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盛乐 代北时期拓跋君主的强化与大人制的演变

盛乐 代北时期拓跋君主的强化与大人制的演变

盛乐 代北时期拓跋君主的强化与大人制的演变
盛乐 代北时期拓跋君主的强化与大人制的演变

盛乐代北时期拓跋君主的强化与大人制的演变

?目次?

I. 緖论

II. 反拓跋君主的政治势力与南,北部大人的出现

III. 新旧大人集团的地域对立与拓跋君主

IV. 什翼犍时期地域对立的克服与大人制的出现

V. 小结

本文章在于2004年7月四川所擧行“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第八届年会?暨缪钺先生百年诞辰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发表的摘要文将它修改而定文的。

I.緖论

北魏早期社会的历史记录极为匮乏, 除了一部十分简略的?魏书?序纪?以外, 几乎再没有什么完整和集中的历史资料。关于北魏早期历史研究, 长期以来停留在封建化和汉化等问题的一般性讨论, 这一状况直到近年来以田余庆先生的?拓跋史探?为代表的一些北魏早期历史研究论著的发表才得以改观。北魏早期盛乐及代北时期为时间断限, 笔者从部落祭变化和拓跋君主权的强化角度, 考察统治集团的出现中大人制的演变。

对于盛乐时期的时间、空间范围, 田余庆先生已经作了详细分析, 这里不再重复。

本人在这里想关注一下田先生所分析的盛乐时期的时代特征。田先生曾指出曰:

“(盛乐时期)与…五胡?发达进程相比, 拓跋部活动空间局促, 前进道路不畅, 社会进步缓慢。但别一方面看来, 拓跋部所居盛乐背依阴山和大草原, 有一个自然繁殖浮生的较安全的环境, 得以蓄积力量, 终于乘十六国之衰结束了纷乱如麻的局面。”

所以本人想特别分析一下盛乐时期拓跋社会的特性中“社会进步之缓慢”的原因。为了分析其原因, 拟将盛乐时期部落制的部落酋长、部落大人演变为代国什翼犍时期的大人制这一过程连贯起来进行分析。换句话说, 就是将拓跋统治集团的形成过程中出现的大人制与拓跋君权的强化连贯起来, 考察大人制的演变与早期拓跋社会出现的“社会进步缓慢”现象之间的内在因果关系。

I. 反拓跋君主的政治势力与南,北部大人的出现

跋部的君位继承在进入盛乐时期以后, 以力微为起点, 逐渐出现了血缘继承的习俗。至于从力微到什翼犍君位传承的特征, 田余庆分析道:

(一) “长子观念出现, 而不是普遍认同”;

(二) “嫡庶观念不明”;

(三) “兄弟之间王位争”;

(四) “兄弟相争和王后母后干涉”。同时拓跋部为了防止后妃等外戚势力干涉君位传承, 出现了“宫子贵母死之制”, 其来源不是汉制, 而是拓跋“旧法”1)。韩国学者朴汉济的观点与田余庆不同, 认为“宫子贵母死之制”是北魏“胡汉体制”的延续, 特别是根据李翊九的“蛮夷之一法, 宣武改之善矣”2), 其制度来源既不是北魏先代的…旧法?, 也不是汉族制度, 而是为了强化君主权而采取的“一时权宜之计”而已3)。

至于力微以前拓跋君主由推戴而转为世袭的变化过程, ?魏书?序纪?中有所记载。例如“节皇帝讳贷立, 崩。庄皇帝讳观立, 崩”4), 记载了11名君长大人。但是没有提到这些君长之间是怎样的上下血缘关系。其原因也许在于原始的鲜卑部落的推荐方式。根据?魏书?序纪?, 拓跋鲜卑到了诘汾时期出现世袭制。可是根据?序纪?所记, 传说诘汾之子力微是诘汾和天女所生。?魏书?序纪?曰: “有神兽, 其形似马, 其声类牛, 先行导引,历年乃出。” 这说明在诘汾时期君长也不是血缘世袭, 而是依据“王权神授说”推荐出来的。总之, 盛乐时期拓跋部的君位是以血缘关系为中心, 从兄弟年龄传承向嫡子传承发展, 特别是在

这一过程中从制度上排除母后、皇后的干涉。但是从力微到什翼犍的150余年的早期拓跋史中, 拓跋君主要直面部落大人或宗室贵族的挑战。

神元皇力微被称为始祖, 为纪元“元年”, 即魏文帝黄初元年(220年), 此后对于人物和事件有了具体的编年记载。这时期拓跋部因受外来侵袭而导致部落离散, 暂时依附于没鹿回部的窦宾。后来又率领部落移住长川(内蒙古和县)一带, 在这里居住了十余年, 再次结集了部落势力。?魏书?卷1?序纪?:

“始祖请率所部北居长川, 宾乃敬从。积十数岁, 德化大洽, 诸旧部民, 咸来归附。”

曹魏正始9年(248年), 即力微29年窦宾死后, 合并部族, 确保了部落联盟盟主的地位。以后以武力统率部落, 拥有20万的兵力。力微39年, 即曹魏甘露3年(258年)又定都盛乐。

神元皇力微时期“积十数岁, 德化大洽, 诸旧部民, 咸来归附”5), 诸部落形成部落联盟, 力微初期基本上维持了权力的稳定。特别是在力微时期, “父子世袭”的传统逐渐形成。为诸部大人所杀的沙漠汗(文帝)为代表的悉鹿(章帝)、绰(平帝)、弗(思帝)等都是力微的子孙。这种父子世袭的传统以后为桓帝猗口和平文帝郁律所继承, 形成了初期国家的基础。

拓跋部的君主权继承在猗卢以后, 在猗拖与郁律的子孙之间展开了激烈的君位继承战。在这一过程中, 宇文部、贺兰部、独孤部等外戚部落也参与其中, 纷纷拥立拓跋君主。从猗卢在公元316年死亡, 到公元338年什翼犍即位的22年间, 根据?序纪?记载普根(猗拖之子)及其子郁律(公元317—321年), 贺辱(公元321—325年), 纥那1次(公元325—327年), 纥那2次(公元335—337年), 翳槐1次(公元329—335年), 翳槐2次(公元337—338年)等6名都是经过争夺而成为君长的。力微以后, 盛乐时期?官氏志?所记“渠长”出现, 通过部落大人的地域化, 出现了地域大人和人名大人, 诸部大人成为一种政治集团, 与拓跋君主相对立。在盛乐时期, ?序纪?所收录的部落大人和部众的叛乱, 特别是围绕君位继承而展开的诸部大人叛乱, 按照年代顺序可以大致整理如下表:

