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诗对唐诗的超越——一种哲学的考究(一)
- 格式:docx
- 大小:16.28 KB
- 文档页数:3
宋诗对唐诗的继承与发展继承:宋诗是在唐诗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宋诗是在唐诗之后的另一个高峰,确立了一套异于唐诗的审美规范,但同时又学习唐代,表现出宋朝的时代特色。
宋人继承发展了唐人的精神,而最终与唐诗“双峰并峙,分水而流”。
对后世的影响都很巨大。
发展(不同):宋初以来,宋诗仍受残唐诗风的影响,尚未出现具体新创的系统。
真正的宋诗,是由宋真宗、仁宗时代的欧阳脩及其好友梅尧臣开其端。
欧、梅之后,出现了两个宋诗大宗——王安石与苏轼。
苏轼的门生黄庭坚后来的影响超过苏轼,形成“江西诗派”。
江西诗派除了黄庭坚之外,还有陈师道、陈与义两大诗人。
南、北宋之交,江西诗派的影响笼罩大半诗坛,流弊也因之而生。
南宋三大诗人——陆游、范成大、杨万里刚好出现在这一阶段。
他们都受江西诗派影响,也都想在江西诗派之外另谋出路。
在他们之后,宋诗走向没落。
以上所提诸人,苏、黄、陆三人尤其重要,是可以跟唐代的李、杜、韩(愈)、白(居易)并称的大诗人。
鲁迅先生说过:“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以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
”而宋诗的代表作家如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陆游等,正是“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在极高的起点之上,苦心孤诣终与唐诗双峰并峙,各领风骚,亦不能不为后人称道。
唐诗与宋诗本是一脉相承,从整个诗史来看,宋诗正是唐诗发展的必然结果。
但又存在很大差异,宋诗对唐诗是在其基础上变革、创新发展起来的。
在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方面,宋诗都有新的开拓和创造。
宋诗比之唐诗,在反映民生疾苦,揭露社会黑暗和表现统治阶级内部政治斗争等方面都有所扩展。
在诗歌基调方面,在民族矛盾异常尖锐剧烈的历史背景下,宋诗中所抒发的爱国主义精神比唐诗更炽热和深沉,成为宋代诗歌的基调。
在写作手法方面,唐诗主言情,寄情于景,即使说理,也多以抒情方式出之;而宋诗喜说理,寄情于理,崇尚议论。
宋诗同唐诗相同,优秀之作也来自生活,但往往先从理性上把握,然后再选择恰当的形式。
以宋代笔记为例看宋人对唐诗的认识唐诗在我国文学史甚至是文化史上,都堪称是璀璨的明珠。
对处于唐代之后的宋人而言,面对如此耀眼的明珠,必然有自己的体认和观点。
本文拟以宋代笔记为研究范畴,就宋人对唐诗的宏观认识做一浅探。
本文所谓笔记,即是指由撰著者随意记录而非刻意著作的文字。
所采宋代笔记,有三个来源:大象出版社《全宋笔记》第一编十册,共49 种,第二编十册,共45 种;中华书局唐宋史料笔记丛刊39册,共60种,除去唐人所著的5 种以及与《全宋笔记》重复的20种,共35种;泰山出版社《中华野史•宋朝卷》三卷205 种,其中,除去非宋朝人所著的7 种以及与前两者重复的76 种,共122 种。
三者相加,共251 种。
这251 种笔记,涉及当时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内涵极其丰富,其中论及唐诗的有50 余种,贯穿了两宋200 余年。
重要的笔记著作,有欧阳修《笔说》、《欧阳文忠公试笔》、《归田录》、苏轼《东坡志林》、《仇池笔记》、《渔樵闲话录》等。
研究宋人对唐诗的接受,笔记资料自然是一座宝库,不可回避。
其中有对唐诗作家、作品、流派的具体评点,也有对唐诗风貌的生动概括;有认真、刻意的分析,也有不经意的集体无意识的流露。
. 集体无意识的感性肯定在宋代笔记中,有一种现象格外耐人寻味。
即:唐诗被作为评判诗人诗歌优劣的不二标准,人们往往喜欢自比或者将人比作唐人。
欧阳公顷谪滁州,一同年将赴阆卒,因访之,即席为一歌以送……其飘逸清远,皆白之品流也。
一一文莹《湘山野录》材料所及为同时代人对欧阳修作品的赞扬:飘逸清远,得李白神韵。
翰林郑毅夫公,晚年诗笔飘洒清放,几不落笔墨畛畦,间入李、杜深格。
文莹《玉壶清话》文莹认为,郑毅夫晚年诗歌风格飘洒清放,不落俗套,有的作品甚至还有李白杜甫之风。
杨诚斋:“老夫此作,自谓仿佛李太白。
林玉露》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的杨万里,亦以诗歌神似李白而颇为自得。
此种情绪中透露出的正是他对李白的崇敬之情。
宋诗选本与唐宋诗之争明李东阳云:“选诗诚难,必识足以兼诸家者,乃能选诸家;识足以兼一代者,乃能选一代。
一代不数人,一人不数篇,而欲以一人选之,不亦难乎?”[1]但选本作为一种特殊的批评方式,又为历代论诗家所喜用。
所以考察选本发展的历史,对于把握历代诗学思想的演进,关系甚大。
历代的宋诗选本,对于宋诗的态度,一般可归纳为以下几种:一、站在尊唐的立场上,认为宋诗也有似唐诗者。
选者或在宋诗尚处弱势地位时,借唐诗之尸,以还宋诗之魂,如元方回之编《瀛奎律髓》;或当唐宋诗之争激烈之时,通过编选宋诗而行贬抑宋诗、巩固唐诗地位之实。
总之,在不同的条件下,这是一种双方都可利用的策略。
宋诗固然与唐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如此而选宋诗,则其真面目自然难以尽显。
二、认为宋诗既有对唐诗的继承,更有对唐诗的发展,强调宋诗与唐诗之异,如清吴之振等所选之《宋诗钞》。
这在宋诗的认识史上具有突破性的意义,唯其如此,宋诗方有可能取得与唐诗分庭抗礼之资格。
三、在充分肯定宋诗价值的同时,以唐诗矫宋诗之失,并进而将唐宋诗视作一个整体的审美范畴,力图兼融唐宋,自立一家,如晚清之宋诗派。
