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临下,幽然深远——山涛(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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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嵇康死后的许多年里,往事渐渐地封沉于历史之中,曾经拥有过的玄音,放诞,玄谈与饮酒,不复再有了。然而,在记忆的深处,一切不曾淹埋。那个存活的人,依旧记得那封无言的绝交书,那首畅快淋漓的广陵散,那些竹林中悠远的身影……一切依在眼前,犹在眼前,却有意无意地隐藏,随着洪荒如流的历史沉淀在苍茫里。那个存活的人,太单薄,也太无奈。人总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于世道里,而他的世道,太遥深,也太呼啸,死生无常,合久必分,悲凉凄怆,更兼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明澈,他惟有过着自己的生活,尽着自己微薄的所有。作为一个竹林名士,面对亡去的故友,面对远去的岁月,他犹如踏雪的飞鸿,那复计东西。

苏轼《和子由绳池怀旧》诗写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飞鸿那复计东西。”这是一种生命有限,人生无常的放达。自古从先秦两汉,到唐宋元明清,无数的文人曾为生命的真谛所感伤,悲咏,哀悼。因此,留下了“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悲凉凄怆的诗句。而魏晋作为一个悲凉凄怆的时代,无疑是悲凉中的悲凉,凄怆中的凄怆。自东汉末年起,至隋唐一统,其中有太多的杀戮,有太多的亡灵,“孤魂号外野,千里无人烟”。因此,作为一个魏晋时代的人,更多了些流离失所,更多了些忧生之嗟。感伤,悲咏,哀悼,放诞,纵酒,玄谈,怀疑一切,探求一切,甚至破坏一切。以完成独立个体,实现自由的精神和独立的思想,他们以悲天悯人的胸怀恒立于寰宇之间。

无论世道何等的不堪,无论战事何等的频繁,人总要存活,而且是一如既往的存活,所以自觉的人,贴近宇宙,明了天地万变,恒化无常;明了人世虚无,生命短暂。曹操“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阮籍“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这些纵使有时代行进的必然,儒学大一统的破坏,玄学盛行,世事杂沓,名实相争的外化,但是,时代的悲凉,人的自觉终究反馈在人个体身上。所以,名士总在寻求一种心灵归遁和解脱。或是自然,或是名教,或是建功立业,或是放任山水……都有他们灵魂寄托所在。所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是千百年来文人心绪的一个徘徊。而那些治世儒学出身的人,乱世先忧后乐的人,魏晋“自然名教相通”的人,尤为如此。而山涛作为一个竹林名士,好老庄而杂以儒术(或者更确切的说好儒术而杂以老庄),他的心绪犹如登山临下,幽然深远。

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人,竹林七贤中最年长的一位。幼年丧父,家境贫寒。然而,少有器量,介然不群。山涛与阮籍、嵇康、吕安、向秀等人结为竹林之游,原系着名士的知心和乱世的归遁。《晋书》本传写道:山涛“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便为竹林之交,著忘言之契。”大凡名士的交往合则来,不合则去——竹林七贤在交往中有着各自的通脱和随意,所谓:“君子和而不同”。竹林七贤均好《庄》《老》,均能饮酒,均为性情中人,但各有各的自在,各有各的取向,重于神往而非形往。山涛言嵇康:“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是一种由衷的敬意;王戎目山巨源:“如璞玉浑金,人皆钦其宝,莫知名其器”也是一种由衷的敬意。因此,竹林之交是方外之交,竹林之游是方外之游,离、同、异、和均可。

均好《庄》《老》而言,阮籍“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嵇康“抗心希古,任其所尚”,“志在守朴,养素全真”。山涛“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庄》《老》”。向秀“雅好老庄”,“任率无为”。刘伶“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阮咸“一家尚道弃事”。王戎“任率不修威仪,善发谈端,赏其要会”。但是,竹林名士有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嵇康、阮

籍、刘伶、阮咸),有的名教自然并崇(向秀),有的好名教而杂以自然(山涛、王戎)……因此,七贤自然名教两通,而倾向不同。其中,山涛处于名教自然之间,处于有无本末之内,纵情越礼之处明显较少,没有阮籍“超世而绝群,遗俗而独往”,“以万里为一步,千岁为一朝”的气势;也没有刘伶“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的随意;而更多的是“其进也,抚俗同尘;其退也,餐和履顺,以保天真”的处世。颜延之《五君咏》没有山涛,可能与名士的通脱之气及仕途之心有关。