<表1> ?序纪?中盛乐时期君位继承与诸部大人的叛乱

图片来自:伊鲁牙师图的百度相册

从<表1>来看, 除了力微和什翼犍时期之外, 盛乐时期部落大人的叛乱平均约2—4年就出现一次, 诸部大人叛乱成为“帝崩”的直接原因。这与后汉末乌桓和鲜卑部落、部落大人有着很大的不同6)。盛乐时期部落大人的势力化和独自性如同“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宇文部大人莫槐”、“东部未耐娄大人倍斤”、“南部大人刘库仁”等所表现的, 以东部和南部等地域大人, 以及窦宾、莫槐、倍斤、刘库仁等人名大人名称的出现而具体化。那么拓跋君主以什么方式统治这些诸部大人, 维持拓跋部落联盟呢?其基本原则就是诸部大人的“长子质任”。<表1>(1)所记文帝沙漠汗被杀事件发生以后, 力微向渚部大人说:

“…上恨汝曹谗杀太子, 今欲尽收诸大人长子杀之。? 大人皆信, 各各散走。”7)

诸部大人以长子在京师盛乐质任, 拓跋君主据此控制诸部大人。这与“封藩称臣”有相似之处, ?官氏志?所记东、西、南、北部的四方诸部也实行包括“大人长子”京师质任的“岁时朝贡”制度。而且盛乐时期的质任在乎城时期也继续存在, “泰常八年(424年), 蛮王梅安率渠帅数千朝京师, 求留质子以表忠款”8)。渠帅的京师质子意味着“忠款”。

盛乐时期各部大人的独自性导致了以后与拓跋君主相对立的各政治势力和政治集团的形成。例如诸部大人和外戚部落, 宗室部落等或直接参与君位继承, 与君主权相抗衡,发动叛乱。

如果对各政治势力的出现及其影响, 依据<表1>, 按时期进行整理的话, 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其一, 盛乐时期诸部大人形成了一定的政治势力。特别是如<表1>中(1), (2), (3),(12)所列诸部大人参与君位继承权, 发动叛乱。诸部大人于力微58年在阴馆边境诛杀了文帝沙漠汗, 悉鹿年间和猗卢3年白部大人等统率各自的部落, 发动叛乱, 挑战君主权。结果导致了“国内纷扰”, 君主短命。这样诸部大人如同在第一章所分析的那样, “渠长”出身的部落大人在形成独立的势力集团的同时, 加强了对部众的统治。所以<表1>(9), (11)所列部众, 即国人的叛乱原因与种种大人的叛乱和被杀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二, 皇后势力的出现成为君主权强化的新的障碍, 为“立嗣后杀其母”制度的出现提供了依据。如<表1>(5)所记, 桓帝皇后杀害了平文帝郁律, 拥立惠帝, 于是形成了太后临朝的惯例, 所以拓跋代国也被称为女国。这时参与君主传承的诸部“大人死者数十人”。

其三, 外戚部落形成政治势力。贺兰部和宇文部、慕容部等与拓跋部有着婚姻关系,以此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9), 这些外戚部落拥有数十个部落, 形成自己的联盟势力10)。以此为力量基础参与君主继承权的争夺战。惠帝贺俦死后, 公元325—338年的10余年间代国的君位争夺战在炀帝纥那和烈帝翳槐之间展开。<表1>(7)到(11)是宇文部和贺兰部, 以及大人发动叛乱的时期, 烈帝在贺兰部的支持下登极11), 而炀帝被宇文部拥立为代王12)。最后烈帝胜利, 而炀帝因国人叛乱而再次逃亡于慕容部, 道致了什翼犍时代的到来。

其四, 宗室部落也以政治势力的形式出现。如<表1>(14)所记, 拓跋宗族的帝室十姓之一的长孙氏的长孙斤在什翼犍时期发动叛乱, 太子寔因此被杀。受此影响, 什翼犍为其子拓跋翼圭所杀, 代国也为苻坚所灭13)。宗室贵族的叛乱在北魏时期也时有发生。道武帝登国元年叔父窟咄发动叛乱, 道武帝被迫依附于阴山以北的贺兰部。由此可知, 拓跋君主也必须直面宗室贵族的挑战14)。

其五, 西晋地方政权也干预拓跋部的君位继承。文帝沙漠汗的被杀是晋征北将军卫瑾在拓跋君主和大人之间实施离间计的结果, “国之执事及外部大人, 皆受瓘货”。而猗卢时期, 并州刺史刘琨向莫含说, “(莫含)人为代王腹心, 非但吾愿, 亦一州所赖。” 说明西晋在很大程度上也干预代国政治。

II.新旧大人集团的地域对立与拓跋君主1. 力微时期盛乐与代北的对立

从力微到什翼犍的150年间, 拓跋部在确立君位传承传统的同时, 强化了君主权。但是王权仍是以部族制为基础成立的, 除了猗卢时期之外, 连续出现颠覆王位的内乱。王权与部落制的这种矛盾根源于王权的统一性与部族制的封锁性或分节性之间的矛盾。在盛乐时期, 部落制为了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而逐渐发生变化。所谓部落制的变化并不仅仅是指汉化这种单方面地从外部输入文化的制度移植, 也是部落制和部落社会的内在变化, 即对外界变化的适应过程。因此, 对于这时期的部落制的变化应从中原文化和汉化程度来考虑。

力微被杀的直接原因正在于此, 即力微将“置属官”、“明刑峻法”这种中原制度通过汉人官僚而移植到部落制内部, 试图以此强化君主权。但是制度变化并不是为适应外部条件而产生的部落制的内在变化, 因此“诸部民多以违命得罪。凡后期者皆举部戮之, 或有室家相携而赴死所, 人问…何之?, 答曰…当往就诛?”15), 负面效果是导致了力微被杀。西晋对猗卢的册封体制使拓跋部获得了对外合法性, 导致了与旧部落政治集团相对立的结果。尤其是西晋通过并州刺史刘琨向拓跋部派遣汉人官僚, 输人中原的官僚制度, 目的是为了反对匈奴, 加强拓跋部地方政权的管理能力。因为力微君主权的强化即意味着反匈奴势力的强化。对中原制度的移植结果导致了部落制的变化。因此在力微被杀以后,汉人官僚“(猗卢死后)卫雄、姬澹率晋人及乌丸三百余家, 随刘遵南奔并州”16), 投奔并州刺史刘琨。总之, 力微建立南都平城, 重用晋人, 果敢地采用中原的政治制度, 试图以此强化君主权, 结果遭到北都盛乐的拓跋贵族的反对, 在君位继承过程中为其子六修所杀。

