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中国传统官方的慈善救助具有临时性，只有在遭遇大的灾难时官方才会组织人力、物力进行暂时的救助，平时的常规性救助几乎全部是由个人或者民间组织主持进行的，因缺少政府主导，个人和民间组织缺少制度和经费支持，这就使传统的慈善救助更关注短期而不是长期的社会效应。就北京社会而言，
传统的慈善救助基本上是通过设立粥厂、发放棉衣、设立临时安置居所等方式为贫民、流民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这种救助模式延续至民国初期，但随着传统慈善救助弊端不断被认识，以及从西方传入的以教代养等新型救助思想的传入，政府以及社会各界普遍认识到，必须大力提倡以传授知识和技能为主的长效救助模式。从清末开始，这种救助思想就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被率先在北京等地贯彻实施，
并逐渐传播至全国。从传统收养为主向近代教养结合、
以教为主救助模式的转变，主要是通过设立大量以传授知识和技能为主的教养机构来实施。从清末开始，在原有收养救助机构如育婴堂、粥厂等不断改进的同时，新型的以传授谋生技能为目的的教养机构如教养局、
贫民教养院、游民习艺所等设立，其中教养局和贫民教养院是教养结合的救助机构，
兼有传统和现代的双重特点，游民习艺所则是纯粹以教育为目的的救助机构，相比之下，其更能代表传统慈善向近代慈善转变的发展趋势，亦更受政府的重视和社会的推崇。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政府民政部在神机营胜字队操场旧址设立习艺所，
最初设计是“收取轻罪人犯并酌收贫民使作工艺”，其本意是“重在惩罪囚，以工作教贫丐以技能”，使之“俾生悔过迁善之心，皆有执业谋生之路”1
。因
中国并无此种救助机构先例，习艺所的所有章程主要是参考西方各国程式，
但清廷设立习艺所亦有传统上“徒流皆有应配役作，
贫苦小民亦有以工代赈之法”的考虑2。设立最初，习艺所先收内外城巡警总厅、步军统领衙门、内务府慎刑司判罚工作三个月以上的轻罪犯人，这些犯人在一定时间内每日定时入所工作。另外，还有两种贫民入所的情况，一是父兄家长送其入所，二是沿街乞讨、有伤风化者和游手好闲、形同匪类者被强迫入所。这两种情况入所者均应学有所成，能自谋生计后才准出所3。当时的内城巡警总厅厅丞朱启钤
从北京游民习艺所看传统慈善向近代
慈善的转变
（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天津
300191）
[摘
要]
清末到民国时期，中国传统的以收养为主的慈善救助方式已不能满足社
会救助的需要，在完善传统慈善救助方式的同时，政府和社会大力提倡教养结合、以教为主的现代新式救助方式，其中，纯粹以教育为目的游民习艺所更能代表传统慈善向近代慈善转变的发展趋势，
受到政府的重视和社会的推崇，并取得一定成效。[关键词]
游民习艺所
京师警察厅北京
慈善
[中图分类号]C9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828（2012）12-0048-03
DOI:10.3969/j .issn .1672-4828.2012.12.014
丁芮，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历史学博士，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主要研究方
向为中国近代社会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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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以后，“划分司法行政权限，将收容罪犯改隶法曹”，习艺所更名为“游民习艺所”，直隶于内务部，“专收幼年”，其“性质为之一变”。1917年3月，内务部把游民习艺所交由京师警察厅管理4。
进入民国以后，内务部对游民习艺所进行了改革，主要从增收名额、变通年龄、扩充学额、扩充工艺等4个方面来进行着手。游民习艺所最初设立时，收受名额有限，仅为400名。经过清末民初的变乱，北京失去生计者，“实繁有徒”，原有规模已不能满足需要，所以扩充屋宇，增加收受名额至800名5。1918年期间，游民习艺所的收受人数已达到660人6；游民习艺所原定“收容游民年龄以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为限”。但由于其以“灌输知识为目的”，所以应“择尚未成年者施以教育，陶甄较易”。改革后游民习艺所只收取“八岁以上，十六岁以下”之男童，“其不合于此项年龄及有疯癫残缺者概不收入”，“以示与其他济贫厂院有别”5。至于女童的教养，暂时没有专门的救助机构；游民习艺所所收养游民，凡是年龄较幼者，“概令就学”。原来设有4个班级，后又增加2个班，计分为甲乙丙丁戊己6班。甲班为高等小学，其余为初等小学，除了共同学习国文、修身、读经、习字、算术（珠算、笔算两种）图画、风琴、唱歌、体操外，在高等课程中还添设了历史、地理、英文、物理、商业各功课，“期与教育部直辖学校程度相等”，“俾学成出所时于生转学级有衔接之便利”。初等班级收受年龄在10岁以内的的幼童，以4年为限，高等班级收受“具有相当程度或在所初等毕业者”，以3年为限5。1918年，所内660名男童中有170人分别在上初等、高等课程7；除了就学的男童，那些“年龄较长及不堪就学者”，游民习艺所会按照其性质分别“拨令习艺”，主要是“以日用品之易于销行者为主”。原来设有织布、打带、制帽、制胰、毛巾、印刷、洋钱、缝纫毡物等科，改革后增添设木工、石工、刻字、制鞋、抄纸、煮染等科。设立多种科艺，目的是根据所收男童的性质使“人各一长”，以便出所后能凭借所长自谋生计5。学习技艺的孩子可以根据其劳动结果每月得到20至60个不等的铜板作为微薄的报酬，这些报酬一部分要送给孩子的家长，还有一部分可以允许孩子们自由支配8。游民习艺所“习艺者不兼就学，就学者不兼习艺，以期专一”。但为了便于其出所后经商，特地“于晚间另设补习一班，择其习艺年长者授以修身、习字、珠算三种”课程5。
