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化与文化生态

生态文化与文化生态

摘 要：本文首先分析了生态文化与文化生态的不同内涵,进而指出了两者的内在关连性"其目的旨在廓清文化生态学的核心概念,使这一领域所研究的问题得以深化,为建立一门广义的文化生态学奠定基础"

关键词：生态文化;文化生态;生态学;文化生态学

近年来,生态文化或文化生态的多学科研究已逐渐成为一种显学"然而,究竟什么是生态文化?什么是文化生态?还有必要进一步探究"有的学者将这两者视为同等概念,甚至同一概念实际上是有问题的"这两者虽然有很深的渊源关系,但确有不同的内涵"或者说,我们应该认真规范这两个概念的内涵和实质,以便使这一研究领域的问题得以扩展和深化"

一

/生态文化0有广义和狭义之区别"广义的/生态文化0,是一种价值观,或者也可说是一种文明观"狭义的/生态文化0是指的一种文化现象"

说/生态文化0是一种价值观(文明观)主要是说,人类在创造文化(文明)的进程中已经认识到用生态系统科学的价值观念来看待自己所创造的文化更有利于人类文明的生存和发展,也更符合人类社会的演化过程"人类已由农业文明进展到工业文明,接下来代替工业文明的将是一个新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生态文明是依赖于生态文化所建立起来的一种新的文明"生态文化观念决定了生态文明的创建"/21世纪人类的选择是从传统文化走向生态文化,建设生态文明社会"0[1]因此,/生态文化,首先是价值观的转变0"/生态文化0是/从-反自然.的文化,人统治自然的文化,转向尊重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文化"生态文化的任务体现在所有文化层次:在制度文化层次,改造传统社会没有自觉地保护环境的机制,却有自发地破坏环境机制的状况,通过社会关系和社会体制的变革,使环境保护制度化;在物质文化层次,通过新的技术形式(生态技术)的采用,以及创造新的能源结构,实现社会物质生产和社会生活-生态化.; 在精神文化层次,使哲学!科学!道德!艺术和宗教沿着符合生态保护的方向发展,以便在21世纪建设更加美好的新文化乐园,走向生态文化新时代"0[2]

也有的广义/生态文化0论者认为,/生态决定文化0,/生态直接关系到文化能否存在,文化以何种形式存在"0/不同的生态导致不同的文化"0[3]他们已开始认识到/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的不同"在他们看来,/生态文化学与文化生态学都要研究生态与文化,但侧重点有所不同,生态文化学不仅注意生态对文化的作用,而且特别重视文化对生态的反作用"0[4]他们还进而提出了生态文化学要研究的主要内容,即:(1)影响生态的文化现象;(2)区域文化圈的特点和比较;(3)生态文化的发展轨迹;(4)生态文化与社会进程的关系,等等"/生态文化学的宗旨在于协调生态与文化的关系"它要建立一套科学的理论,从质!量!能!向四个方面调整文化的发展,使文化与生态尽可能达到充分的和谐"0[5]

还有的广义/生态文化0论认为,人作为社会的人,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具有文化"人类对环境的社会生态适应即人类文化"人类主要靠文化来适应环境,改造环境"/在人类对地球生态环境的生态适应过程中,人类创造了文化来适应自己的生存环境,并用文化来改造环境使之更适合自己的生存,发展文化以适应变化的环境"人类对地球环境的认识从模糊到清晰,从不自觉到自觉,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过渡,因此,人类需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文化来与环境和谐共进,并用新文化来修复由于旧文化的不适应而造成的环境退化,这种新文化就是生态文化"0[6]

从以上的引述不难看出,广义/生态文化0论,把/生态文化0视为一种人类所创造和选择的/新文化0,这种/新文化0将带来一种新文明)))生态文明"同时,在他们那里,/生态文化0也是一种价值观,这种生态文化观是人类创造文化,推进文明的价值尺度或价值准则"人类将依据/生态文化0的价值观念来判定自己创造的文明程度和发展方向"

狭义的生态文化范畴,主要是指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有人又将之称为/绿色文化0)"它主要是自19世纪以来,人类在重视自身生存的生态环境保护的过程中,逐渐产生出来的一系列的环境观念!生态意识,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系列有关生态环境的人文社会科学成果"例如"生态文学!生态艺术!生态伦理!生态经济理论!生态政治理论!生态神学等等"这些/生态文化0成果的创建,既表明了生态学思维方式对人文社会科学的渗透,也展现出一种生态文化现象正在全球漫延"它是人类向生态文明过渡的文化铺垫,也是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在当代相互融合的文化发展趋势"总之,它是一股思想文化潮流"它淹没的文化陆地越多,越证明自己作为一种新的文化现象的重要价值"

事实上,广义的生态文化是以狭义生态文化为基础的"正因为有/绿色文化0运动,正是因为有日益滋生的!越来越普及的环境观念和生态文化意识,广义的生态文化论,或者说生态文化学理论(一种新的价值观!文明观)才会得以建立"

