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保训》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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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训的中!与中庸!梁∀立∀勇∀∀内容提要:本文对清华简保训篇的中!进行了研究。
保训的中道!思想就是儒家的忠恕之道!,亦即中庸!。
中!的意思是内,指内心而言。
保训中!和中庸!作为一种方法论,无论是从内涵( 但行于己,则外能及物!、条件(诚还是其适用范围(人及万物来看,都是一致的。
保训中!的思想就是儒家中庸!思想的滥觞。
关键词:保训∀中∀中庸∀忠恕∀道统∀∀清华简保训篇公布后激起学术界热烈讨论,研究的重点之一即是保训篇关于中!的问题。
就笔者所见,学者对中!的理解有中道!、旗表!、窥管!、建鼓!、诉讼簿书!等等#。
还有的学者认为中!是众!的假借字,和中道!没有关系。
∃可谓众说纷纭。
笔者不揣浅陋,拟对目前各种解释作一梳理,从而进一步研讨保训中!的思想,不妥之处,敬请方家教正。
为方便讨论,先将保训篇有关中!的语句摘列如下:昔舜久作小人,亲耕于历茅。
恐,求中。
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
昔微假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伏厥罪。
微亡害,乃归中于河。
微志弗忘,传贻子孙。
保训篇是文王临终前对武王的告诫。
在这个训示里,文王举了舜和上甲微两个例子来说明中!。
在前一个例子里,舜求中、得中,最后为尧所禅让而登帝位;第二个例子,上甲微为了复仇而借中!,复仇后又还中!,在这个过程中明白了中!的道理,将中道!传给后人,后来商汤领会中道!后遂王天下。
可以看出,简文的中心就是强调中道!,舜和上甲微以及商汤的成功都是因为他们把握了中道!。
因此,文王也想让武王明白中!的道理。
文王最后说: 呜呼!发,敬哉!朕闻兹不久,命未有所延。
今汝祗备毋懈,其有所由矣。
不及尔身受大命,敬哉,毋轻!日不足,唯宿不祥。
!可见中道!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如将中!释为旗表!、窥管!、建鼓!、诉讼簿书!等等,则均不能与其重要性相副。
文王勉励武王敬哉,毋轻!日不足,唯宿不祥!,也便没有着落。
旗表!、窥管!等都是寻常之物,文王怎么会要求武王珍视这些很普通的东西?并且,如果把中!理解为旗表!等,文王怎么会要求武王以书受之!?准此,我们对中!的理解不能停留在这些具体器物层面。
清华简《保训》“中”字集释作者:赵昕来源:《文艺生活·文艺理论》2013年第01期摘要:“保训”是清华大学收藏的一批战国竹简“清华简”中的一篇,其中“中”字出现了四次。
本文以“2010年12月出版的《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中的《保训》篇为研究对象,集合各家观点,探求《保训》中“中”字的意义。
关键词:清华简;保训;中中图分类号:H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02-0204-01《保训》篇是清华简最先被整理公布出来的,共十一支简,“中”字出现在第四、第六和第八支简共四次,分别是:(4)受之。
钦才(哉),勿淫!昔舜旧(久)作小人,亲耕于鬲,茅(楙)(恐)(功)救(逑)中(众)。
自诣(稽),氒(厥)志;(6)侌(阴阳)之勿(物),咸川(顺)不(逆)。
舜既得中(众),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服)惟;(8)才(哉)!昔(微)叚中(众)于河,以有易,有易伓(伏)氒(厥)辠。
亡(害),迺追(归)中(众)于河。