和别的慈善救助机构相比，游民习艺所有一个明显男童，对其进行教育和感化，使其获得“普通知识”和“谋生技能”。因为游民习艺所不仅收入贫苦无依想要
学习技艺以谋生计的男童，还收入一些性行不良需要教
育改造的男童，所以其比较重视基础的感化教育。像国
文课，不仅初等和高等班级的孩子都需要学习，就是那
些专门学习技艺的孩子也要在游民习艺所设立的夜间
补习班进行这门课的学习。另外，游民习艺所还专门开
设了音乐科，“期以美感的教育，陶治儿童之心性”5。
进入游民习艺所主要是通过两种方式：一种是家长
主动呈送，另一种是警察发现交送。一些贫困家庭因生
计艰难、家计窘迫，无力抚养孩子遂主动将其送往游民
习艺所工读习艺，那些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孩子也可
由其亲属代送习艺所9。还有一些孩子因不服教育、性行
不良，家长无力管束而把其送入习艺所，期望其受到教
育感化，改过迁善10。除了被家长主动呈送入所外，另有
一些孩子是被警察发交入习艺所的。警察负有安置贫民
的责任，所以在辖区内如果发现迷路幼童、流浪幼童特
别是沿街乞讨的幼童，警察应把其送入游民习艺所，“教
以工艺”，使其“学成一技，将来不致流入流民”，危害
社会11。不管是主动入所还是发送入所，进入游民习艺
所的前提条件是先向警察厅提出申请，警方对其家庭、住址、个人情况进行一番调查后，情况属实，得到批准方
可进入8。进入习艺所后，因“特别事故，中途请愿出所”者，也可出所，但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孩子的家庭前去
领走并证明有能力对其抚养，这些孩子会呆到18岁。孩
子18岁出所以后，警察厅还要为他们的生计打算，为他
们寻找一份工作，并为其作担保，使他们走出习艺所后
能够自谋生计，开始新的生活6。
习艺所交由京师警察厅负责后，其所长由警察厅任
命并对警察厅负责。除了习艺所任命、雇佣的管理人员外，警察厅还派遣40名警察负责监督孩子们的行为及
巡逻、门卫及差遣事项12。习艺所提供给孩子每日两餐
和冬、夏单棉衣以及被褥、鞋袜。虽然都很简单，但孩子
们也能勉强生活。遇有月初中、节令及庆祝等日，习艺所
也会酌给面食肉菜，进行改善。孩子们学习所用的书籍、纸张、笔墨以及其他关于教育用品，也由习艺所完全制备。为使孩子们养成勤劳的习惯，习艺所的一些杂物（如理发、入浴、厨房操作、病室看护等）都是由孩子们
自行完成，这同时也节省了习艺所的开支13。
由于习艺所全权负责入所孩子们的衣食住用，加上
管理人员的薪饷，其每月的开支总费用达到3000元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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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筹措资金，以弥补缺额。孩童习工时制造的一些产品如果没有及时处理掉，大量积压，习艺所会呈请警察厅派员对其进行估价，然后招商拍卖，获取资金15。有时，为了筹集资金，警察厅也会允许派驻习艺所的警察协助售卖所制物品。例如，在1918年5月，习艺所巡警亲自率领习艺孩童沿街售卖其制造的肥皂，购者踊跃，销路极好，每日能销售5000块，所收资金一部分用来购买原料，一部分用来弥补资金缺口16。此外若还有缺额，则由警察厅想办法提供14。京师警察厅本身经费来源亦很有限，只能通过积极开办义务戏筹款或在警捐项下垫拨款项等方式来解决习艺所资金短缺的问题17。
相比较其他救助机构，游民习艺所取得不错的成效，美国社会学家西德尼·D·甘博在考察了民初北京的游民习艺所后评价，其“工作是出色的”14。那些孩子如果不进入习艺所，或者会因家庭的贫困而不能学到以后生存的技能，成年以后的生活依然毫无保障；或者会因为家长无力管束而沾染不良习性，祸害邻里，危害社会；或者会因为长期流浪乞讨，不愿或不能融入社会，正常生活。通过在习艺所的学习，孩子们可以得到最基本的生活知识和技艺训练，这使他们在成年步入社会后能够适应社会，自力更生。
对于失去劳动能力的贫民来说，只养不教可以根本解决其生活问题，但对于大部分有完全或部分劳动能力的贫民来说，有养无教却不是根本救助之计。传统上，“京师官立、公立各厂院收养贫民大都为济贫而设，固有养无教者盖居其半”4。那些有养无教的救助机构在救济贫民时，没有努力去培养他们自谋生计的本领，仅仅是提供给衣食住用，这对于很多有劳动能力的人来说，也许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他们的惰性。对于那些呆在救助机构能够自强自立的贫民来说，只要给他们进行基础的技能训练和培训，他们便能离开救助机构自力更生。从长远来看，这有助于减少需要救助的贫民数量，同时也可以把救助机构里的位置留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贫民。实际上，因为经费的限制，政府不可能对所有需要救助的贫民施以救助，这就需要把救助方式从传统的有养无教转变为近代的教养结合、以教为主，其中，游民习艺所在这种转变过程中起了重要的典范作用
注释：1、2、3田涛，郭成伟.清末北京城市管理法则[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版:p423-424，p424-425，p429-430.章程请训示文并批令（附单）[N].政府公报,1915-12-22：p13，p13-17，p16，p16-17.
