[5](P145)。有22名各自击落敌机10架以上的飞行员分别获得了“苏联英雄”的光荣称号,一大批飞行员、指挥员、地勤人员、高射炮兵和其他参战官兵各以其英勇的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获得了苏联、中国和朝鲜政府分别颁发的奖章或勋章[7]。苏联第64独立歼击航空兵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取得了不可否认、有目共睹的辉煌战绩,真实的历史是不应该被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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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宾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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