到了力微时期, 诸部大人分为新旧两派。?魏书?卷23?卫操附卫雄传?:

“卫操卒后, 俱为左右辅相。六修之逆, 国内大乱, 新旧猜嫌, 迭相诛戮。雄、淡并为群情所附, 谋欲南归, 言于众曰: …闻诸旧人忌新人悍战, 欲尽杀之, 吾等不早为计, 恐无种矣。? 晋人及乌丸惊惧, 皆曰: …死亡随二将军。?于是雄、澹与刘琨任子遵率乌丸、晋人数万众而叛。”

猗卢被杀表面看来是死于争夺君位的六修之乱, 根本原因则是当时“新旧猜嫌, 迭相诛戮”的结果, 即新旧派之间的矛盾。唐长孺将“新旧”政治集团分为(一)鲜卑族; (二)非鲜卑的各族, 称为乌丸; (三)晋人三部分, 旧人为氏族部落的代表者, 新人是王权的支持者。猗卢试图依靠新人来加强君主权17)。唐先生更明确指出, “新旧猜嫌”中的新人“只能是拓跋本部及联盟部落与不属于任何部落氏族的外来人的斗争。” 即新人是在血缘性和民族性, 以及地域性上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个体外来人”18)。谷川道雄强调“新人”是代国发展到国家阶段后出现的新兴阶层19)。田村实造认为六修的叛乱是支持猗卢的北部守旧派拓跋贵族, 与支持六修的新人派汉人之间的对立, 即进步的拓跋部人与守旧派之间的对立20)。另外, 范文澜认为新旧派是晋人和拓

跋诸部大人之间的斗争, 猗卢代表了封建势力, 受到汉人士人和商人等新人的支持, 与原始社会的诸部大人相对立21)。综合以上观点, 新旧势力的划分以猗卢和六修为中心, 对此范文澜和唐长孺有共识, 而田村实造提出了与此正相反的观点。但是一般学者都认为猗卢被杀起因于拓跋君主和诸部大人之间的对立。即盛乐时期王权和部落制, 封建制的王权和原始部落的诸部大人之间的对立, 结果通过“封建化”, 乃至“汉化”, 王权和封建制最终取得胜利。

但是本人并不打算从封建王权与部落制的对立, 而是从部落制的内在变化与适应角度, 将封建王权与部落制结合起来, 进行综合研究。由此看来, 北魏初拓跋硅官制改革的制度渊源不仅仅意味着采用汉官制, 而且也起源于部落制传统。?魏书?官氏志?曰:

“(道武)帝欲法古纯质, 每于制定官号, 多不依周汉旧名, ......皆拟远古云鸟之义。”22)

道武帝的官制改革和官僚化“多不依周汉旧名”, 不是移植中原制度, 而是来自传统部落制的内在变化。

与前面提到的唐长孺的观点不同的是, 田余庆对于所谓“新旧猜嫌”是将猗卢时期的诸政治集团, 昭帝禄官时期形成的东、中、西三部的地域部和诸部大人, 以及君位继承为中心进行分析。即强调猗卢时期以代郡和雁门郡为据点地域, 曾为乌桓和并州刺史刘琨活动地域的中部地域与拓跋君主间的联系23)。

实际上猗卢正是依靠刘琨的支持成为代公, 贯彻以盛乐为北都, 平城为南都的南下政策, 如果没有晋人势力的帮助, 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唐长孺将“新旧猜嫌”看成“独立个体”的观点尚有商榷的余地。田余庆所指出的胡汉边境拓跋三部的地域化与内迁民族相比有很大的差异。陈寅恪认为内迁北境民族的区分是从地域变为文化(汉化水平)。

“魏晋时期, 进入中原的各族, 在文化上、社会经济上都在汉化, 虽然深浅不同, 也不是整齐划一, 但表明了一种倾向, 胡汉与胡汉之间的融合, 将让位于胡汉之间融合; 以地城区分民族, 将让位于文化区分民族”24)。

内迁民族的地域化最终导致了可以“以文化区分民族”, 及汉化水平决定了民族差别。

但是拓跋部因为尚处在边境地带文化适应阶段, 所以还没有达到这种“以文化区分民族”的水平。盛乐和代北地区与陈寅恪所强调的可以“(以)文化区分民族”的中原地区不同, 表现出相反的现象。盛乐时期拓跋联盟的政治势力随着“新旧”之分, 即盛乐和代北这种南、北部…地域集团?对立的出现, 地域化进一步加强, 于是出现了新旧大人集团。南、北部…地域集团?随着民族和文化水平的不同, 可以区分为不同的政治集团, 但是在南、北部的政治斗争中, 日益与盛乐和代北的据点中心地域相结合、固定化。

III.笔者根据田余庆的研究成果, 将盛乐时期出现的各政治势力视为“地域集团”。这些“地域集团”作为拓跋联盟成员, 通过互市经济和册封体制, 在胡汉边境地带展开文化适应的汉化过程, 逐步地域化。到了猗卢时期, 内迁到塞内五县以后, 出现南都平城, 到了禄官时期所谓“图南”才具体化。拓跋猗卢合法的南迁政策成功之后, 盛乐和代北分别发展为“据点中心地域”。

“新旧猜嫌”中的三种政治势力是以盛乐和代北地域为基础出现的, 他们所属民族、国家和文化水平各自不同。特别是政治、地域、文化背景不同的盛乐和代北政治势力以“据点中心地域”为中心, 转变为“地域集团”的过程中, 胡汉和胡胡间的文化交流与地域统合进一步促进了国家的形成。从力微到什翼犍为止的150余年间, 盛乐时期以盛乐和代北为中心形成的“地域集团”围绕君位继承问题互相对立。郁律即位之后, 首先采取的策略就是讨伐朔方的铁弗刘虎。这表明当时拓跋联盟的政治中心不在代北, 而在拓跋贵族的根据地盛乐。郁律在位期间也没有与晋人交流的记载, 反而出现了“今中原无主, 天其资我呼?”25)的想法, 之所以断绝与西晋和刘渊外交关系, 大概可以从同一线索来理解。