6、7、8、14[美]西德尼·D·甘博著，陈愉秉、袁熙等译.北京的社会调查(上)[M].北京：中国书店,2010：p315，p315-316，p316，p318.
9李石头关于为家计艰难恳予送入习艺所习艺的呈报[R].北京市档案馆,J181-018-09793；王以佐关于家计艰窘请求将其子王常堡送入习艺所工读的呈[R].北京市档案馆, J181-018-12960；赵德氏关于伊夫兄及嫂均故遣子成厚等无力扶养恳请送入习艺所习艺一案的呈[R].北京市档案馆, J181-019-21394；张凤鸣关于表侄应荣谦孤子无依恳请发交习艺所司艺情况的呈[R].北京市档案馆,J181-018-21645.
10于盛茂关于其子于英才不守家训恳请送入数养局习艺所的呈[R].J181-018-08525；陈范氏请求将其不服教育之子送入习艺所的呈[R].J181-019-13729；京师警察厅外右二区区署关于丁马氏控告其子丁龙儿偷窃家中财物请送习艺所的详报[R].J181-019-14874.
11京师警察厅外右五区区署关于查获迷路幼童乔丑牛已函送习艺所安置请通饬招领的呈报[R].J181-018-06713；各地杂粮·京兆·乞丐幼童之收养[N].大公报（天津）,1919-11-6（2）.
15习艺所拍卖存货[N].晨报,1917-5-19（5）.
16游民习艺所成绩[N].晨报,1918-5-26（6）.
17义务戏尚有一天[N].晨报,1927-3-27（6）；游民习艺所服装费——
—部令由警捐项下垫发[N].晨报,1927-11-21（7）.
From Beijing You Min Workhouse Seeing
Traditional Charity to Modern Charity
DING Rui
(Institute of History,Tianji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Tian原jin,300191)
Abstract: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the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ity relief way(adopt mainly)can not meet the needs of the social assistance.At the same time improving the traditional charity relief way,charitable institutions providing both support and education increased,which indicates that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ities started its transition to the modern style.Among them, You Min Workhouse who was pure to education for the purpose can better represent the trend.It got government's attention and was highly praised by society,and achieved good results.
Key words:You Min Workhouse;Police Board;Beijing; Charity
编辑/万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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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游民习艺所看传统慈善向近代慈善的转变
作者：丁芮
作者单位：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天津 300191
刊名：
社会工作
英文刊名：Journal of Social Work
年，卷(期)：2012(12)
参考文献(16条)
1.田涛;郭成伟清末北京城市管理法则 1996
2.内务部呈报扩充游民习艺所办理情形拟具章程请训示文并批令(附单) 1915
3.西德尼?D?甘博;陈愉秉;袁熙北京的社会调查(上) 2010
4.李石头关于为家计艰难恳予送入习艺所习艺的呈报
5.王以佐关于家计艰窘请求将其子王常堡送入习艺所工读的呈
6.赵德氏关于伊夫兄及嫂均故遣子成厚等无力扶养恳请送入习艺所习艺一案的呈
7.张凤鸣关于表侄应荣谦孤子无依恳请发交习艺所司艺情况的呈
8.于盛茂关于其子于英才不守家训恳请送入数养局习艺所的呈
9.陈范氏请求将其不服教育之子送入习艺所的呈
10.京师警察厅外右二区区署关于丁马氏控告其子丁龙儿偷窃家中财物请送习艺所的详报
11.京师警察厅外右五区区署关于查获迷路幼童乔丑牛已函送习艺所安置请通饬招领的呈报
12.各地杂粮·京兆·乞丐幼童之收养 1919
13.习艺所拍卖存货 1917
14.游民习艺所成绩 1918
15.17义务戏尚有一天 1927
16.游民习艺所服装费——部令由警捐项下垫发 1927
引用本文格式：丁芮从北京游民习艺所看传统慈善向近代慈善的转变[期刊论文]-社会工作 2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