其实,山涛深解通脱。“山公启事”中有关于山涛推荐阮咸和嵇绍的两则启事,写道“吏部郎主选举,宜得能整风俗、理人伦者。史曜出处缺,散骑侍郎阮咸,真素寡欲,深识清浊,万物不能移也,若在官人之职,比妙绝于时。”“绍平简温敏,有文思,又晓音,当成济也。犹宜先作秘书郎。”前者阮咸“耽酒浮虚”,而山涛更注重他“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的禀性,推荐为吏部郎,显然对他“多违礼法”的性情持以通脱的理解(推荐阮咸为吏部郎,终以晋武帝的“咸耽酒浮虚”而驳回。《竹林七贤论》于此写道:“山涛之举阮咸,固知上不能用,盖惜旷世之俊,莫识其真故耳。夫以咸之所犯,方外之意,称其清真寡欲,则迹外之意自见耳。”由此亦可见,山涛的通脱和清明)。后者嵇绍故人之子,故人因犯事而亡,而山涛以“平简温敏,有文思,又晓音”,敢于推荐为秘书郎(实任秘书丞),又言道,“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尚且此消彼长,岁月变化,而况人乎?”一则见其通脱,一则见其情谊。(同时,不免使人想到《与山巨原绝交书》,山涛承受的压力)。

均能饮酒而言,阮籍醉酒能啸,任性不羁;嵇康酒色同体,令人自枯;山涛饮酒不多,八斗未醉;向秀酒色淡雅,欣然自往;阮咸嗜酒于盆,与猪同乐;王戎酒味清香,不舍酣饮;刘伶举杯泽野,妙趣寰中。可见,竹林名士饮酒各有各的趣味。同时,七贤往往将饮酒与音律,玄谈,自然相系,大有“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旷然。然而,山涛饮酒不多,八斗未醉,似乎多了些清明自持,老成稳重的余韵。《晋书》描述:山涛“饮酒至八斗方醉,帝欲试之,乃以酒八斗饮涛,而密益其酒,涛极本量而止。”《太平广记》描述:山涛“饮酒量至八斗。武帝欲试之,使人私默以记之,至量而醉。”这些在自遣慰藉之中,能见到一个“隐身自晦”老者形象——深通自然,合于名教。

其实,无论是自遣还是慰藉,或者旷然,名士饮酒的背后多少隐藏着沉痛。宋人叶梦得说道:“晋人多言饮酒,至于沉醉,未必真在乎酒。盖时方艰难惟托于酒,可以疏远世故而已。陈平、曹参以来,已用此策……传至嵇、阮、刘伶之徒,遂欲全然用此,以为保身之计,……饮者未必剧饮,醉者未必真醉耳!”看来,饮酒昏酣,遗落世事,老庄清谈,超然世外,犹如阮籍的诗,嵇康的文,“放浪形骸,借以逃避祸端”;“曲折为文,借以发泄不满。”同时,这也是一种心灵皈依和慰藉,唐人杜甫有诗“沉饮聊自遣,放歌破悉绝”大抵文人相似。

如今从这类少量的史料中,略能寻觅山涛在竹林之游中的身影。《世说新语任诞》:“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说新语排调》:“嵇、阮、山、刘在竹林酣饮,王戎后往。”《向秀别传》:“向秀字子期,少为同郡山涛所知,又与谯国嵇康、东平吕安善,其趋舍进止,无不毕同,造事营生,业亦不异。”……由此,山涛等七贤常聚于竹林之下,饮酒谈玄,赋诗弄曲,放浪形骸,可窥一斑。其中,超然物外,悠然玄远,物我两忘,独立寰宇的名士风度,也带着神化的色彩源远流长。然而,名士风度的背后,实与饮酒纵酣那般,聊作慰藉的多。

“魏晋之际,名士少有全者”,因此,清明远见的人更多了些静观韬晦。同时,魏晋尚品藻,品藻别人,也品藻自己,因此,静观韬晦的人总能得相应的禀性。在对山涛的品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