2. 烈帝和炀帝时期地域对立: 盛乐和中部的对立

平文帝郁律以后, 如同<表1>所列, 出现了皇后势力, 外戚部落也开始干涉君位继承。平文帝郁律为桓帝皇后祈氏所杀之后, 祈后拥立桓帝之子惠帝贺侲, ?魏书?序纪?曰:

“(惠帝)未亲政事, 太后临朝, 遣使与石勒通和, 时人谓之女国使。”26)

祈后以“太后临朝”, 掌握政权, 与石勒“通和”。桓后祈氏的出身, ?序纪?或?皇后列传?、?官氏志?等都未记载, 姚薇元、王仲荦、陈连庆等学者也未提及。田

余庆注意到?北史?和?太平御览?中的“…祁?作…准”?, 并考虑到乌桓祈氏的分布和活动地域, 认为祈后出身于乌桓27)。即祈后依靠代北地域晋人和乌桓的支持, 在盛乐掌握权力。盛乐原来是旧人集团的根据地, 力微为了节制盛乐而以南都为中心, 将自己的势力集中在南部, 派太子六修驻扎此处。惠帝贺侲时期也出现了与此类似的状况, 惠帝四年(324年)由盛乐迁都东木根山。?魏书?卷1?序纪?:

“帝始临朝。以诸部人情未悉款顺, 乃筑城于东木根山, 徙都之。”

在代北地域由乌桓和晋人势力所拥立的惠帝因“诸部人情未悉款顺”, 即为了摆脱北部盛乐拓跋贵族的影响而迁都东木根山。所谓东木根山, ?读史方舆纪要?卷44?山西大同府大同县?:

“东木根山, 晋大宁二年, 代王贺侲以诸部未复, 筑城于东木根山, 而徙居之。魏主宏尝言: …远祖世居北荒, 平文帝时都东木根山。”

这里曾是平文帝郁律所定都之地。田余庆认为东木根山是平文帝时期为了“平南夏”而建立的前进基地, 邻近独孤刘路势力和乌桓的桓后祈后所曾居住的参合陂, 因此迁都东木根山28)。代郡和参合陂在拓跋三部中属于中部的据点地域, 与盛乐的拓跋贵族有一定的距离。与代郡相邻的雁门郡在汉魏之际成为乌桓和鲜卑杂居的地域。

惠帝迁徙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当时包括代北地域在内的并州已经为石勒所占领。建兴四年(316年), 石勒占领并州晋阳, 并州刺史刘琨亡奔鲜卑段部, 后来为段部所杀29)。因此, 不仅并州刺史刘琨与拓跋君主的联系中断, 东晋大兴二年(319年)后赵建国以来作为南部据点中心地的代北地域也就丧失了。代北地域的丧失导致非盛乐的政治集团放弃代北, 迁徙到禄官时期中部附近的东木根山, 试图建立新的据点中心地。特别是在东木根山附近的代郡和参合陂东部, 有宇文部和慕容部。当时慕容部在永嘉年间(307—313年), 慕容魔向西晋愍帝和东晋元帝朝贡, 被授予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辽东公的官号30)。建兴元年(313年), 攻击段氏的徒何新城(今辽宁锦州)和太兴二年(319年)棘城的宇文部和段部, 势力进一步扩大, 在辽东地域形成独立的政治势力。相反宇文部在禄官四年(298年)向拓跋部朝贡, 与禄官长女联姻, 成为外戚部落。这时宇文部的势力比较强盛,“塞外诸部咸畏惮之”31), 其强域西至濡水以东, 与东木根山相连32)。

惠帝贺俦死后展开的公元325年一338年10余年间的君位争夺战表现为盛乐和中部的地域对立。而辽东地域的外戚部落宇文部和慕容部也积极干预君位继承, 拥立炀帝纥那,盛乐地域的贺兰部拥立了烈帝翳槐。最后烈帝翳槐取得胜利, 其子什翼犍继位。

IV. 什翼犍时期地域对立的克服与大人制的出现1. 什翼犍时期地域对立

到了什翼犍时期, 闭锁的部族制崩溃, 诸部大人转为国王的近臣。这是代国时期实行的贵族和官僚的扩大发展, 同时也为以后的官僚制建设提供了发展方向。什翼犍继承了代国的传统, 具体加以促进, 北魏初道武帝实行“部落解散”, 确立了官僚制。因此是由代国的王政发展为北魏的帝政。

到了什翼犍时期, 拓跋政权向恢复统一性的方向发展。这可以说是部落制为了克服地域分立的结构, 为适应外部条件变化而进行的拓跋政权的内在变化。统一性的恢复使代国的势力范围从涉貊延伸到破洛那(陕西), 力微和猗卢在位时间都为39年, 随后出现了第三个复兴期。什翼犍在盛乐与中部展开君位争夺战的9年间, 在后赵襄国为质任, 习得中原文化, 没有参与政治势力的地域对立。烈帝临终时, 诸部大人和梁盖等人以代国国内混乱为借口, 反对什翼犍归国, 拥立平文帝的第四个儿子拓跋觚为王, 但是拓跋觚认为“吾兄居长, 自应

继立, 我安可越次而处大业”33)。这种嫡子继承意识成为恢复统一性的重要一环。公元338年(咸康四年), 在南部繁峙继位, 以“建国”为年号34)。什翼犍即位为代王可以说是部落制的推戴和嫡子传承, 即部落制和王权强化两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什翼犍之所以选择在繁峙即位, 也许是考虑到代北地域烈帝和炀帝年间的地域对立。什翼犍在参合陂召集诸部大人, 讨论了定都贼问题。?魏书?卷13?皇后列传?:

“昭成初欲定都于漫源川, 筑城郭, 起宫室, 议不决。(郁律)后闻之, 曰: 国自上世, 迁徙为业。今事难之后, 基业未固。若城郭而居, 一旦寇来, 难卒迁动。?乃止。”35)

什翼犍虽欲定都漫源川, 但是因诸部大人反对而未果, 最后受母后王氏的影响决定定都盛乐。所谓“迁徙为业”, 说明盛乐代表了阴山以北畜牧经济, 而漫源川代表了代北的农耕经济。什翼犍在咸康六年(340)迁都云中盛乐, 在这里筑新城。建国二年(339), “始置百官, 分掌重职”36), 即开始设置官制, 建立国家体制。关于什翼犍时期的官制设置,?官氏志?有如下记载:

(一) “昭成之即王位, 已命燕凤为右长史。许谦为郎中令矣。余官杂号, 多同于晋朝。”

(二) “建国二年, 初置左右近侍之职, 无常员, 或至百数, 侍直禁中, 传宣诏命。皆取诸部大人及豪族良家子弟仪貌端严, 机辩才干者应选。又置内侍长四人, 主顾问, 拾遗应对, 若今之侍中、散骑常侍也。”

(三) “其诸方杂人来附者, 总谓之…乌丸?, 各以多少称酋、庶长, 分为南北部, 复置二部大人以统摄之。时帝弟觚监北部, 子定君监南部, 分民而治, 若古之二伯焉。”

以上史料来自?官氏志?, 按内容进行了分类。什翼犍通过对按阶层赐与官职, 使之官僚化。被赐与职官的阶层就是唐长孺所提到的力微时期的(一)汉人; (二)鲜卑人; (三)乌丸, 即非鲜卑三大类。力微和什翼犍时期所谓阶层的共同性来自地域统一性的出现,和“地域集团”独立的缓和。如果分析一下各阶层的任官和官僚化, 大概情况如下:

(一)汉人: 什翼犍任命燕凤37): “燕凤, 字子章, 代人也。好学, 博综经史, 明习阴阳谶纬。昭成素闻其名, 使人以礼迎致之。” 为右长史。许谦38): “许谦, 字元逊, 代人也。少有文才, 善天文图谶之学。” 为郎中令, 使之成为什翼犍的代国官僚。当时什翼犍的代国官僚也有力微时期任官的莫含之子莫显, 由此看来什翼犍重用代北地域代郡和雁门郡出身的汉人知识人。代北地域的燕氏和莫氏是汉人社会中的有力者, 在猗卢代已经受到重用, 在拓跋部担任官职, 形成了自己的政治势力。此后作为代王属官, 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并任用其他汉人。(二)鲜卑人: 即保有独立势力的诸部大人, 以部落制传统形成地域势力, 是拓跋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部落的一元化统治难以实现的情况下, 拓跋君主对部落大人及其子孙的统治成为克服部落体制的局限, 发展为领土国家的关键。关于鲜卑和诸部大人的统治, 唐长孺有如下论述:

“左右近侍是国王的亲信, 近侍长即参与政务。而整个近侍机构不单是侍奉国王, 同时还作为培养贵族、富人的子弟, 使其适合于充分任军政要职并忠于国王的学校。左右、近侍年龄都很轻。 ......这批人长大之后更往往选拔为军政大臣。 ......有些没有充当近侍、左右而会充侍中、散骑常侍、侍郎等职的实际上也是俗语近侍机构中的职官。国王的侍从随着国王权力的扩大而显得重要了。”

如上所述, 唐长孺强调近臣集团的出现为王权强化的重要一环。依据?官氏志?的记载, 什翼犍时期的所谓“左右近侍之职”即“近侍集团”, 也就是由“诸部大人及豪族良家子弟”组成的集团。这些职官并不是移植中原的制度, 而是部落体制下为了将部落贵族及其子弟吸收到国家权力之内而采取的一种政策措施。即王权与诸部大人的政治集团相结合,于是出现了

“近诗集团”。

IV.、

2. 地域代立的克服与大人制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 “近侍集团”正是由形成地域集团的诸部大人的子孙所组成。他们在什翼犍时期, 为了加强王权而被重用, 是在克服王权与部落制之间相互对立的过程中出现的另一政治集团。如果考虑到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侍直禁中, 传宣诏命”, “近侍集团”则是依据君臣关系而成立的, 隶属于国王的政治集团。但是另一方面在各地形成独立的政治势力的诸部大人也可以视为贵族层, 所以也起到了防止他们脱离国王权力的作用。所以“主顾问, 拾遗应对”的内侍长的作用正应从这里来把握。内侍长的作用主要在北魏建立以后才更为充分地表现出来。?魏书?卷25?长孙道传?曰:

“长孙道生, 嵩从子也。忠厚廉谨, 太祖爱其慎重, 使掌几密, 与贺毗等四人内侍左右,出入诏命。”

内侍左右指的是内侍长, 在太祖时期有四名。贺毗似乎出身贺兰部, 长孙氏是从力微的祖父拓跋邻分出的拓跋帝室支族。特别是父亲长孙嵩为太祖之重臣, 曾担任南部大人这一重要职务。由此可知内侍长主要由外戚部落和宗室部落中强有力的贵族层担任。

所以所谓“近侍集团”正是在将独立势力的诸部大人和外戚部落、宗室部落等由君臣关系改变为官僚集团的过渡时期出现的。

但是在什翼犍时期诸部大人统率部众, 形成独立势力, 威胁到什翼犍的王权。例如贺兰部, “其先世为君长, 四方附国者数十部”39)自身形成了大规模的部落联盟, 此外如同?序纪?所记载的“阏头部民多叛乱”、“(刘)卫辰谋反......(刘)卫辰与宗族西走”、“长孙斤谋反”等表现的, 外戚部落、宗室部落的大人不断挑战王权, 发动叛乱。由此看来, 什翼犍时期的“近诗集团”根据部落制的自立性的部落体制的“变种”, 所以王权尚未对部落制体进行完全意义上的官僚统治或国家支配。

(3)所谓“乌丸”指的是归附拓跋部的多种杂人。“乌丸”不是以部落, 而是以个人为单位的。唐长孺特别指出, “乌丸”与晋人一样, 是没有部落或氏族组织的自由人, 直接隶属于国王, 是王权的支持者, 后来形成新的社会势力40)。谷川道雄也认为“乌丸”是归顺来附的多种弱小部落民的总称41)。由“酋、庶长”负责管理“乌丸”, “乌丸”从部落脱离出来, 是保留了部落制遗制的小氏族集团。所以周一良认为是保留了部落的归附铁弗族42)。什翼犍将“乌丸”划分为南北二部, 各设部大人负责统领。如上所述, “乌丸”是由代国时期脱离了部落组织的氏族和个人组成的社会集团, 他们在地域化之后, 出现了南、北部, 从而形成新的地域集团。“乌丸”集团在其后的平城时期也依然存在, 被定为“京师杂人”43)。什翼犍时期出现的南北大人与拓跋帝室的血缘关系, 可以表示为下表:

值得注意的是, 统摄“乌丸”的南、北部大人的权力不是世袭的, 有限度的归属于国王。<表2>中(1),(2)所列什翼犍之弟拓跋孤和其子寔君分别负责统摄南北部。特别是拓跋孤在烈帝翳槐死后将王权让给什翼犍, 此后被封为高凉王, 受到重用, 什翼犍对他特地“分国半部以与之”44)。这里所说的“分国”就是以北部大人加以重用, 拓跋孤死后, 北部大人并非由其子世袭。这可以从他儿子拓跋斤“失职”之后谋反一事中得到证明45)。因此什翼犍时期南、北部的统摄权并不是永久世袭的, 而是由国王来任命。

<表2> 什翼犍时期的南北部大人

图片来自:伊鲁牙师图的百度相册

此外, 南北部大人也同独孤部大人、贺兰部大人一样, 不具有以部落制为基础的世袭酋长的性质, 作为拓跋君主所任命的大人, 具有“大臣”的性质。所以什翼犍三十九年苻坚来侵的危机时刻, 南部大人为代国参战, 代国灭亡后刘库仁继续统率代国的南部。南、北部大人的这种传统在北魏建立初期也依然存在, 长孙嵩和贺狄干被分别任命为南、北部大人, 负责维护君主权。所以在苻坚灭亡代国, 拓跋部“散其部落”, 君主权出现空白期的时候, 南北部大人反而延续了拓跋部的命脉。例如前面所提到的南部大人刘库仁曾讨伐刘卫辰, 巩固了代北地域, 并统合南北部。所以拓跋硅在继任代王之后, 首先重视南、北部大人的推戴。

而大人制的这种基本原则是以此为基础的, 即刊翼犍时期南北部成为国王的直辖地,居住在这里的“乌丸”不再是诸部大人的部众, 而是“分民而治”的“代国之民”。南北部的“分民而治”是力微时期以来部落地域化的结果, “地域化”由“部落解散”而进一步具体化。

什翼犍时期大人制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以南,北部大人为中心, 任命为帝室,宗士,外戚部落的大人, 逐渐成为世袭之职。以与拓跋帝室间的通婚关系为中心, 可以将大人制整理如下表:

如下<表3>一样, 平文帝郁律—昭成帝什翼犍—献明帝寔—道武帝拓跋珪的拓跋帝室与以

南部代北为据点中心地的独孤部刘氏屡次通婚, 所以任命独孤部刘氏为南部和北部大人。特别是苻坚时期代国灭亡之后, 刘库仁的后孙刘眷和刘卫辰以代北为根据地, 维持了拓跋部,

而从贺纥到贺野干、贺讷的, 出身于贺兰部的大人, 不仅为拓跋帝室提供了避难处, 也在代国重建和北魏国家建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从<复3中可以看出大人制从什翼犍时期以来发展的脉络。特别是什翼犍将南北部大人的子孙统合到?官氏志?所说的“近诗集团”之内, 任用为官僚。<表3>中(4)的长孙嵩的后孙长孙道生、长孙颓、长孙敦等人直到北魏仍然担任中央要职46)。什翼犍时期从南北部大人开始, 逐渐将诸部大人子孙纳入官僚制之内。

图片来自:伊鲁牙师图的百度相册

什翼犍时期的大人制除了南北部以外, 如<表3>(7)、(8)所示, 还出现了东部大人和中部大人。特别是外戚部落贺兰部出身的贺讷还被任命为东部大人, 而既不属于帝室,也不是外戚部落出身的庾业延被任命为中部大人。根据?魏书?卷28?庾业延传?, 其家门世代管理畜牧, 在父亲和辰时期, 庾业延迁官为中部大人。这在时间上相当于什翼犍时期的末年, 庾氏为代人, 属于?官氏志?记载的“余部诸姓内人者”。大人制的这种特点在北魏建立以后的拓跋硅时期, 表现更为明显。这表明大人制已经逐渐克服传统部落制的血缘习俗, 将诸部大人纳入以王权为中心的官僚体制之内, 从而出现了大人官僚制。拓跋君主权也在北魏初国家形成过程中, 通过对外征伐, 即在征伐叱突邻部、贺兰部、纥突部、纥奚部等的过程中, 断行“部落解散”, 最终得以确立。

V.小结

早期北魏社会的变化是力微时期开始形成的父子世袭的君权强化, 以及征讨部落酋长、部落大人的诸次叛乱过程出现的。盛乐时期部落大人以盛乐和代北为中心形成地域集团, 相互对立, 另一方面这些势力也威胁到拓跋君权。以后, 随着拓跋君权的强化, 拓跋联盟逐渐要通过“长子质任”这种“忠款”来维持, 拓跋君主和部落大人的关系上也随着大人制的登场而出现了君臣关系的萌芽。

大人制在代国什翼犍时期最初出现, 主要像南、北部和东部、中部这样, 以大人统治一定地域的形态出现。大人, 正如?魏书?官氏志?所作的分类那样, 主要由拓跋帝室、拓跋宗室、外戚部落大人出身者构成。代国时期大人制是拓跋君主为取代大人、强化对统治部落民和地域的直接统治而出现的, 尤其是在解决盛乐和代北间诸部大人的地域对立的过程中出现的。即大人制的出现是以拓跋君权的强化为前提的。

关于大人制的演变, 值得注意的是大人制虽然反映了拓跋君权的强化, 但是并不意味着已经建立了领土国家。原来大人出身于代国时期“近侍集团”的部落贵族。他们除了拓跋宗室外, 主要由贺兰部、独孤部等外戚宗室构成。他们除了有南、北部的划分外,还有东部、中部的地域划分, 各通过与该地域部落制的血缘纽带, 对部落民实行统治。

也就是说, 大人制表明看来具有拓跋君主任命的大臣的性质, 但是在本质上仍然是以部落制为根据的, 没有能够完全克服世袭酋长的性质。因此, 代国时期虽然消灭了盛乐和代北之间的地域对立, 什翼犍仍然没有能够建立领土国家, 这成为“社会进步缓慢”的主要原因。结果, 大人制不是在盛乐时期, 而是在乎城时期, 即北魏初道武帝时期, 通过“离散部落”, 建立领土国家的过程中最后消失的。

VI.