对于“中”字的解释,各家给出了不同的说法:李学勤先生认为《保训》之“中”“是指思想观念而言”,“…中‟的观念,或称中道,是《保训》全篇的中心”。
赵平安先生认为“中”与“詷”类似,以书的形式流传,是古代帝王即大位前必须掌握的东西,是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道理,“得詷得中如得天下”。
姜广辉把“中”理解成“中庸”之“中”。
他说:“中”就是处理事情时要把握分寸,要将事情处理得恰到好处。
舜“恐,求中”,就是在恐惧中思考如何将各种人际关系处理得最好。
李均明先生认为《保训》有两种“中”,一为“适用广泛的治国理念”、“保持平衡的理论”,即“中道”;一为“具体指不偏不倚、公正的司法判决文书”。
刘光胜先生赞同此说。
李锐先生认为“得中并不一定能受命”,也就是不同意“得中如得天下”之说。
他将“中”解释为一种特定的方位,可以被“度量、推究”于河或河附近的地区,是一种可以“根据阴阳方位而体会到的…中‟”。
《清华简》中的易学史清华简《保训》原文: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历,恐坠宝训,戊子,自靧水,己丑,昧[爽]……[王]若曰:“发,朕疾壹甚,恐不汝及训。
昔前人传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汝以书受之。
钦哉,勿淫!昔舜旧作小人,亲耕于历丘,恐求中,自稽厥志,不违于庶万姓之多欲。
厥有施于上下远迩,乃易位迩稽,测阴阳之物,咸顺不逆。
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
帝尧嘉之,用受厥绪。
呜呼!发,祗之哉!昔微假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服厥罪,微无害,乃归中于河。
微志弗忘,传贻子孙,至于成唐,祗备不懈,用受大命。
呜呼!发,敬哉!朕闻兹不旧,命未有所延。
今汝祗备毋懈,其有所由矣。
不及尔身受大命,敬哉,勿淫!日不足,惟宿不详。
”白话:惟王五十年,文王的病情不见好转,王考虑到生病耽误的日子已经很多了,如果疾病再不见好转,会耽误有关《保训》的事情。
戊子日,王自洗其面。
己丑日,天刚蒙蒙亮时……(文王)说道:“发(指周武王姬发),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恐怕来不及对你传授训导。
以前人们传授《保训》,必定要由前人亲口传授,如今朕病重,恐怕口授是完不成了,你就以书简的形式来接受吧。
敬畏啊!不要轻视怠慢!舜过去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亲自在历丘这个地方垦荒种地,恐怕就是为了得到《中》。
舜对照《中》自我省察自己的过去与志向,验证天下百姓的追求与欲望,既验证古往今来的历史,也验证眼前的事情,用来预测任何阴阳之物,都能够验证而没有不对的。
舜得到《中》的内容后,不改变《中》的实际内容改变了名称,走到那里都要随身待着,对于《中》,舜益加佩服与相信,努力研究而不懈怠,使自己获得了天地人三才极深的修为与品德。
帝尧夸赞舜,让舜继承帝王大统。
啊!发(指周武王姬发),要有志气于《中》啊!过去,上甲微从河部落那里借来《中》,以报复杀害自己父亲的有易部落,有易服其罪,上甲微没有灭亡有易。
之后上甲微把《中》还给了河部落。
上甲微牢牢记住了《中》的内容,并且传遗给子孙,一直到成汤,研究探讨,不敢懈怠,其作用是使成汤得到天下。
“保训”释疑(姚小鸥)姚小鸥2008年12月1日,《光明日报》第12版(国学版)发表李学勤先生《初识清华简》一文,披露了有关清华大学古代简帛保护与研究中心入藏的战国竹简的若干信息,引起学术界的关注。
2009年4月13日,李学勤、赵平安两先生分别在《光明日报》国学版发表《周文王遗言》与《〈保训〉的性质和结构》两文,拉开了清华简研究的序幕。
之后,学者们就李学勤等先生文章中所引用的清华简《保训》篇的部分内容陆续发表了一系列文章,进行讨论。