如此,才算对宋诗的利弊与真精神有了一个比较完整、辩证的认识。
当然,实际的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有时往往几种情况交织在一起,一种思潮被击败之后,又会卷土重来。
但从总体上看,宋诗的地位经过数百年的斗争,最终得到了确立。
至钱钟书先生《谈艺录》“唐诗、宋诗,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态性分之殊。
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
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2]之论出,唐宋诗之争始随之暂时告一段落。
而对于宋诗的认识,即使当前仍处于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之中。
本文拟通过对历代主要宋诗选本的发展的探讨,来看诗坛上聚讼纷纷达数百年之久的唐宋诗之争。
有的选本,所收非止宋诗,但因其对宋诗的流传,曾产生过较大的影响,故理应也列入讨论的范围。
对于诗学思想不甚显明或影响一般的选本,则相应地在叙述上从略。
缪钺《论宋诗》看见有人讨论宋诗,说起这篇文章。
看得比较早,当时没读懂,自然也没什么印象,找来再读一下。
《宋诗鉴赏辞典》却不知是扔到家里还是压在某个箱子下面了,又是一本被我荒废掉了的书,叹。
缪钺《论宋诗》(《宋诗鉴赏辞典》序)宋诗沿袭五代之余,士大夫皆宗白居易诗,故王禹偁主盟一时。
真宗时,杨亿、刘筠等李商隐,西昆体称盛,是皆未出中晚唐之范围。
仁宗之世,欧阳修于古文别开生面,树立宋代之新风格,而于诗尚未能超诣,此或由于非其精力之所专注,亦或由于非其天才之所特长,然已能宗李白、韩愈,以气格为主,诗风一变。
梅尧臣、苏舜钦辅之。
其后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出,皆堂庑阔大。
苏始学刘禹锡,晚学李白;王黄二人,均宗杜甫。
“王介甫以工,苏子瞻以新,黄鲁直以奇。
”(《苕溪渔隐丛话》卷四十二引《后山诗话》)宋诗至此,号为极盛。
宋诗之有苏黄,犹唐诗之有李杜。
元祐以后,诗人叠起,不出苏黄二家。
而黄之畦径风格,尤为显异,最足以表宋诗之特色,尽宋诗之变态。
《刘后村诗话》曰:“豫章稍后出,会粹百家句律之长,究极历代体制之变,搜讨古书,穿穴异闻,作为古律,自成一家,虽只字半句不轻出,遂为本朝诗家宗祖。
”其后学之者众,衍为江西诗派,南渡诗人,多受沾溉,虽以陆游之杰出,仍与江西诗派有相当之渊源。
至于南宋末年所谓江湖派,所谓永嘉四灵,皆爝火微光,无足轻重。
故论宋诗者,不得不以江西派为主流,而以黄庭坚为宗匠矣。
唐代为吾国诗之盛世,宋诗既异于唐,故褒之者谓其深曲瘦劲,别辟新境;而贬之者谓其枯淡生涩,不及前人。
实则平心论之,宋诗虽殊于唐,而善学唐者莫近于宋,若明代前后七子之规摹盛唐,虽声色格调,或乱楮叶,而细味之,则如中郎已亡,虎贲入座,形貌虽具,神气弗存,非真赏之所取也。
何以言宋人之善学唐人乎?唐人以种种因缘,既在诗坛上留空前之伟绩,宋人欲求树立,不得不自出机杼,变唐人之所已能,而发唐人之所未尽。
其所以如此者,要在有意无意之间,盖凡文学上卓异之天才,皆有其宏伟之创造力,决不甘徒摹古人,受其笼罩,而每一时代又自有其情趣风习,文学为时代之反映,亦自不能尽同古人也。
一、宋词对唐诗的继承关系唐诗宋词”一语,宋词与唐诗并称,不唯标示“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之义,而且也说明,宋词是庶几可与唐诗媲美的一大诗体。
宋季承唐,然而如鲁迅先生所言,好诗差不多已被唐人作完了。
所以,到了宋代,宋人在诗歌创作方面,要不落唐人的窠臼,确乎很难。
但是,唐人所留下的丰富的文学遗产,宋人也并不有白白浪费,而是将它们更多更灵活运用在“词”这一诗歌体式上,使词在宋代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发展。
我们在论宋词与唐诗的关系时,往往更多的注意于宋词与唐诗的区别。
差别的确是主要的也是重要的,在本书的宋词部分,笔者也主要着眼于宋词最主要的艺术特征(当然也是与唐诗的不同之处)来展开论述。
但在此绪论中,就像我们在论述唐诗的艺术特性前必须先说明唐诗对前代的继承关系一样,我们也必须先说明宋词对唐诗的继承关系。
可以肯定地说,宋词能取得如此显赫的成就,如果不是建立在唐诗如此卓越的成就和如此纯熟的技巧之上,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从后来挖掘出来的敦煌曲子词来看,词在进入文之手以前,除了它的句式长短参差不齐外,与此前的民间歌谣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主要是采用那种简单、质朴、直率的表现方法。
到中晚唐文人开始实验填词以后,就像一切民间文学向文人的文学的转变一样,词也就不知不觉地发生着变化,渐渐地带有了文人的因而也是更艺术化的色彩(当然,也会有负面影响,例如少了质朴和直率,但这比竟是次要的)。
最早实验词的创作的白居易、刘禹锡,尤其是后来大量进行词的创作的温庭筠、韦庄等,他们本就是唐的重要诗人,他们的加入,必然地会把他们在诗歌创作中的种种技巧,带到词的创作中来。
另外,五代、宋的词作者,也几乎都是诗人,他们一面作诗、一面填词,唐诗的各种技巧自然就会融汇、渗入到词的创作中去,使词的创作更加精美。
实际上,我们只要对宋词的艺术稍稍加以分析,就会发现,宋词在意象、写景抒情手法的运用方面,在词的境界营造方面,甚至在语言的锤炼、借代、典故等手法的运用方面,与唐诗都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
阐述类文本阅读专题〔二〕【铁人中学2021-2021学年高二上学期期末】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1~3题。