祥。荷兹百禄,君临万方。本枝繁茂,家室君王。川渎效灵,挺生英睿。白茅昨土,黄离以继。忽构谗言,奄移遐()。座鵩来飞,隙驹行逝。宸君反正,在物咸亨。恩降棣萼,泽被维城。储贰贻赠,泉路增荣。魂归旧宇,榇上新茔。南望神京,西瞻毕陌,瑞云浮紫,祥烟凝白,雾惨松埏,灯沦幽穸。俾英声与茂范,长不朽与金石。

银青光禄大夫、彬王书、上柱国固安县开国男卢粲撰。

【章怀太子良娣张氏神道碑】

惟兰有香,惟玉有璋,可吉其梦,可劳其弄。故禀离成女,祥归太子之家;自震为男,业盛天人之邸:因以贵者,德其全与?我唐章怀太子有良娣曰南阳,张氏之子也。王守礼之母也。初章怀封於雍,良娣选以入,后章怀谪於巴,良娣随而迈。王锡元社,建黄扉,良娣坐华茵,驱香毂:虽逶迤失於偕老,而契阔存乎与成。始十四奉吾夫,逮笄年而转茂;终六十四违吾子,当卦数而同极:

非婉娩淑慎之则,含章尚柔之令,孰臻於此矣?若画堂清兮罗幕薰,匮照曜兮结氛氲,杲杲之日,英英之云,荩良娣之才之美,是效是则。洁素罔捐於箧,炜彤益昭於管,雩颜不竞,徽范自持,处独蔼如,顾俦芬若。施於积善,睹从梁驷马之藩;贻厥累仁,传相汉七貂之绪。隋上仪同甘泉府别将严之曾孙,侍御史睦州刺史详之孙,朝议郎行桂州都督府始安县令明之女也。曾构郁起,昌澜远激,去迁南国,俨西鄂之丰碑;来应东朝,署西京之戚里。不然,何谓尔女士,从以孙子,而允为袂之良乎?及母仪可宗,臣轨伊励,师以俭约,戒於盈荡,洛滨无祓除之事,泾上无粲美之物。

衣锦裳,宁吾所好,击锺鼎食,唯尔之兢,俾吾王忠肃恭懿,既明且哲,志於道者,本於教也。粤景龙二载孟夏之月,遘疾弃养於京延康第之寝。洎景云光华,春雨自叶,睦於我则先受九族,慈於王则每深十起,永其锡类,众悦以人,礼物朝遣,使臣廷命。金紫光禄大夫行鸿胪卿赵承恩、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丞元柬持节册赠曰章怀皇太子良娣,於陵邑,礼也。呜呼!山疑鹤驾,地即乌号,太子宾帝之馀,高宗在天之所,衣冠道德,密近属於陪乘;光表阙茔,殊远嫌於好内。又典地司空王守礼,幼承法度,长被晖光,九仞之堂,咸曾氏而逾蹙。万家之域,小韩王之不纲:所以傍翠炎,伏奏丹墀。天子孝理之风,已周於品物;孝思之德,况及於兄弟,敕礼部尚书苏采询为言。由是稽旧闻,讨前训:位不之易,禄不之重,而莫顾者,郑媵之足称也;信不负心,义不虚事,而竟死者,越嫔之可徵也。或彰君之隐过,或徇已之微直,曷如有始有卒,知柔知刚,艰虞则持操服勤,富贵则谒诚循礼。夫诠一行者,尚纪图书;具三从者,岂遗刊刻?其铭曰?天祚肯唐,於昭烈光兮。土分五色,作我藩国兮。雷震百里,维皇元子。元子伊何?匪淑不娣。厥娣伊何?终温且惠。桂宫甲观之声迹,竹苑平台之往昔。

车已折兮我未亡,鼎其新兮子为王。子既王兮我为太,殷圣造兮沐嘉会。岁不与兮时迅奔,华榱坏兮托寝园。崇於上哀,松柏被於长原。子哀哀兮篆碑於是,亲永永兮殁代如存。VII.、

【大唐王故细人渤海郡高氏墓志之铭】

司空上柱国王守礼书

洛阳县乡贡进士王蕃奉教撰

监於春秋,寅酌诂训,择邦嫒,精求淑女,树彼风化。是以国君之制,有三归焉。损益异宜,不相沿袭。略其同之选,迹其所由,细人即侄娣之谓也。讳淑佥,字*奴,渤海人。唐分四

岳,肇洪源於滥觞;齐委二卿,擢修干於合抱,代济其美,不陨其名。曾祖裕,皇任澄州刺史;当无为之朝,处共理之地,每推诚以徇物,岂役智以矜功。慕长者於刘昆,狭中孚於郭。祖智惠,皇任汝州司法参军;正以闲邪,直以驭枉,循三尺之律,不为摧移,按五刑之科,亟闻阴德。父思业,吏部常选;负廊庙之材,耻居常调;轻州县之职,且乐田图。高门之庆,归於细人矣。银汉降灵,彩云孕质,雅渐胎教,天生丽容,保傅无所施其能,粉黛不足增其美,膏沐箴诫,狎玩组训,葛覃之咏既彰,关雎之思何远。

邻国大王,位尊齐楚,德迈平,媒氏而委禽,备少姜之盛典。年十八,开元五年七月廿七日归於我。自结朱邸,甫艳青春,一偶坐於筐床,便假词於同辇。

乃退而称曰:女谒上僭,则粢盛不修;冒宠专房,则胤嗣不广。於是奉元妃以肃敬,睦诸下以柔谦,淑慎其身,先人后己,演贯鱼之序,陈授环之仪,喜愠忘怀,与物无竞。随珠耀掌,方欣母贵之荣;夭桃在颜,遄兴爱*之诫。固辞恩幸,退处幽闲,悟泡幻之有为,遂虔诚於妙观。繁钎缉缕,错综真容,日居月诸,服勤无倦。姊婿莱州昌阳县丞王玄悦。细人以天伦至重,孝友情深,义虽爽於归宁,理或申於同气,企子之望,实获我心。觐伯姊於莱夷,别爱男於都辇。留欢己滞,回靶未从,目蜃楼而骨惊,歌式微以窃叹。鸣琴罢曲,怨将*而思盈;落日沈辉,嗟倚门而不见。因兹遘疾,奄弃生涯,忧能伤人,意可悲者。开廿三十一月七日,终於昌阳县之公馆也,春秋三十有六。海隅僻壤,山川几重,寝疾薨闻,临丧靡救。倍切安仁之思,弥伤奉之神。至若绕梁之声,马上之曲,朱唇微动,超北方而更新;玉手才挥,遇西施而知美。绝广陵於昭代,阳春於夜台。人琴两亡,见於斯矣。即以开元廿四年八月廿三日,归葬於东都偃师县首阳之原,礼也。