2009年5月4日,《光明日报》“国学版”刊登姜广辉先生《〈保训〉十疑》一文,对清华简本身及李学勤先生等人的文章分别提出疑问,其中包括对篇题“保训”的质疑。
姜广辉先生是研究中国哲学史的专家,曾积极参与出土文献如《郭店楚简》的研究,在出土文献研究领域有一定影响,《〈保训〉十疑》所提出的一些问题又非常尖锐,所以这篇文章的观点值得人们认真思考和回应。
2009年5月28日《光明日报》国学版发表吉林大学古籍研究所王连龙先生《对〈《保训》“十疑”〉一文的几点释疑》一文,作者试图“通过论述《保训》与《逸周书》的关系,对《保训》篇研究中涉及的一些问题进行探讨。
同时,也对姜广辉先生《〈保训〉“十疑”》一文的若干疑问提出几点不同看法”。
王连龙先生的文章结合《逸周书》,从十个方面对姜先生的质疑作出了解答,具体而细致。
然而我们认为,结合其他传世文献如《春秋》经传和《尚书》的《顾命》等篇,还可以对姜先生的质疑作出进一步的回答。
王连龙先生文章中的第二个子目是《关于〈保训〉的篇名》,其内容主要是回应姜广辉先生“此篇以题为‘宝训’为宜。
似不应题为‘保训’”一说。
王先生说:在金文及《尚书》等传世文献中,“保”读为“宝”的现象常见,所以,《说文•人部》王筠句读云:“古文、钟鼎文‘宝’字亦作‘保’。
”就《保训》篇而言,其属于“书”类体裁。
“书”类文献的命名主要是属意于篇章主旨。
通常在具体形式上,这类篇名的后一部分代表篇章体裁,前一部分则表示这类体裁的发出者、地点及主旨。
第29卷第1期邯郸学院学报2019年3月V ol.29 No.1 Journal of Handan University Mar. 2019重构道统,回归中道:清华简《保训》中道传承双重维度与统合孟荀杨家刚1, 2(1.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北京100872;2.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伯克利94804)————————————————————————————————————————————摘要:清华简《保训》以文王训诫太子发之形式叙述先秦“中”之传授谱系,学界多有讨论。
今重新解读清华简《保训》文本结构与思想内涵,可见此篇中文王所述“中”之传授分为两部分,各有明显段落特征,且其思想内涵各有侧重,舜之部分侧重德行之“中”,而上甲微至成汤部分侧重治道之“中”,篇中文王藉此两则历史叙事诫寓篇中太子发兼顾内在德行与外在治道,如此始全面继承“前人”所传之“宝训”。
以此绘制《保训》中道思想传授图,可见此传授谱系不仅为历时性纵向谱系,亦是兼及德行与治道之内外双重之横向系统,由此构成《保训》中道传承之完整立体系统。
由此审视传统儒家道统论基于梅献本《尚书·大禹谟》“十六字心传”所构建道统谱系与中道传承内涵,可见汉唐与宋明之阐述各有偏颇,汉唐侧重治道,宋明侧重“道心”“人心”之德行论述,实则将“十六字心传”之重心由“允执其(厥)中”移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偏离道统论以“允执其中”为基点之本有之义,实则作为道统传承标识意义之中道兼有“内圣—德行—中”与“外王—治道—中”之双重维度。
而通过考察先秦思想史,可见荀子于中道传承及阐释运用等有重要推进,且据学者考察,清华简之语言或思想亦多有与《荀子》相通之处。
近年来,梁涛老师倡导统合孟荀、重构道统,提出“新四书”与“新道统”说,且于讨论清华简《保训》时亦曾强调荀子于道统传承之重要地位。
结合讨论,清华简《保训》之中道传承谱系及双重内涵之阐释更为重构道统、兼顾孟荀描绘理论架构之图式。
战国竹简 保训 与古代思想连 劭 名清华大学入藏的战国竹简中,有一篇周文王告诫嗣子的遗言,整理者题名为 保训 。
说文 云:!训,说教也。
∀ 左传#文公六年 云:!告之训典。
∀杜预注:!训,先王之书。
∀ 国语#楚语 云:!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
