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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筱原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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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风格时期

久我山之家(House in Kugayama,1954)

筱原一男的第一个作品,开始这个作品的设计时,建筑师甚至还没有毕业。在这个作品中,存在着几个强大的意志,或者说这个作品就是这些意志的化身,这些意志甚至都不是来自建筑师自己。它们包括:筱原的老师清家清(1918-2005)对建筑师的不可辩驳的影响;当时藉由美国引入日本的欧洲建筑教育所带来的建筑潮流,包括密斯和柯布等伴随着其所谓的先进技术对建筑师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后,最重要的,是来自日本传统建筑对作者深刻的影响,尤其是17世纪中期的桂离宫,建筑师对日本传统建筑的兴趣其实就是作者转行学习建筑的重要原因。上述这些意志在作者脑中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预设的图像,于是这些图像得以被建构实现。建筑师将这个作品描述为“品味”和流行技术的结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筱原一男在其设计说明文字里提到“品味”一词,这个“品味”就是上述意志的集合,这是一种引入的说法,于是,上述意志的在场得以全神贯注的表达。

在这个作品中,筱原运用了对称的轴线,在建筑师看来,这是他在第一个作品中对日本传统建筑所做的最重要的表达,或者说是一种提炼,在整个建筑中一个唯一的对称轴线。观察平面图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局部与整体的共谋,结构中的柱同样被筱原构造成了一种与平面异形同构的对称,唯一轴线从局部到整体实现了一个跳跃。从下面的张照片也可以看出,如此在意自己作品在杂志中之呈现的筱原对这一唯一轴线的强调,即一点透视的摄影术,这种与唯一轴线的表达关系在日后得到贯彻延续。唯一轴线成为日后筱原在第一风格和第二风格时期大部分作品的一个基础,在这种对称的轴线中蕴藏着一种日本传统建筑的底蕴,在建筑师的重多作品中弥漫。

“我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种技术体系,沿唯一轴线的严格对称和一种尽可能简单的构成。”

Shinohara, Kazuo, Irmtraud Schaarschmidt-Richter, Kazuo Shinohara: Works and Projects, Ernst & Sohn, october 1994, p.16.

伞之家(Umbrella House,1959-1961)

伞之家是筱原一男重多住宅项目中最小的一个。基地交通不便,每次需步行一个多小时,就在这条泥泞的小路上,建筑师反思自己的建筑设计,于是有了下面这句话:

“一座家宅就是一件艺术品。”

Shinohara, Kazuo, ¨Jutaku wa geijutsu de aru¨ , Shinkenchiku, vol.37, no.5, Tokyo, May 1962, p.77.

对日本传统建筑的理解加上当时被引入日本的“现代建筑”在筱原最初的五个小住宅中得到了很好的结合,显然建筑师对“现代建筑”是感兴趣的。而在这时,日本的整个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代建筑”成了日本战后社会城市建设的强大武器,被简化为描绘日本美好未来蓝图的技术工具,而筱原敏感的察觉了这一点,于是放弃了“现代建筑”立场,并以日本传统建筑为强大资源站到了它的对立面,对当时的“日本现代建筑”进行批判。

所以便有了上面的表述“一座家宅就是一件艺术品”,这是建筑师批判的立足之地。在伞之家中建筑师非理性的引入了一个日本传统手工艺之物——纸伞。这个完全和建筑不相干的伞成了建筑的遮蔽之物——屋顶。这种转化携带了日本传统文化的丰富信息,从建造过程到空间气氛。建筑师的意图得到最大化的体现,将理性和功能消散其中。这里的伞成为一种象征之物,它创造了一个象征性的空间,呈现了对“一座家宅就是一件艺术品”的巧妙诠释。建筑师在这个时候也开始了对“无用空间(wasteful space)”的思考,这是对当时理性主义和功能主义主导的所谓“人本主义”经济至上的建筑潮流的一种反动。这个概念与“适用” 无关,与“经济”无关,与当时整个社会关怀的“大众”无关,而是一种专注的个人表达。

“在如此小的房子里面表达…无用空间(wasteful space)?,我想,可以通过突出其内在的…空?与…局促空间(insufficient space)?相对应。”Okuyama/Steward/Massip/Shinohara, Kazuo Shinohara: Casas, 2G, vol.58/59, Barcelona, September 2011, p.53.