唐朝内地与西域通过丝绸之路的交往,不仅表如今各种物品的输入与输出,更表如今不同文化背景人员之间多种形式的文化交流,内地有大量的戍卒、使节、文士、商贾等进入西域,而更多的还是西域人受到中华各地的吸引,纷纷前来通使,贸易、留学,甚至入仕、传教,因此丝绸之路成为中西文化频繁接触、交流的主要途径,唐代诗歌中的诸多西域名物品类以及文化事象均是这种交流过程的反映,丝路文化对唐代诗歌产生了重要影响。
空间之于文化,不仅仅只是地理概念,还应当包括时间是观念和思想空间。
唐代诗歌的地理延伸从“阳关〞“安西〞到“葱岭〞“西海〞,直至“条支〞“拂林〞,正是汉代之后丝绸之路的开展与延伸。
唐代承续汉事,积极开拓西北,经营西域,藉保关陇平安。
唐诗以汉喻唐,包含了对古人英雄业绩的向往、渴望建功立业的豪情,更重要的是表达了对民族历史的崇敬和对国家实力的强烈自信。
假如地域性和时间是性是向外的延伸,思想性就是向内的视,而对于唐代诗歌而言,外来的思想影响莫过于佛教。
佛教于汉晋之间自西域传入,我国僧人又赴天竺求法,得佛教真传而使中国也成为佛教中心,佛教至唐代到达鼎盛。
唐代文士礼佛及与佛教僧徒交往之风盛行,细密精深的佛理、意味幽远的禅意也使得唐代诗歌中弥漫着浓郁的佛学气息。
这种自觉自愿的能动选择、直指内心的深层体验,激活了诗人创作的灵感,他们借助长于抒情达意的古典诗歌,深入表达出了心灵深处的生命意向和对生存状态的终极关心。
我国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并存、多元文化一共生的国家。
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先生提出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概念和理论,并认为这个不可分割的民族统一体是历经几千年的历史过程所形成的。
唐王朝加强对西域的经营,通过一系列羁縻州府的设罝稳固了与各民族之间的关系,其开通的民族政策得到了西北诸族的拥护,唐太宗还被尊奉为西北各族一共同的领袖“天可汗〞,唐代诗人岑参两度西域入幕,远驻北庭、轮台,对边疆民族风俗感受至深,其诗歌就有对边疆和平安定、胡汉和睦一共处的赞颂,?赵将HY歌?:“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乌缩寒毛。
宋末元初唐宋诗之辨论析刘飞;赵厚均【摘要】唐诗宋诗孰优孰劣,无疑是宋代以来中国诗学批评史上焦点论题之一.历史上宗唐还是宗宋之论,显现出此消彼长、互不相服之态势.然论其发端,唐宋之辨当始于南北宋之际,魏泰、张戒、陈岩肖等堪为前驱,在宋末元初,更给人以热闹的印象,叶适、严羽、刘克庄等对此问题皆有深入的展开.宋末元初的唐宋之辨,有助于人们进一步审视诗歌的审美特征及价值低位,反思与总结宋诗的发展道路,从而建构新的诗歌发展走向.【期刊名称】《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2(000)004【总页数】6页(P135-140)【关键词】宋末元初;唐宋之辨;诗学建构【作者】刘飞;赵厚均【作者单位】安徽大学文学院 230039;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200062【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6.2关于唐宋诗之辨,钱钟书先生有过精到的论述。
《谈艺录》第一“诗分唐宋”谈及如何看待唐诗宋诗之别的问题①钱钟书:《谈艺录》,北京:三联书店,2007年,第2-7页。
钱先生举出大量中外文论观点,尤其是明清以来的有关论述,认为在如何区别唐诗宋诗的问题上,不能简单地以时代为断。
同时,钱先生又表达了关于唐宋诗各自风格的见解,所作判断皆令人信服。
另外,钱钟书《宋诗选注·序》亦对宋诗的特点及价值地位作有分析,并认为宋诗的总体成就在元诗、明诗之上,也超过了清诗。
序中也包含有对唐、宋诗之不同特点的认识,认为明人批评宋人学唐而不像唐,恰恰是宋诗的创造性和价值所在。
不过,宋人在诗歌的“小结里”方面有很多发明和成功的尝试,但在“大判断”或艺术的整体方向上没有特著的转变。
风格和意境总多多少少不出唐人圈套②钱钟书:《宋诗选注·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第10-11页。
关于唐宋诗之不同,除钱钟书先生外,现当代学者亦有论及者,如齐治平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唐宋诗之争》(《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81年第1期)及其专著《唐宋诗之争概述》(岳麓书社1984年版)、王水照主编《宋代文学通论》之学术史篇第一章第一节“关于宋诗的论争:宗唐与宗宋”(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张毅《20世纪的宋诗之争及宋诗特征研究》(《淮阴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2期)、叶帮义、余恕诚《20世纪的“唐宋诗之争”及其启示》(《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2期)、秦良《唐宋之辨与唐宋诗之争的发轫》(《江西社会科学》2003年第5期)、李金慧《唐宋诗之争的萌芽和滥觞》(《学习与探索》2008年第5期)、赵娜《清代唐宋诗之争研究述评》(《苏州大学学报》2008年第3期)等。
散论唐宋诗之争摘要唐宋诗之争,实际上是涉及到一个中国文学的发展的一个转折时期,就是从古典文学进入到现当代文学的一种转折时期。
钱钟书先生《谈艺录》“唐诗、宋诗,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态性分之殊。