∀全文共十一简,基本完整,现将原文用通行字体转写于下:惟王五十年,不瘳,王念日之多历,恐坠宝训。
戊子,自。
己丑,昧[爽],∃∃[王]若曰:发,朕疾适甚,恐不汝及训。
昔前代传宝,必受之以。
今朕疾允病,恐弗念冬,女以箸受之。
钦哉,勿轻。
昔舜旧作小人,亲耕于历茅,恐求中,自稽厥志,不违于庶万姓之多欲。
厥有施于上下远迩,乃易位迩稽,测阴阳之物,咸顺不浩。
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
帝尧嘉之,用受厥绪。
呜呼!发,祗之哉!昔微假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服厥罪。
微无害,乃追中于河。
微志弗忘,传贻子孙,至于成唐,祗备不懈,用受大命。
呜呼!发,敬哉!朕闻兹不旧命未有所羡,今女祗备用懈,其有所由矣,不及。
尔身受大命,敬哉,勿轻!日不足,惟宿不详。
!昔前代传宝,必受之以。
∀今按: 礼记#檀弓下 云:!仁亲以为宝。
∀郑玄注:!宝谓善道可守者。
∀ 老子 第六十二章云:!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得。
∀河上公注:!善人以道为身宝,不敢违也。
∀又云:!道者,不善人之保倚也。
遭患逢急,犹如自悔卑下。
∀整理者注释:!,与童通,指幼稚童蒙,或说此处读为诵。
∀%不确。
今按:字当读为同, 礼记#祭统 云:!铺筵同几。
∀郑玄注:!同之言也。
∀前代所传之!宝∀,就是!同∀。
郭店楚简 君子 云:故君子不贵庶物,而贵与民有同也。
智而比即,故民欲其智之遂也。
富而分贱,则民欲其富之大也。
贵而能让,则民欲其贵之上也。
反此道也,民必因此厚也以复之,可不慎乎?礼记#礼运 论天下为公,称为!大同∀。
墨子#经上 云:!同,异而俱于之一也。
∀ 国语#周语 云:!然后可同也。
清華簡《保訓》載舜事簡文再讀(首發)王寧棗莊廣播電視台清華簡《保訓》裡的“中”一直是學界討論的話題,至今也沒有很確切的結果。
[1]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對文中所記舜和上甲微兩則故事的解讀有些問題,直接影響到了對“中”的理解,所以感覺仍有繼續解讀的必要。
《保訓》一文的諸家解釋,主要見於兩種《集釋》,一是林志鵬先生的《清華簡〈保訓〉集釋》,[2]二是胡凱、陳民鎮兩位先生的《清華簡〈保訓〉集釋》,[3]本文即參考兩種《集釋》所引諸家說,談談對《保訓》所載舜事簡文的一些解釋。
先將釋文根據整理者和諸家說,參以己意斷讀如下(釋文主用寬式):昔舜舊(久)作小人,親耕于鬲茅,恐救中自詣,氒志不諱(違)于庶萬眚(姓)之多欲,氒又(有)施於上下遠埶(邇)。
乃易立(位)埶(邇)詣,測侌(陰)陽之勿(物),咸川(順)不逆。
舜既得中,言不易實㝸(變)名,身茲備(服)惟允,翼翼不解(懈),甬(用)作三降之德。
帝堯嘉之,甬(用)受氒緒。
(簡4-簡7)[4]恐救中自詣:諸家多于“中”下斷讀,“恐”字或讀“恭”、“工”,恐均非是,當從整理者依字讀,上文多見“恐”字,均用本義是其證。
“救”整理者讀“求”,李均明先生認為“‘救中’之‘救’指中斷、失去,《說文》:‘救,止也。
’”按讀“求”或依字讀都可通,讀“求”是尋求義,讀“救”訓止,是停止追隨原來的“中”,意同放棄。
“自詣”之“詣”,整理者讀“稽”,諸家多從,然恐非。
兩漢典籍中,“自詣”一詞多不勝舉,如:《新書·屬遠》:“慮非假貸自詣。
”《史記·淮南衡山列傳》:“伍被自詣吏,因告與淮南王謀反。
”《漢書·雋疏于薛平彭傳》:“今來自詣,此罪人也。
”《後漢書·隗囂公孫述列傳》:“若束手自詣,父子相見,保無佗也。
”又曰:“今以時自詣,則家族完全”。
雖然這些都是漢代的文獻,但可知“自詣”一語本是前人恒語,即自動或自願到某人處去,所以把到官府向官吏自首也稱“自詣”。
从《天问·亥秉》章看“清华简”《保训》之“中”——五问“清华简”从《天问·亥秉》章看“清华简”《保训》之“中”保训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鬲,恐坠保训。