二

/文化生态0也有广义和狭义的区别"广义的/文化生态0,首先是一种世界观,或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化观,是一种文化的生态学"它和一般生态学一样,也是建立在人类对生态系统的依赖性这一基础上的"这一概念最初是由美国人类学家朱#斯图尔德提出的"斯图尔德认为,文化生态学所要研究的是由于适当环境所导致的文化变迁"按斯图尔德的观点,文化生态学与/社会生态学0或/人类生态学0不同"因为文化生态学是要/解释具有地域性差别的一些特别的文化特征及文化模式的来源0,而不是要/把一般性的原则应用到任何文化环境的情况上去"0[7]这里实际上已经显露出广义文化生态与狭义文化生态的不同"很显然斯图尔德是既看到了/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的不同,也看到广义文化生态理论(作为一种世界观的文化生态理论)与狭义文化生态理论的差异"后来的文化生态学研究都是循此而发展起来的"文化生态研究的主要内容包括:文化与环境的交互关系;文化群落和环境的组成!结构!分布以及发育变化的情况"其中心概念是文化生态系统,即在特定的文化地理环境内一切交互作用的文化体及其环境组成的功能整体"近年来,这种广义的文化生态研究又有新的发展,它/把人类活动看做是社会的主体,把人类的文化创造划分为科学技术(包括经验!知识等)!经济体制!社会组织和价值观(包括风俗!道德!宗教!哲学等)四个层次(语言作为信息工具暂不包括在内),依据它们与自然环境关系的密切程度0[8],构成人类文化生态系统的结构模式"所以,广义的文化生态,是指影响文化产生!演进的自然环境!科学技术!经济体制!社会组织以及价值观念体系等变量构成的整个文化生态系统"

狭义的文化生态,主要是指精神文化与外部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以及精神文化内部各种价值体系之间的生态关系"所以,狭义的文化生态是建立在广义的文化生态理论基础上的"由于人类在社会化的进程中,不断创造出使自己区别于自然生命状态的精神生命(文化)形态,因而,这些精神文化形态在其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不仅与其产生的自然生态环境!社会生态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且在精神文化内部也存在着一种生态关系,即各种具体的观念文化,如哲学!宗教!伦理(道德)!文学!艺术!语言等等之间也存在着一种相互的生态关联"研究这些观念文化形态之间的生态关系或说生态关联性,也是狭义文化生态学的任务"美国著名生态哲学家罗尔斯顿将生态学称为/终极的科学0,/因为它综合了各门科学!甚至于艺术与人文科学0"[9]当然,罗尔斯顿并非主张一种/终极真理0,而说的是生态学的广泛的涵盖性和问题指向的深入性"罗尔斯顿本人在生态伦理学的建立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目前,哲学生态学!审美生态学!生态伦理学,生态文艺学!政治生态学!教育生态学!人类生态学等狭义文化生态学科已纷纷产生"事实上,还有一个方面,这就是精神生态问题"本文认为,这也应当包括在狭义文化生态理论之中"/精神生态0论者认为,在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精神生态0的层面"人类的生态问题同时也是人类的精神问题"具体来说,/精神生态0包含着这样两个方面,/一是-精神.作为人的一种内在的!意向的!自由的!能动的生命活动,在一个更为高蹈的层面上对地球生态系统发挥着潜隐的巨大作用"0/二是,-精神.作为人类的一种生发着!运动着!兴衰着!变化着的生命活动,具有内在的能量吞吐转换机制,具有独立的与其环境交流感应体系,它本身也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开放系统,一个-生态系统."0[10]目前,我国在狭义的文化生态领域比较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是樊浩的5伦理精神的价值生态6和鲁枢元的5文艺生态学6"在5伦理精神的价值生态6中,展示给我们的是/在开放)))冲突的文明体系中,如何建构和确证伦理精神的存在现实性和价值合理性"面对文化冲突!经济转轨!社会转型,现代化伦理精神如何实现创造性转换,如何与文化!经济!社会形成新的有机合理的生态,如何建构现代中国伦理精神的价值合理性"0[11]在这项狭义的文化生态研究文本中,我们看到伦理精神的文化生态,是一种从文化意义上,从伦理与文化的关系中理解和把握的精神生态"在这里,/文化生态0的内蕴,首先是把人类伦理作为一种文化生态中的存在"/伦理是文化的生态因子,伦理生态是文化生态的一部分,伦理精神的价值合理性,变革方面是一定文化生态中的合理性,是伦理)))文化生态的合理性"0[12]鲁枢元的5生态文艺学6[13]是诸多近年来文艺生态学研究的代表性著作"该书除了重视生态学的人文转向,注重文艺对人类走出生态困境,优化人性生态的意义和文艺在即将到来的生态文明中发挥的作用之外,还深入到艺术家成长的生态位!艺术的地域色彩及群落生态状况,艺术物种多样性的意义及艺术物种的灭绝等问题的考察"尤其是书中还探索了现代人的/精神生态0系统!文学艺术在人类生态系统/精神圈0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以及文艺与/精神圈0的生态关联等重要问题"从以上简单的举要我们可以看到,狭义的文化生态学,又是用生态世界观对各类观念文化形态重新进行生态学审视的一种文化生态理论"