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
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之论出,唐宋诗之争暂告一段落。
然而人们对于宋诗的认识一直处于不断深化的过程中。
笔者认为宋诗有一定的必要性,因为由唐宋诗之争的持续可以看出,唐诗的发展空间甚大,宋诗崇明尚理,乃唐诗影响之下的感性转化成果,若以文为诗,以教益启示为一种使命,必定使诗歌创作有所突破。
关键词:唐宋诗之争,“同光体”,主要观点,宋诗特点唐宋诗之争,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到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学唐与宗宋的问题,主要指的是古典诗歌创作当中,你是向唐人还是向宋人学习。
历代的唐宋诗之争,实质上并不旨在谈论唐宋诗哪个更好的问题,而是说唐以后的宋诗是不是也有存在的必要,也有它存在的价值,对于唐诗而言,宋诗是否具有其独特的超越意义。
唐宋诗之争,实际上是涉及到一个中国文学的发展的一个转折时期,就是从古典文学进入到现当代文学的,现代文学或者是近代文学的这样一种转折时期。
这个转折时期,当时就有所谓的“同光体”。
“同光体”的代表人物是陈衍。
陈衍主张宋诗“学人之诗”,尤其是古体诗,古体诗当中又主要以文为诗,诗歌创作的散文化,所以更多地认为宋诗写得好的是古体,特别是“七古”。
陈衍在《宋诗精华录》里面提及:“宋诗的精华,不在古体而在近体诗”。
钱钟书在《谈艺录》当中,认为唐诗和宋诗不应该按朝代来划分,不应该按朝代划分。
历代的宋诗选本,对于宋诗的态度,一般可归纳为以下几种:一、站在尊唐的立场上,认为宋诗也有似唐诗者。
二、认为宋诗既有对唐诗的继承,更有对唐诗的发展,强调宋诗与唐诗之异。
这在宋诗的认识史上具有突破性的意义,唯其如此,宋诗方有可能取得与唐诗分庭抗礼之资格。
三、在充分肯定宋诗价值的同时,以唐诗矫宋诗之失,并进而将唐宋诗视作一个整体的审美范畴,力图兼融唐宋,自立一家,如晚清之宋诗派。
浅析宋诗与唐诗的风格差异唐诗与宋诗,它们本是一脉相承的,从整个诗史来看,宋诗正是唐诗发展的必然结果。
但又存在很大差异,宋诗对唐诗并未亦步亦趋,而是在其基础上变革、创新发展起来的。
本文用比较分析的方法揭示了唐宋诗歌的差异在于:“唐诗以韵胜,宋诗以意胜”、“唐诗丰腴多彩,宋诗瘦劲平淡”。
(一)宋诗“以平淡为美”,唐诗“以丰腴为美”仰望唐诗,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唐诗表现社会生活几乎达到了巨细无遗的程度,而且写景抒情信手拈来,读来有深情远韵,有一唱三叹的感觉。
唐诗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熟”的特点。
宋代诗人可以从中发现无穷的宝藏,作为学习的典范,这座山峰同时给宋人造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他们必须另辟蹊径,才能走出唐诗的阴影。
因此,宋代诗人走出了一条与唐诗不同的路子,其风格特征,相对于唐诗而言,都是新生的。
比如梅尧臣的平淡,王安石的精致,苏轼的畅达,黄庭坚的瘦硬,陈师道的朴拙,杨万里的活泼,都可以视为对唐诗风格的陌生化的结果。
宋代诗坛有一个整体性的风格追求,那就是以平淡为美。
苏轼和黄庭坚一向被看作宋诗特征的典型代表,苏试论诗最重陶渊明,黄庭坚则更推崇杜甫晚期诗的平淡境界,苏试、黄庭坚的诗学理想是殊途同归的。
苏轼崇陶,着眼于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见苏辙《子瞻和陶渊明诗集引》);黄庭坚尊杜,着眼于晚期杜诗的“平淡而山高水深”(〈〈与王观复书〉〉之二)。
可见他们追求的“平淡”,实指一种超越了雕润绚烂的老成风格,一种炉火纯青的美学境界。
唐诗的美学风范,是以丰华情韵为特征,而宋诗以平淡为美学追求,显然是对唐诗的深刻变革。
这也是宋代诗人求新求变的终极目标。
宋朝历经了三百多年的历史,宋诗也呈现出不同的阶段及派别,下面就分别以各阶段的诗人及诗作为例,进一步阐释“以平淡为美”这一整体性风格追求。
北宋初年,以王禹偁、林逋为代表的“白体”诗人的诗作。
王禹偁在文学主张上不满五代浮靡文风,积极倡导革弊复古,所作诗文内容较为充实,风格平易淡雅,对后来宋代文学的发展有积极影响。
2018年调研试题语文(一)分析1.D【解析】A 项“只能在唐人的基础上继续向深处挖掘”错,下文说“宋诗在题材方面仍有成功的开拓”;B 项“不再写盖世英雄或绝俗高士”绝对化,关于宋诗选材平民化的问题,原文说“宋诗所展示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更多的是普通人,而不再是盖世英雄或绝俗高士”,强调“更多的是普通人”并非完全不写“盖世英雄或绝俗高士”;C 项“都是模仿唐诗”错,原文说“宋诗的任何创新都以唐诗为参照对象”,“以唐诗为参照对象”并非“模仿”唐诗。
2.A【解析】“超越唐诗”错,宋诗在唐诗之外另辟蹊径、独树一帜是一种艺术创新,但不能理解为宋诗“超越”了唐诗。
唐诗与宋诗是“既各树一帜,又互相补充”、“并驾齐驱”的“双峰”“两大美学范式”,文中没有谁超越谁的观点。
3.B【解析】宋诗以唐诗为参照对象进行创新,但不能由此得出任何创新都必须有明确的参照对象才能取得成功的结论4、C(“他们被金钱腐蚀了心灵”的评价不当,“天丰并不看重金钱”错误,他对庄稼说“我等不及收割你们了,我要去讨工钱”说明他也在乎金钱)5、请概括主人公天丰的性格特点。
(6分)5、答案:①思念家乡,热爱田园生活;②关爱妻子,不忍心妻子一人在家操劳;③淳朴厚道,不相信老板不给工钱;④诚实守信,春天和老婆约定回去收割庄稼,秋天和工友约定两天后回来要工钱,他都做到了。
(答对任3点给满分)6、小说中多次出现“秋风”,有何作用?请结合文本作简要分析。
(6分)6.①营造意境,渲染气氛。