戊子,自演水。
己丑,昧【爽□□□□□□□□□□王】若曰:“发,朕疾适甚,恐不汝及训。
昔前人传保,必受之以詷。
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汝以书受之。
钦哉,勿淫!昔舜旧作小人,新耕于鬲丘,恐救中,自诣厥志不讳于庶,万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远迩,乃易位迩诣,则阴阳之物,咸顺不逆。
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允,翼翼不解,用作三降之德。
帝尧嘉之,用受厥绪。
呜呼!祗之哉!昔微叚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服厥罪。
微无害,乃归中于河。
微志弗忘,传贻子孙,至于成康,祗备不懈,用受大命。
呜呼!发,敬哉!朕闻兹不旧,命未有所延。
今汝祗备毋懈,其有所由矣。
不及,尔身受大命。
敬哉,毋淫!日不足,惟宿不祥!“清华简”《保训》一篇真伪,不少先生做了考辨。
下愚略述一二,以助其说。
一、“保训”二字即不通。
《书·孔序》认为《尚书》文体有六,即典、谟、训、诰、誓、命。
考之现存《尚书》篇目,或加人名于文体之前,如尧典、大禹谟、伊训、仲虺之诰、甘誓、说命;或以人名:如太甲、盘庚等;或举其事,如西伯戡黎、旅獒等;或撮其要,如咸有一德、洪范等,尽皆举实人实事以名篇,即如《顾命》一篇,虽顾、命二字皆虚,实成王临终回首往事,并以康王托付众臣。
保训则不同,不仅保、训二字皆虚,且保谁之训?将《保训》读了半天,此训大约就是“中”,舜“恐,救中”,微“叚中”。
则“训”为“中”乎?中是何物?谁人之训,不得而知。
二、“恐坠保训”,不通尤甚。
既称保训,即保持住了训戒、法则,恐坠二字从何说起?训不能保,则当说成“恐坠训”。
其实“保训”二字,实剥《书序》:“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而来。
作简者唯恐人指其剽窃,且与“伪”《古文尚书》搭上干系,故绕个弯子,将宝训改成保训。
保、宝二字同读,声纽为帮母,韵在幽部。
释中摘要:清华简《保训》述及舜“求中”、“得中”,上甲微“假中”、“归中”,论者说以中道。
借助对有关记载的中、中和、中正、中庸及相关的极、皇极诸概念的⽐证分析,可知中乃⼀内涵极为丰富的政治伦理概念,代表了中国古代的治道理想,其义当从三代的河洛⽂化背景内寻绎。
“保训”当读为“宝训”,但绝⾮“珍贵的训诫”。
宝者以道为贵宝,其义存于《逸周书·宝典》所记载武王对周公的训谕之中。
关键词:《保训》;《宝典》;中;中和;中正;中庸;极;皇极《论语·尧⽈》载尧命舜之辞有“允执其中”,舜亦以命禹;宋儒则以“允执厥中”纳⼊所谓道统之传16字⼼法之内,似此类记载及说法究竟是否可信?⼜当如何理解?此前可资⽐证的史料实在有限。
清华简《保训》有关舜“求中”、“得中”及上甲微“假中”、“归中”的记载,⽆疑为此问题的考证诠释⼜提供了新的史料线索,此应为《保训》的最⼤研究价值所在。
本⽂企望对相关史料钩稽考索,诠释⽐证,提供⼀个可供参考的合理论断。
⼀、天地阴阳中和之⽓宇中万物繁育⽣长的根源在于流布于天地四时之间的阴阳中和之⽓。
《汉书·律历志》:“故春为阳中,万物以⽣;秋为阴中,万物以成。
”[1]此应出于刘歆所⾔,唯此阴阳之中的意义内涵则具见《春秋繁露·循天之道》。
《循天之道》:天有两和以成⼆中,岁⽴其中,⽤之⽆穷。
是北⽅之中⽤和阴,⽽物始动于下;南⽅之中⽤和阳,⽽养始美于上。
其动于下者,不得东⽅之和不能⽣,中春是也。
其养于上者,不得西⽅之和不能成,中秋是也。
然则天地之美恶,在两和之处,⼆中之所来归⽽遂其为也。
是故东⽅⽣⽽西⽅成,东⽅和⽣北⽅之所起,西⽅和成南⽅之所养长。
起之不⾄于和之所不能⽣,养长之不⾄于和之所不能成。
成于和,⽣必和也;始于中,⽌必中也。
中者,天地之所终始也;⽽和者,天地之所⽣成也。
夫德莫⼤于和⽽道莫正于中。