哀子承宽,初家人未之告也,振彩衣而陟屺,方悦亲还;咏自华以慰怀,伫申孝养。

及灵轩委户,旅榇充堂,殒辟崇朝,苏而不寤。虽高柴泣血,曾子绝浆,徒列孔门,讵齐纯至。且铭以诔德,书以饰终。德俟铭而美彰,铭待书而善发。长卿何幸,过听梁园,下惭能诔之才,上辱天人之翰,辞不获命,敢述铭云:

传称,诗美齐姜。宗卿胤,弈叶其昌。爰诞今淑,作嫔於王。梦兰袭庆,悬弧表祥。曰我伯姊,在天一方。孝思罔极,情深陟岗。吉凶回手,神理微茫。云消巫岭,雨散高塘。新声掩抑,妙曲摧藏。永怀李,翻恨韶光。

河南府河南县感德乡人李仙琦奉教镌开元廿四年岁次景平八月戊申朔廿三日庚午,营送终安葬之礼也

【大唐故隐太子妃郑氏墓志铭】

夫桂宫银牓,孟侯居守器之尊;甲馆琼帏,元妃参主鬯之礼。不有贵逾卿族,质茂仙仪,何以趋事紫宸,齐荣青陆。

妃讳观音,荥阳人也。郊畿锡社,河济兴都,作相怡歌,勤王著绩。臣心如水,南宫闻曳覆之声;吾道既东,北海辟容轩之路。高祖道玉,后魏太常卿、徐州刺史。祖谌,后魏司徒府长史、谏议大夫、颍川郡太守、吴山郡公。父继伯,北齐本州大中正、吴山公,隋开府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括州刺史,武德中赠都督、潭衡郴道永邵连七州诸军事、潭州都督。并分珪裂壤,开国承家。周诗颂吉甫之神,姚典载高阳之美。回龟入印,循化溢于专城;伏熊临轼,缛礼光于大隧。

妃程云荐彩,喻日摛华。淑韵娉婷,明月皎星河之夕;韶姿婉娩,和风泛桃李之蹊。道协女师,声昭姆教。鵷文孕杼,鹤操登铉。邓训恩洽千人,庆隆于前叶;马援身终五岭,福劭于后庭。我高祖或跃在川,潜表讴哥之运;隐太子长男居震,将膺储副之隆。席雁所归,河鲂是属。妃言容早茂,促幼齿而升笄;萝茑方滋,引轻轮而耸御。嫔于大国,时惟二八之年;嘒彼小星,且流三五之咏。

既而南征不复,素车延轵道之殃;西怨方咨,黄钺誓商郊之旅。俄属镐池清祲,酆户垂徵。启金辂之荣,外膺监抚;承翟车之宠,内切忧勤。至如夕宴宣华,朝游博望,凤舞莺歌侈其

欲,翠舆雕辇导其欢。妃忌满婴怀,流谦轸念。恒在贵而思降,每矫奢而循约。宁窥宝匣,唯取鉴於缇缃;罕御芳铅,独庄情於礼训。

而泰终则否,福极生灾,祸构春闱,刑申秋宪。妃言依别馆,遽沐殊私。栋折欀崩,更荷栖游之地;巢倾穴毁,重承胎卵之仁。虽掌碎骊珠,而庭开虹玉,已绝倚闾之望,旋闻解瑱之欢。昔有陶婴,恤孤资於纺绩;缅惟梁寡,励节在於衡泌。岂如出自膏胂,长乎宫掖,不谋而同德,不习而生知。以为伯也执殳,则飞蓬在鬓;君之出矣,则明镜生尘。况乎万古长辞,三泉永隔;故以貌随心瘁,形逐魂销。是知绮罗为悦己之资,琴瑟乃欢娱之用。骊驹一逝,取悦之理奚从;黄鹄单栖,邀欢之路斯绝。於是捐饰玩、屏珍华,耳无丝竹之音,身有绨缯之服。桑榆迟暮,汤沐优隆,犹执敬姜之勤,不懈母师之礼。古人遗烈,何以加焉。

而五运交驰,三微乎及。处环瀛之内,始盛期乎末襄;禀埏埴之功,有形归于毕化。虽复金天锡寿,罕遇百龄,丹灶祈仙,不逢三乌。以上元三年正月卅日寝疾,薨于长乐门内,春秋七十八。皇情轸悼,礼有加隆。丧葬所须,务令优厚,仍使太府少卿梁务俭,太子冼马沈沉监护丧事,殡于第五女归德县主之宅,禀朝恩也。

妃智融物表,识掩僟先。综群言于素册,包众艺于彤管。仁为己任,七子均爱于桑鸠;礼以持身,六义飞声于河乌。孀闺厘室五十余年,复儌崇垣九重清峻。芳兰有馥,在幽林而不渝;翠篠含贞,凌暮序而弥劲。可谓令仪令德,不骞不亡者欤。俄而殡从禶宫。帷升奠俎。谋龟献兆,侯雁开茔。粤以其年七月七日,附葬隐陵之侧。南分御宿,永绝清笳;东望杜陵,空惊哀俛。虽樵苏有禁,节妇之陇长存;而星琯亟周,神姑之海行变。立言不朽,奖在斯文。其铭曰:

震坊东辟,兑野西垂。良人宁亢,淑媛来仪。

彩涵珠浦,色掞琼枝。融情班诫,勗礼秦迤。

展养椒庭,承欢桂宇。少阳中馈,重离内主。

四德顺规,三从叶矩。麟趾兴咏,螽斯振羽。

鹤关流赏。龙闱促宴。毂响侵雷,壼娇耸电。

玉台既毁,金觞不荐。哀怨惸闺,离披飚霰。

六疾晦明,九泉幽阻。属纩严掖,归魂幼女。

兆登居蔡,茔开宿楚。缟骑长嘶,朱旗峻举。

其四周原古隧,汉邑荒衢。东望吾子,西望吾夫。

风吟拱木,鸟思平芜。悲哥一奏,口涕双濡。

相关主题
文本预览
相关文档 最新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