“寒凉”的秋风营造了萧瑟的意境,以天丰为代表的泥瓦匠这群农民工在城市中付出了劳动,却难以得到应有的回报,渲染了他们的困境。
②有象征意义。
“从西北吹来的秋风”、“清凉的秋风”等象征着丰收、质朴的乡村生活,表现了天丰对乡村田园生活的留恋和淳朴真挚的品质。
③推动情节发展。
秋风暗示秋收的到来,故事发生在特定的季节里,一面是秋收,一面是讨薪,两者间的矛盾推动了后文天丰在讨薪时紧急回家秋收,再回到城里等情节。
钱钟书先生不太赞同“诗分唐宋”这种以时代划分诗歌的论文方法,他认为,“就诗论诗,正当本体裁以划时期,不必尽与朝政国事之治乱盛衰吻合”。
钱先生当然也是承认中国诗歌是有唐诗、宋诗之分的,“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但是,他认为这种分别,“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
具体地说,“夫人禀性,各有偏至。
发为声诗,高明者近唐,沈潜者近宋,有不期而然者。
”钱钟书先生总结了宋诗的特点:1、首先,以文为诗,以议论为诗。
这里所谓的“文”,其实就是指散文,而我们都知道,散文和议论又有着紧密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并不排斥文学艺术的最本质的特点——形象性富有思辩性的散文,当它被移植到诗歌之时,我们就会发现两种情况:一是散文化的议论本身有助于突出作者自己的形象(宋人许多的政治诗、咏史诗)。
二是多议论,当它们用比喻来表达时,也就成了充满生动活泼的形象,而并非枯燥的说理。
同时又因为时代政治的争辩,和疑经惑古的风气,宋人好议论则更为普遍。
2、其次,以才学为诗。
宋诗好用典,这突出表现在以江西诗派为首的诗派群中。
宋代诗人多博学之才,他们高层次的文化素养必然会体现在他们的创作之中,这也正反映了宋诗的特色。
用典其实可以让读者更准确的体会诗人所要表达的思想,而用典这一风气的形成与学术、文化的昌盛也是有关系的。
3、再者,讲求理趣。
苏轼曾言:“物固是理”,又曰:“万物之变,尽其自然之理。
”。
宋代诗人越来越自觉深入到细腻的哲理思索和人生体验,特别擅长使用日常生活场景抒发哲理,他们将平凡的世俗事件升华为某种人生哲理,从而描写出具有哲理意味的画面。
他们认为追求平淡自然,抹去文字表面的色彩,就自然会追寻字面深处包涵的深蕴。
4、最后,上述三个特点并不是自宋朝才开始的,而是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的。
所谓的“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至少都可以追溯到杜甫。
黄庭坚《答洪驹父书》曾说:“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
”而对于哲理诗而言,宋朝之前亦已有之。
论宋诗对唐诗的超越――一种哲学的考究提要:本文根据唐诗和宋诗所产生的不同背景,认为:唐代和宋代的知识分子在各自不同的社会背景之下,形成了不同的“学”与“养”,而这不同的“学”与“养”形成了他们各自性情的规定性。
唐代诗人的性情因是外在的、模仿的,故重浊而实;宋代诗人的性情因是内在的、凝聚的,故疏宕虚灵。
宋代诗人通过内在的修养工夫,接上了宋儒的心性之学,使得他们的诗整体上呈现素朴雅淡、平易简远的风格,而这种风格,正是诗歌的极致。
但宋诗这种风格的形成,不是诗人的外在追求,而是诗人内在的心性修养的结果。
因此,本文的结论是:宋诗对唐诗的超越,实际上是心性修养的超越、实践工夫的超越和精神体认的超越。
关键词:唐诗;宋诗;性情;心性之学;工夫一唐、宋是中国上的两个大朝代,同时也是中国诗歌史上诗歌最为鼎盛的时期。
然宋诗之于唐诗,就一般学术史上的看法,似乎前者远不及后者。
下面这两段话即典型地代表着这种看法:诗者,吟咏性情也。
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近代诸公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
以是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
(严羽:《沧浪诗话・诗辨》)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
其为诗也,言理而不言情,故终宋之世无诗焉。
(陈子龙:《王介人诗余序》)“诗者,吟咏性情也”,这是严沧浪与陈子龙对于诗之所以为诗的基本肯认,他们认为宋诗之所以不如唐诗,正在于宋诗言理而不言情。
这可以说也是学术界的一般看法。
但笔者认为,“性情”既为世间之一物,必有其所以为“性情”之理(柏拉图云:万物皆有其理式――idea),不然,若任性情散漫飘荡而无收煞凝聚,则必归于虚无(黑格尔认为,一物若无任何规定性,则可称“纯有”,但“纯有”与“无”是同一的东西[1])。
故性情必有其规定性,不必与“学”或“理”对立排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刘彦和才说:“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
浅论唐宋诗风之争浅论唐宋诗风之争06041125 黄文娟综观我国古代诗坛,唐诗与宋诗就如同两支绚丽的奇葩,各以其独有的特色交相辉映。
然而自南宋迄于近代,唐诗与宋诗之间的争论在这八百余年的岁月里一直上演着。
但是聚讼纷纭,莫衷一是,至今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要研究唐宋诗之间的差异,就必须先得知道这个问题的实质到底是什么。