中者,天地之美达理也,圣⼈之所保守也……是故能以中和理天下者,其德⼤盛。
[清华简] 清华简《保训》解析 修订版(子居) 拙文之成文,得益于李锐、东山铎、王连龙、公子小白等多位先生提供相关材料的帮助,感谢在先。
先列出《保训》释文: 1、隹王五十=年,不[疒余],王念日之多鬲,恐坠保训。戊子自演。己丑,昧 2、[爽□□□□□□□□□□王]若曰:“发,朕疾适甚,恐不女及 3、训。昔前人传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女以箸 4、受之。钦哉,勿淫!昔舜旧作小人=,新耕于鬲丘,恐救中,自诣厥志 5、不讳于庶,万生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远迩,乃易位迩诣,则 6、阴阳之物,咸顺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 7、允,翼=不解,用作三降之德。帝尧嘉之,用受厥绪。于呼!祗之 8、哉!昔微叚中于河,以复有易,有易伓厥罪。微亡害,乃归中于河。 9、微志弗忘,传贻子孙=,至于成康,祗备不解,用受大命。于呼!发,敬哉! 10、朕闻兹不旧,命未有所延。今女祗备毋解,其有所由矣。不 11、及,尔身受大命。敬哉,毋淫!日不足,隹宿不羕
一、释文解析 惟王五十=年 文王五十年,即其终年。网友破晓先生指出: 《保训》讲文王在位50年,临终前教导太子发事,《逸周书·文儆·文传》两篇也是文王教导太子发之事,《文传》“文王受命之九年”据黄怀信注释就是“文王五十年”,于《保训》同,但内容完全不一样。”[2] 查黄怀信《逸周书校补注译》(修订本)《文传解》注一: [受命]受天灭商杀纣之大命,在文王四十二年。九年,文王五十年;三月,文王临薨之月。今本《纪年》以此年三月西伯昌薨,当据此。”[3] 文王五十年,即受命九年,可知《保训》与《逸周书》的《文儆》、《文传》篇存在着一定的相关性。 李锐先生在《读〈保训〉札记》一文中指出: 从金文来看,以“惟王”多少“年”开篇的青铜器铭文,多见于西周中晚期(《尚书·洛诰》用“惟七年”,无“王”字,在篇末),如西周中期的有:曶鼎(《殷周金文集成》5.2838),望簋(8.4272),师酉簋(8.4288),牧簋(8.4343);晚期的有:柞钟(1.133),散伯车父丁(5.2697),小克鼎(5.2796),虢姜簋(7.3820),五年师 簋(8.4216),走簋(8.4244),元年师 簋(8.4279),伊簋(8.4287),师 簋(8.4311),师 簋(8.4312), 比盨(9.4466)。战国时期的曾姬无恤壶(15.9710)、陈璋 (16.9975)也有类似表述,恐只能看作是一种遗存,就如同战国时期的楚王酓章钟,也偶用“惟王五十又六祀”这种类似西周早期的文字一样(不过西周早、中期这种语句常放在结尾处,《尚书·洪范》、《逸周书·大匡》、《逸周书·文政》用“惟十有三祀”,《逸周书·武儆》用“惟十有二祀”,在篇首,但是没有用“王”字)。[4] 由此可知,《保训》的开篇模式渊源有自,上承自西周中晚期的金文或类似材料。而且,在前面提到的《逸周书》卷三的《文儆》、《文传》篇后,即《柔武》、《大开武》、《小开武》、《宝典》、《酆谋》诸篇,各篇所记时间为: 《柔武》:“维王元祀一月既生魄……” 《大开武》:“维王一祀二月……” 《小开武》:“维王二祀一月既生魄……” 《宝典》:“维王三祀二月丙辰朔……” 《酆谋》:“维王三祀……” 除了《保训》中的“年”在这几篇作“祀”外,纪年形式基本上如出一辙,所以,或可推测《逸周书》卷三这几篇和《保训》的成文时间大致相去不远。
不[疒余] 不[疒余],孟蓬生先生以为释[疒余],读为“不豫”[5],传世文献多作“不豫”,即不乐,先秦时常作为身体不适的代称,如: 《尚书·金縢》:“王有疾,弗豫。” 《逸周书·五权》:“维王不豫于五日,召周公旦曰……” 《穆天子传》卷六:“内史将之以见天子,天子告不豫而辞焉。” 《论衡·死伪》:“周武王有疾不豫,周公请命,设三坛同一墠,植璧秉圭,乃告于太王、王季、文王。”