不难看出,在这里,广义文化生态论也是狭义文化生态论的基础;狭义文化生态是对广义文化生态论的进一步深化和扩展"文化生态学在此已远不只是一门学问!一个学科,而是形成了一整套的观念系统,真的成了/终极的科学0,/成了一个包容生命与环境!人类与自然!社会与地球!精神与物质的世界观"0[14]

三

接下来应讨论的是/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的关系"

/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的区别是较易模糊的"正如前述所说,有的论者将它们视为同等范畴,进而将以此两概念建立起来的理论也视为同一理论体系"[15]本文不同意这种看法"在本文看来,这两者是有区分的"首先,/生态文化0论的侧重点在/文化0上"如果以/生态文化0为核心概念建立/生态文化学0,那么,其重点应是一种/文化学0研究,其学科应属/文化学0的分支"如果以/生态文化0为核心,建构一种思维方式,或者说,将/生态文化0首要的看作是一种价值观,那么,它实质上是人类在遭遇了环境问题的压迫后所做出的新的文化选择"这就是说,人类试图通过创造一种/生态文化0,或者说/生态文明0来解决人与自然的冲突和矛盾"

不同的是,/文化生态0论的重心是在/生态0上"它是用生态学的思维方式来阐释人类及其文化问题的"它将生态系统科学视为一种世界观"显然,文化生态学是从人类生存的整个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精神环境中的各类因素交互作用来研究人类及其文化的产生!发展和变异的"/生态0这个概念源于希腊语/Oikos0其本义是/住所0!/区位0!/环境0!/栖息地0"这就是说,/生态0有/家园0之意"生态学正是借用了这一含义,建立起研究生物体居住条件!物种构成及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即生命系统与环境系统关系的学问"生态学家认为,一定环境的有机体是一个生物种群,它们的数量!种类及其分布受环境的影响"而且,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命体各有各的位置,彼此相生相克,维护着生态系统的平衡"倘若这种生态平衡遭到破坏,物种的生存就会发生危机或灭绝"当人类学家将这一学说引入了人类文化的研究时,/文化生态0概念便产生了"因此,/文化生态0论者实质上是把整个人类文化看作一个生态大系统"这个生态大系统由自然环境!科学技术!经济体制!社会组织!价值观念等层次组成,它们之间是一种协同共存的关系"这些不同层次的协同关系是一种相互依赖!相互影响!交相作用的关系"这种协同共存关系不仅影响着人类一般的生存和发展,也影响着人类文化的产生!创造和发展"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生态文化0论者是将/生态0与/文化0视为两橛,至多将两者看成一种外在的关联,或者看成一种消极的适应和被适应的关系"/生态0在这里仅仅是/环境0(甚至只/自然环境0)的同义语"有人认为/生态意识也就是环境意识0"[16]生态文化体现了人类谋求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方式!过程和结果"这实质上仍然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一种表达方式,仍然没有完全摆脱传统的机械的主体客体二分的哲学思维模式的影响"而/文化生态0则将/文化0与/生态0两者视为具有内在的一体性,文化本身即是一个生态系统"文化生态系统并非是一种新的文化选择,而从来就是人类文明内在的本性,或者说是人类文明生长!发育的内在指向"它引导人类向整体的生态的世界观转变"

尽管/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存在明显的差别,它们所突出的重点不同,在思维的广度和深度上也有着不同的指向"但它们的相互关联性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它们都把自己的理论基础建立在生态学的开掘上;其次,它们都把对自然生态的问题扩展到了社会!文化和精神领域,明确肯定了人类文化的生态性质,从而把/文化0问题放在人类生态系统中进行考察;再次,它们都从较高的理论层面上(哲学和人类学)认识生态观,把生态学作为考察人类文化的方法论和价值学基础"尤其是由于人类的生态问题自上个世纪以来日益突出,倍受各界人士关注,生态问题已和人类生存!发展等根本性问题联结在一起"因而,/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就成为人们广为议论的话题"不加深究将两者混为一谈的现象也就产生了"平心而论,将/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视为同一概念,是有其现实的和理论上的根由的"

这种理论上的根由主要就表现在/生态文化0与/文化生态0两者的相互转化上"在/生态文化0的研究中,当论题一旦涉及到生态学方法,用生态观点研究现实事物,观察现实世界,思考现实问题,你马上就进入了/文化生态0的领域,这已经不是个别的!偶然的/僭越0,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这样的例子我们可以从殷登祥!徐恒醇主编的5生态文化丛书6中看到"这套丛书共六册,是目前我国研究/生态文化0问题的代表性理论成果"丛书分别从生态哲学!生态伦理学!生态经济学!生态法学!生态美学!生态文艺学等领域探讨了/生态文化0(即前述我们所言/狭义生态文化0)问题"但在本文看来,该丛书的研究成果至少在有些方面已经进入了/文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