基于这个问题,饶毅、张红是如此总结的:“围绕着对唐诗、宋诗的评价问题而展开的论争,揭示的是诗歌本质、诗歌批评原则、诗歌审美特征等一系列诗学命题,涉及文学思潮、文学流派、文学批评等文学的各个领域,它所阐发的诗学见解、所解决的诗歌创作问题、所拓展的诗论领域等等,都决定了‘唐宋诗之争’的诗歌理论价值,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诗学与哲学、美学等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因而它决不仅仅是唐诗、宋诗的优劣问题及诗学宗尚的归属问题,而是广泛意义上的学术之争,是关于诗歌的美学论争①。
”近人缪钺在《论宋诗》中,曾经独具慧眼地指出:“唐宋诗人之异点,先粗略论之。
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酝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
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
唐诗如芍药海棠,秾华繁采;宋诗如寒梅秋菊,幽韵冷香。
唐诗如啖荔枝,一颗入口,则甘芳盈颊;宋诗如食橄榄,初觉生涩,而回味隽永。
”这一论断可以说是非常地精辟的。
笔者不揣浅陋,拟通过诗歌的对比,来说说唐诗与宋诗究竟有何不同。
一、唐诗重情,宋诗主理对于唐诗和宋诗的相异之处,严羽是如此陈述的:“诗者,吟咏性情也。
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近代诸公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
以是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
②”也就是说唐诗重抒情,所要表达的是某种非理性的情绪情感和兴趣意味;而宋诗则是主议论,所要表达的则是一种清清楚楚的人生哲理。
在具体阐释二者之间的差异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组诗。
唐诗为什么胜过宋诗,宋朝人曾经深刻反思,得出一个结论在中国历史上,唐诗宋词都是文化艺术的巅峰,后人看来彼此是不分伯仲的,没有高下的。
但是在宋朝,尤其是在宋朝初期,文人们对词并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
那时候的人们认为,诗是黄钟大吕,是正儿八经的文学作品,而词则是下里巴人的淫词艳曲,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当时的柳永,以词出名,“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一方面说明柳永的影响力相当大,另一方面也说明柳词无法进入上层社会。
宋朝的文人,特别是官场之人,只能将词作为戏做,如果谁沉溺其中,是会被人耻笑的。
然而,即使这样,宋朝人一直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就是写不过唐诗,为什么就是没有李白杜甫这样的诗人呢?如果说国力,宋朝人也承认不如唐朝,然而他们不服气的是,宋朝极度富裕,胜过唐朝,而且宋朝对文人特别优待,既不杀上书言事的士大夫,也不乱开文字狱。
文人们在宋朝,既有经济地位,又有政治地位,比在更看重武将的唐朝要滋润多了。
但是,一切的物质准备都充足了,为什么宋诗就是不如唐诗,而诗人更是远远不如呢?如果说唐诗一座巅峰,宋朝人并不认为不能翻越,他们反而认为,在前人的肩膀上,应该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宋朝文坛长时间讨论和反思,终于得出了一个相对统一的意见,那就是南宋后期的诗论家严诩在《沧浪诗话·诗评》中所说: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原来,他们认为,唐诗之所以胜过宋诗,原因在于唐朝的科举制度中,有专门的诗歌考试,而宋朝的进士科考试并没有这个,这样一来,在两个朝代的高考“指挥棒”的作用下,区别就相当大了。
科举考试起自隋朝,隋文帝时仅仅考策论一科,在隋炀帝时考十科。
到了唐朝时,考的科目时最多的,五花八门,包括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可以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但是,进士科显然还是最为重要,也是前途最为光明的。
在唐高宗永隆二年时,有大臣认为科举考试中只考义条和旧策,实在很难体现出水平。
现代文阅读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当宋代诗人登上诗坛时,他们仰望唐诗,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宋代诗人可以从中发现无穷的宝藏作为学习的典范。
但这座山峰同时也给宋人造成沉重的心理压力,他们必须另辟蹊径,才能走出唐诗的阴影。
宋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们对唐诗并未亦步亦趋,而是有因有革,从而创造出与唐诗双峰并峙的宋诗。
宋诗的创新具有很大的难度。
以题材为例,唐诗表现社会生活几乎达到了巨细无遗的程度,这样宋人就很难发现未经开发的新领域,于是宋人在唐人开采过的矿井里继续向深处挖掘。
宋诗在题材方面仍有成功的开拓,主要是向日常生活倾斜。
琐事细物,都成了宋人笔下的诗料。
比如苏轼曾咏水车、秧马等农具,黄庭坚多咏茶之诗。
有些生活内容唐人也已写过,但宋诗的选材角度趋向平民化,比如宋人的送别诗多写私人交情和自身感受,宋人的山水诗则多咏游人熙攘的金山、西湖。
所以宋诗所展示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更多的是普通人,而不再是盖世英雄或绝俗高士,这种特征使宋诗具有平易近人的优点。
在艺术上,宋诗的任何创新都以唐诗为参照对象。
宋人惨淡经营的目的,便是在唐诗美学境界之外另辟新境。