王念日之多历 李锐先生指出:“古书多有„多历年‟之说,当同于此处的„日之多历‟。如《尚书·君奭》的„多历年所‟;《国语·吴语》:„伯父多历年以没元身。‟”[6]是知此言文王考虑到经历了那么长时间,是来日无多的婉语,类似句式有: 《尚书·君奭》:“故殷礼陟配天,多历年所。” 《国语·晋语八》:“思长世之德,历远年之数,犹惧不终其身。” 《国语·吴语》:“伯父多历年以没元身,伯父秉德已侈大哉 !” 《孟子·万章上》:“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
恐坠保训 传世文献中多言“坠命”,可与此对观,如: 《尚书·金縢》:“无坠天之降宝命。” 《尚书·酒诰》:“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尚书·召诰》:“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 《尚书·君奭》:“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既受。……不知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历。” 《国语·晋语二》:“敬不坠命,微知可否。” 保为保有、守护之意,如《左传·哀公二十七年》:“乃先保南里以待之。”杜预注:“保,守也。”保训,即所保天命之训。对“保”的重视于《逸周书》中多见,《酆保》开篇即言:“维二十三祀庚子朔,九州岛之侯咸格于周。王在酆,昧爽,立于少庭,王告周公旦曰:呜呼!诸侯咸格来庆,辛苦役商,吾何保守?何用行?”《文儆》开篇又言“维文王告梦,惧后祀之无保”更于结尾重申“呜呼!敬之哉!倍本者槁。汝何葆非监?不维一保监顺时,维周于民之适败,无有时盖,后戒后戒,谋念勿择。”又于《文传》开篇言“文王受命之九年,时维莫春,在鄗,召太子发曰:呜呼!我身老矣!吾语汝,我所保与我所守,传之子孙。”于《度邑》更是强调“我未定天保。何寝能欲?”于《五权》则有“政有三机五权,汝敬格之哉!克中无苗,以保小子于位。”于《尝麦》则有“保宁尔国,克戒尔服,世世是其不殆,维公咸若。”皆即《保训》此“保”之意。
戊子,自演。己丑,昧[爽] 演字原释溃,李锐先生指出:“在清华大学会议上,李守奎先生指出所隶“溃”字有疑问,但该字右下残笔影响辨识。后来与李守奎等先生查看原简,多认为右部当为寅字,原字当隶定为“演”,残笔应该无关,如何释读则待考。”[7]一上示三王先生认为可通“颒”[8],当是。《尚书·顾命》开篇部份“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与此相类,当是《保训》对《顾命》的一种模仿。《顾命》所言“甲子,王乃洮颒水。”于《尚书校释译论》有详说: 王乃洮颒水——《释文》:“(洮)音逃。(颒)音悔。”郑玄注:“洮颒为濯。”见段玉裁《撰异》录《三圆志·吴志》注引《虞翻别傅》:“翻奏郑玄解《尚书》违失事四,成王疾,困凭几,洮颒为濯,以为澣衣成事。”段氏接着讲:“洮读为濯者,《周礼·守祧》注:„古文洮为濯。‟《尔雅》郭本„珧‟,众家本皆作濯,是其例也。兆声翟声同在第二部。”又云:“《说文》小篆作„沬‟,古文作颒,从水、升、页,含意。雨手匊水洒面也。今《说文》作„须‟,乃是误字(按《说文·水部》云:“沬,洒面也。从水未声。须,古文沬,从页”)。《尚书音义》、《文选·报任少卿书》注所引皆不误。”皮氏《考证》云:“据此则古文作„颒‟,今文作„沬‟。”按《释文》引马融云:“洮,洮髪也。颒,颒面也。”“洮髪”,即上引《撰异》所录郑玄“守洮”注义,亦即濯髪。“颒面”即《说文》所释两手掬水洒面。《孔疏》则云:“《礼》:„洗手谓之盥,洗面谓之颒。‟颒是洗面,知洮属盥手。”吴闿生《大义》承其父说释云:“洮读为绦。绦髪为一事,颒面为一事。发大命,临群臣,必斋戒沐浴,今疾病危殆,但绦髪颒面,扶相者被以衮冕,凭玉几以发命。”洮字经师们或释为洮髪,或释为盥手,这是古代礼制中的具体细节,知有此异说,在古人要斤斤辨明,今天但知其为古礼细节之异说即可,不用去究其是非。 