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乡村教师的独白

一个乡村教师的“梦”

林凤中学周应卫

我是一位工作在边远山区的中学教师，我所在的学校，离县城还有60多里路。这里，经济落后，信息闭塞，工作条件，工作环境都是全县最差。

1989年，我大学毕业，就来到了这所山旮旯里的学校，一干就是20多年。当年那些与我一起走出大学校门，又工作在农村的同学，都纷纷离开了贫穷与落后，选择了富足与安逸的城镇。他们或改行，或进城。只有我，至今还坚守着这清贫的岗位，但我无愿无悔。

是什么让我这位本来有着许多改行与进城机会的教师，至今仍默默无闻地坚守着这个在很多人看来并不那么值得留恋的岗位？从走上讲台的第一天起，我就立下志向：“我是一个农民的后代，我虽然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掀起风云，但我可以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最大的努力，把一批又一批农民的后代培养成国家的有用之才。”正是这个“梦”，让我在这个别人眼里仅仅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岗位上，不慕城市之繁华，不羡他人之荣耀。“心静如水”般的奋斗到今天。

我是语文教师，在那时，语文教学还基本上处在传统的嘴巴加黑板加粉笔的水平上。工作一段时间后，我越教越觉得不对劲。我总认为，那种死气沉沉的课堂，学生能提得起神吗？那样的方式、方法，

学生真能学好语文吗？我思考，我琢磨；我也请教，也探访。但我发现，不仅仅是我，在我的周围，其他的语文老师也与我一样，有着相同的感受和困惑；也与我一样，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改变现状。我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最后，我觉得，我不能等，只有靠自己，靠自己探索，靠自己研究，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一条提高农村语文教学效率的有效之路。

于是，在我的业余时间，教学研究就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但是，我所在的学校毕竟只是一所乡村学校，条件非常差。要在这样的学校搞教研，在当时简直是“难于上青天”。资料的缺乏只是其中困难之一，其它象教研风气，缺乏指导等等，都是一条条横在眼前的沟沟坎坎。怎么办？是等？还是上？那时，我只记得当年的“农业学大寨”时有一句话，叫做“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没人指导，我就自己摸索。鲁迅先生告诉我：“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路，是靠人走出来的。

这23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探索这条路。为了解决资料问题，我全家节衣缩食，订阅报刊、邮购书籍。举凡政治、经济、历史、社会、文化、哲学、教育等各方面的书籍，我都订购，都涉略，都阅读，共投资3万余元，为自己创造了较好的教研条件。如今，那种为了查找一则资料而愁眉几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就在我工作的第一年，我所在的学校，中考成绩高踞全县农村中学榜首，遥遥领先于其它学校，我所教的语文，学生的成绩也名列全县前茅。从此，对教研，我更加一往情深，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让我不仅在教学上如虎添翼，而且，在教研文章的写作与发表上，也走在了全县的绝对前列。

23年来，我的同事，同学、朋友，他们对我，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我是一个生活非常节俭的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都说：“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见你穿过一件好一点的衣服。”说来不怕大家笑话。我这么多年，所穿过的衣服，一般都只是二、三十块钱一件的，没有超过50块钱的。有人建议我去买一件好一点的西装，要为教争光，不要太寒酸。为了买那套衣服，我竟在我们这里县城的所有服装店转了整整一个上午。是没有我穿的衣服吗？不是，主要价钱砍不下来。最后，到了12点钟，肚子已经呱呱叫了。我只好咬紧牙关，在与店主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才以120块钱买了一套很一般的西装。6年过去了，那衣服还如新的一般。因为我每年只穿一次，只在过年的时候穿。

至于吃，我向来都这样：对生活，我是低要求；对工作，我是高要求。所以，直到今天，我仍然保持在温饱生活水平，只满足于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

我们知道，搞教研，要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与报刊，以积累知识，积累思想，吸取信息。否则，思想僵化，

大脑老化，那就是江郎才尽了。于是，购买书籍，订阅报刊，就一直成了我家一笔不小的开支。我每次出差，去得最多的地方，一定是书店。每次回家，我总是大包小包的提着书。就说那几年在省城南昌参加函授学习吧。我每次总要买回两百块钱以上的书籍。基本上是，一到书店，只要看到合适的书，不论价格多贵，我都会毫无犹豫地买下。有时，一套书几百块钱，虽然有点舍不得，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书又总是被我拿回了家。说句实在话，我买书，远比买衣服买食品更慷慨，更舍得花钱。其实，每一次，当我在买衣服或别的什么东西时，我心里总有一杆秤。秤的一边是书，另一边呢？是衣服或其它的东西。最后，在这个天平上，我总是会细细掂量。当然，最后，天平总是向书这一边倾斜。

由于我校是一所偏远的乡村学校，毕竟能够外出的机会非常少。于是，邮购书籍就是我常常购买书籍的又一方式。这些年来，我每年都要邮购书籍方面花费好上千块钱。当然，这还不包括订阅报刊的费用。

在教研上的投入，更为主要的，是我精神上，时间上的。可以说，以上所谈，仅仅是物质条件方面的。

要说我在精神与时间上的投入，那话就更说不完。我只能这样说吧，我业余时间的90%都被我的教研给占用了。这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记得几年前，电脑还没有进家门时，我全都是用传统的方式写作。速度慢，又辛苦异常。

对于我这个当时全乡唯一一个恢复高考后来到本地工作的大学生而言，面临着一次大的选择。那时，干部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提到了相当的高度。乡政府干部中，有知识、有文化的极少，急需一批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去充实。当时的乡党委书记找到我，表示要让我改行从政，调我去乡政府工作。在当时，干部的社会地位高，在群众中的声誉也好。在我们农村，当干部成为很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目标。有谁一旦当上了乡里干部，那是全家的荣耀，自己一生的荣耀。而教师的社会地位，根本无法与干部相比。巨大的反差面前，我婉言谢绝，仍然选择了三尺讲台作为自己演绎人生的舞台。

我坦然，我欣慰。在我的教育下，一大批的农家子弟，有的走出了大山，奔向了祖国各地，有的走向出了国门，迈向了世界；有的正成为各行各业的行家里手。我这个乡村教师的“梦”，正在一步步的成为现实！

2013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