宋代许多诗人的风格特征,相对于唐诗而言,都是新生的。
比如梅尧臣的平淡,王安石的精致,苏轼的畅达,黄庭坚的瘦硬,陈师道的朴拙,杨万里的活泼,都可视为对唐诗风格陌生化的结果。
宋代诗坛还有一个整体性的风格追求,那就是平淡为美。
苏轼和黄庭坚一向被看作宋诗特征的典型代表,苏轼论诗最重陶渊明,黄庭坚则更推崇杜甫晚期诗的平淡境界,苏、黄的诗学理想是殊途同归的。
苏轼崇陶,着眼于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黄庭坚尊杜,着眼于晚期杜诗的“平淡而山高水深”。
可见他们追求的“平淡”,实指一种超越了雕润绚烂的老成风格,一种炉火纯青的美学境界。
唐诗的美学风范,是以丰华情韵为特征,而宋诗以平淡为美学追求,既是对唐诗的深刻变革,也是求新求变的终极目标。
经过宋人的巨大努力,宋诗终于与唐诗并驾齐驱,成为古典诗歌史上双峰并峙的两大典范。
论宋诗对唐诗的超越——一种哲学的考究(一)内容提要:本文根据唐诗和宋诗所产生的不同社会背景,认为:唐代和宋代的知识分子在各自不同的社会背景之下,形成了不同的“学”与“养”,而这不同的“学”与“养”形成了他们各自性情的规定性。
唐代诗人的性情因是外在的、模仿的,故重浊而实;宋代诗人的性情因是内在的、凝聚的,故疏宕虚灵。
宋代诗人通过内在的修养工夫,接上了宋儒的心性之学,使得他们的诗整体上呈现素朴雅淡、平易简远的风格,而这种风格,正是中国诗歌的极致。
但宋诗这种风格的形成,不是诗人的外在艺术追求,而是诗人内在的心性修养的结果。
因此,本文的结论是:宋诗对唐诗的超越,实际上是心性修养的超越、实践工夫的超越和精神体认的超越。
关键词:唐诗;宋诗;性情;心性之学;工夫一唐、宋是中国历史上的两个大朝代,同时也是中国诗歌史上诗歌最为鼎盛的时期。
然宋诗之于唐诗,就一般学术史上的看法,似乎前者远不及后者。
下面这两段话即典型地代表着这种看法:诗者,吟咏性情也。
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近代诸公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
以是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
(严羽:《沧浪诗话·诗辨》)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
其为诗也,言理而不言情,故终宋之世无诗焉。
(陈子龙:《王介人诗余序》)“诗者,吟咏性情也”,这是严沧浪与陈子龙对于诗之所以为诗的基本肯认,他们认为宋诗之所以不如唐诗,正在于宋诗言理而不言情。
这可以说也是学术界的一般看法。
但笔者认为,“性情”既为世间之一物,必有其所以为“性情”之理(柏拉图云:万物皆有其理式——idea),不然,若任性情散漫飘荡而无收煞凝聚,则必归于虚无(黑格尔认为,一物若无任何规定性,则可称“纯有”,但“纯有”与“无”是同一的东西1])。
故性情必有其规定性,不必与“学”或“理”对立排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刘彦和才说:“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
”(《文心雕龙·神思》)袁子才也认为诗“须一气呵成,有议论波澜方妙”。
(《随园诗话补遗》卷三)当然,诗毕竟不同于哲学,它不能以理说理,诗之理须挂搭在性情之中,随性情而自然流出。
此时的所谓理,即是性情的规定性。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来理解性情的规定性?一般来说,人的性情个个不同,此即是人的个性。
切就人的个性而言,似乎亦有其规定性,但这种规定性不能称之为“理”,因为它是“性成命定”,是“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
(《荀子·性恶》)也就是说,对于个性这种规定性,人完全不能自我作主,自然无“理”可言,故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论语·颜渊》)正因为个性这个地方不能谈“理”,故中国文化虽对个性不一概否定,但决不在此立足以成其人生态度。
所以,孔子讲“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的“仁”;孟子讲“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孟子·告子上》)的“本心”;即便是讲“性恶论”的荀子,也不是站在“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者”的“性”的立场,而是站在“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后然者”的“伪”的立场,而讲“化性而起伪”。
(《荀子·性恶》)无论是孔子所说的“仁”、孟子所说的“本心”,还是荀子所说的“伪”,都是“可学而能,可事而成”(《荀子·性恶》)的,人在这个地方,有切实的可把捉者,如此方可说“理”。
就文学或诗而言,刘彦和虽云:“吐纳英华,莫非情性”,但他所说的“情性”并非指“天之就也”的个性,而是指通过“学”与“习”塑造以后的性情,故他又说:“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
”(《文心雕龙·体性》)可见,惟有从“学”与“养”(或“习”)才能把握到性情的规定性。
本文正是从唐代士人和宋代士人不同的“学”与“养”,从而来把握他们各自不同的内在精神,进而来论述唐诗和宋诗的不同风格的。
在正式进入这个问题之前,先看唐诗和宋诗得以产生的不同社会背景。
二唐、宋在时间上相近,但就开国的气象来说,唐远胜于宋。
唐朝国力强盛,物质充裕,声威远播,唐太宗甚至被称为“天可汗”。