这里再略加补充,《礼记·玉藻》:“日五盥,沐稷而靧粱。”孔颖达疏:“沐稷而靧粱者,沐,沐发也;靧,洗面也。取稷粱之潘汁,用将洗面沐发,并须滑故也。然此大夫礼耳。又人君沐靧皆粱也。”《礼记·内则》:“其间面垢,燂潘请靧。”陆德明释文引汉马融曰:“洮,洮发也。颒,颒面也。”《周礼·天官·内竖》“执亵器以从遣车”郑玄注:“亵器,振饰颒沐之器。”贾公彦疏:“死者器物虽皆不用,仍法其威仪者,故此注亵器为振饰颒沐之器,不为清器虎子也。知有振饰颒沐器者,案《特牲》为尸而有盘匜,并有箪巾,巾为振饰,盘匜为盥手,明其颒面沐发亦有之。” 丧为大事,故古代有将死而沐浴的习俗,如: 《风俗通义》卷二:“叶令祠俗说孝明帝时,尚书郎河东王乔迁为叶令,乔有神术,每月朔常诣台朝。帝怪其来数而无车骑,密令太史候望。言其临至时,常有双凫从东南飞来。因伏伺,见凫,举罗,但得一双鞋耳。使尚方识视,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每当朝时,也门鼓不击自鸣,闻于京师。后天下一玉棺于厅事前,令臣吏试入,终不动摇。乔曰:„天帝独欲召我。‟沐浴服饰,寝其中,盖便立覆。” 《金楼子·说蕃》:“颖素为邺都所服,虑为变,伪称台使,赐颖死。颖曰:“我放逐于今三年,身体手足不见洗沐,取五斗汤来。”其二子号泣,颖叱去。浴讫,散发束首卧。命缢之,二子皆死,邺中为之悲哀。” 《太平广记》卷第三百四十八鬼三十三引《会昌解颐录》:“经一年:疾困。遂开第三封,题云;„可处置家事。‟乃沐浴,修遗书,才讫而遂终焉。” 元·徐显《历代小史》:“明年癸巳春正月,与予游开元佛舍,私与予言:吾闻中原豪杰方兴,而吾不及预,命也夫!今兹六气淫厉,吾犯司地,殆将死矣,如期必于秋。予日:何至是?逾月,果疾,予住视之,则犹谈笑无他苦。秋七月,沐浴竟,遂征(候)然而逝,年四十有九。”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六:“母钱氏,年六十余,病将死,良吉沐浴祷天。” 明·宋端仪《立斋闲录》:“叔英之将死也,沐浴具衣冠。” 《宋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三儒林四:“又谓家人曰:„吾将死矣。‟又告僚属曰:„某将告终。‟会祷雪,明日,雪。乃沐浴更衣端坐,后二日日中而卒。” 《顾命》里是甲子,《保训》里是戊子,皆在子日,或可考虑这里有择日的讯息。《论衡·讥日》引《沐书》曰:“子日沐,令人爱之。卯日沐,令人白头。”证之以《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无以卯沐浴,是谓血明,不可□井池。”可见《讥日》所言确实渊源有自,再证以《顾命》和《保训》,则“子日沐”为宜的习俗,很可能先秦相传已久。 关于昧爽,于文献可征者,见以下各条: 《尚书·牧誓》:“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 《逸周书·酆保》:“维二十三祀庚子朔,九州岛之侯咸格于周。王在酆,昧爽,立于少庭。” 《逸周书·史记》:“维正月,王在成周,昧爽,召三公左史戎夫。” 《礼记·内则》:“昧爽而朝.问何食饮矣。……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昧爽而朝.慈以旨甘。” 《穆天子传》卷六:“昧爽,天子使嬖人赠用文锦明衣九领” 《荀子·哀公》:“孔子曰:……君昧爽而栉冠,平明而听朝。” 陈梦家先生曾言:“金文册命的时间通常是“旦”即旦明之时,但39(免簋)则在昧爽,即旦明以前所谓晨明。免簋和小盂鼎是仅有的行礼于昧爽的铜器,而且告行于周庙,可见其事的隆重。”[9] 《逸周书·文儆》言:“维文王告梦,惧后祀之无保,庚辰,诏太子发……”而《保训》则是“戊子自演。己丑,昧爽……”,当文王五十年暮春三月,庚辰在中旬,戊子、己丑在下旬,可知依《保训》所记,则文王很可能于此后不几日即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