而宋朝则承五代败乱之局面,国力孱弱,且一直受到辽、金、西夏的武力骚扰与侵略,国势日见衰落。
正是唐、宋两朝不同的国力根基,促成了唐、宋两朝知识分子不同的生命类型和精神气质。
唐朝的知识分子在其强大的国力和充裕的物质条件之下,尽情地挥洒自然生命的才气,表现自然生命的华彩。
而宋朝的知识分子在其孱弱的国力和宽和的世风条件下2],尽情地发掘理性生命的灵光,表现人格生命的高致。
关于这两种不同的情形,王船山在《读通鉴论》卷二十六《武宗》里的一段话,或许可略见一斑:呜呼!士生无道之世,而欲自拔于流俗,盖亦难矣。
(《武宗》一)……盖唐自立国以来,竞为奢侈,以衣裘仆马亭榭歌舞相尚,而形之歌诗论记者,夸大言之,而不以为怍。
韩愈氏自诩以知尧、舜、孔、孟之传者,而戚戚送穷,淫词不忌,则人心士气概可知矣。
……继以五代之凋残,迨及有宋,膻风已息。
故虽有病国之臣,不但王介甫之清介自矜,务远金银之气;即如王钦若、丁谓、吕夷甫、章惇、邢恕之奸,亦终不若李林甫、元载、王涯之狼藉,且不若姚崇、张说、韦皋、李德裕之豪华;其或毒民而病国者,又但以名位争衡,而非宠赂官邪之害。
此风气之一变也。
(《武宗》四)唐朝人的生命精神,若用牟宗三的话说,即是综合的尽气之精神,即其精神是服从自然生命的强度原则,让自然生命充沛而不滞3]。
虽然唐朝人是服从自然生命的强度原则,但“若能尽气则不自觉中亦有近道者存焉。
其尽气中的‘自然的强度’亦含有精神的,而非为纯物质的也”4]。
故唐朝人总的来说,亦表现出一种健康向上的精神,这在知识分子中尤为如此。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别董大》),“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岑参:《逢入京使》),“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都是这种精神的表现。
但这种健康向上的精神是停留在主观状态中,始终不能客观化出来而成为规范者。
则这种尽气之精神在气尽时即提挈不住,堕落而为纯物化之气,于是便产生了以李林甫、李德裕为代表的一大批毒民病国之臣。
更有甚者,迨及唐朝灭亡,竟没有一个洁身自守之臣。
王船山说:士之不幸,生乱世之末流,依于非所据之地,以保其身,直道不可伸也,而固有不可屈者存。
不可伸者,出而谋人之得失也;必不可屈者,退而自循其所守也。
于唐之亡,得三士焉。
罗隐之于钱镠,梁震之于高季昌,冯涓之于王建,皆几于道矣。
胥唐士也,则皆唐之爱养而矜重者也。
故国旧君熸灭而无可致其忠孝,乃置身于割据之雄,亦恶能不小屈哉?意其俯仰从容于幕帘者,色笑语言,必有为修士所不屑者矣!以此全身安土,求不食贼粟而践其秽朝已耳。
至于为唐士以阅唐亡,则幽贞之志无不可伸者,镠、建季昌亦且愧服而不以为侮,士苟有志,亦孰能夺之哉?(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二十八《五代上》三)这种情形任其发展,则是紧承而来的“藩帅劫财之风,甚于盗贼,抢夺枉杀,无复人理”(赵翼:《廿二史札记》)的五代。
面对五代廉耻、忠孝、节义沦丧的实际,宋代的开国者非常恐惧。
王船山说:夫宋祖受非常之命,而终以一统天下,厎于大定,垂及百年,世称盛治者,何也?唯其惧也。
惧者,恻悱不容自宁之心,勃然而猝兴,怵然而不昧,乃上天不测之神震动于幽隐,莫之喻而不可解者也。
(王夫之《宋论》卷一《太祖》一)与唐不同,宋王朝“以宽大养士人之正气”(王夫之:《宋论》卷一),在此种风气之下,不但“中外缙绅知以名节相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之陋矣”(《宋史·忠义一》),而且还产生了“充养有道,和粹之气,盎于面背”(《宋史·道学一》)的程颢,“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宋史·道学三》)的朱熹,而有学有养的程门和朱门弟子及再传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相互砥砺品行,讲论学术,不但使“《诗》、《书》,六艺之文,与夫孔、孟之遗言,……至是皆焕然而大明,秩然而各得其所”,而且“其于世代之污窿,气化之荣悴,有所关系也甚大”。
虽然“宋弗究于用,甚至有厉禁焉”,但“后之时君世主,欲复天德王道之治,必来此取法矣”(《宋史·道学一》)。
宋朝人的生命精神,若用牟宗三的话说,便是综合的尽理之精神,服从的是理性原则,即他们“由浑一的生命中看出一个异质的东西,即:生命不徒是自然生命,清一色的生物生命,而且有一个异质的理性生命,由心灵所表现的理性生命”5]。
因此,宋代的心性之学,就是肯定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觉的修养工夫,把先天本有的道德心性扩充出去,以完成德性人格应有的事功。
王船山说:言何容易哉?言而不自省于心,为己之所有余,则是之与非,曲之与直,正与之邪,其相去也不远,何也?义在外,则皆袭取以助气之长者也。
故君子知为之难而言之必讱。
岂悬一义以为标准,使天下后世争诵之,遂足以扶三纲、经百世,无所疚于天人乎?熟虑之于退思,进断之于密勿,舍之而固有所藏,用之而实有所行。
持正是之术,充至直之用,尽至正之经。
有弗言,言之斯可行之。
经之纬之,干之旋之,道备于己,功如其志。
则奸邪之异己者不能攻,相倾者不能窃,斯以为贞胜也矣。
(王夫之《宋论》卷十三《宁宗》五)王船山上面的话,把宋代的心性之学,道德人格的全体大用给表诠了出来。
可以说,唐代近三百年,乃依其自然生命之霸力;宋代三百余年,乃赖其理性生命之坚韧。
正因为如此,迨及宋王朝祚竭数尽时,其情形与唐王朝时大不相同。
《宋史·忠义一》中说:“靖康之变,志士投袂,起而勤王,临难不屈,所在有之。
及宋之亡,忠节相望,班班可书,匡直辅翼之功,盖非一日之积也。
”“盖非一日之积也”七字,道出了宋代的社会风气和士人的修养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