再一次的,建筑师对作品在杂志中呈现的的严苛在上面的图片中明显,毫不避讳图片修改痕迹的暴露,因为筱原明白,图片呈现的就是建筑师想要让读者看到的。

建筑师对“日本空间”的探索显示了其对日本传统的敏感。在伞之家中,有两点值得关注:被遮挡的屋顶结构和偏心柱。露与不露,位于室内不同的位置,对屋顶结构的感知状况完全不同;室内最重要的这根结构柱并不是位于正方形平面度的中心,于是位于室内不同的位置,对柱与维护墙体关系的感知状况完全不同。这两点从下面两张平面图就可以看出,结构与空间的错位,原本整体受到怀疑。上述这两点都导向一种震动,并置的结果,在日后筱原的作品中越来越重要。

大地之家(House of Earth,1964-1966)

这个作品处于建筑师的第一风格和第二风格交替的阶段,但却十分特别,像一个大胆的试验。其位于地下的卧房在其整个职业生涯里是唯一的;浓烈颜色的墙面涂抹和非直角形平面的大胆运用,也只有到了第三风格和第四风格时期才开始出现。这与后来的“狂野(wild)”和“野蛮(Savage)”都没有关系,这是建筑师对人类情感的极富生命力的坦诚表达。

“1964年春的展览中的一部分关于…大地之家——黑空间?的想法得以在这个家宅中实现。”

Kazuo Shinohara, text for House of Earth, Shinkenchiku, vol. 42, no. 7, Tokyo, July 1967.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in The Japan Architect, no. 135, Tokyo, October 1967)

“大地”是这个作品的主题,建筑师通过将人归还于大地的操作,实现了对人类精神——一种隐暗激情的生动表达。人类来自大地,但随着人类社会的分化,由于对大地的概念化和抽象化,人类远离了自己的家园——大地。建筑师在这一作品中极端的,非理性的,热情的处理,即将卧房完全设置在地下,创造了一个诗意的隐喻——安眠于大地之中。火一般的红色涂面引导着,通过一段楼梯,钻进泥土般黑色涂面的沉静之处。一个没有窗的完全黑暗的房间,被黑色的大地包围,这让我想到了葡萄牙建筑师艾利斯·马特乌斯兄弟(Aires Mateus)的平面图制图法,被黑色包围的白色空间。

建筑师坦言,在这个作品中,热情的表达几近失控的边缘,住宅功能的标准几近被摧毁。但对冷酷禁欲的追求挽住了建筑师,否则筱原将无异于他批判的同时期的“代谢派”建筑师们。这也使建筑师意识到了,正是在纵情和禁欲这两种相反诉求之间的震动之中,渗入了他对空间和自由观念的表达。

“家宅不可能完全外在于人类难填之欲壑。”

Kazuo Shinohara, text for House of Earth, Shinkenchiku, vol. 42, no. 7, Tokyo, July 1967.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in The Japan Architect, no. 135, Tokyo, October 1967)

筱原曾真诚的感谢业主,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建筑师操控了这个住宅的生成,业主的需求被忽略,是一个首字母大写的建筑师对自己的建构,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先入为主的建构。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半个世纪过去了,业主仍然处在对于这个家宅环境的适应过程之中。这种极端表达遭遇了自己的对立面。

白之家(House in White) 1964-1966

白之家是第一风格时期最重要的作品,同时作为第一风格时期的最后一个作品,也开启了第二风格。这时,筱原对日本传统建筑空间的理解已经非常清晰,下面的论述说明了这一点:

“也许,正如哲学家三枝博音(Hiroto Saegusa)所指出来的那样:…在东方,例如自然、物理这样的词汇确实存在,但却缺乏实质。?他的意思就是,这些概念在真实世界里是不可被再检验的,…… 的确一种…空?的理念而非…空间?的概念在日本传统建筑中浮现。…… 在美丽的奈良慈光院(Jiko-in)之中就不存在…空间?…… 这里存在着的美正是由一种…无空间?提供的。这并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确实这里面提到的…空间?是一种产生于西方的概念,它期望一种真实存在的实体,与宇宙的纯粹空无形成对比。…… ”

Kazuo Shinohara, Jutaku Kenchiku, Kinokuniya Shinsho, Tokyo, 1964, p.29-39.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under

title¨The Japanese Conception of Space¨ in The Japan Architect, vol. 39, no. 6, Tokyo, June 1964)

通过吉迪翁(Sigfried Giedion)的著作《时间,空间,建筑》, 筱原也论述了西方建筑空间的实质,这种对东西方空间观念的深刻理解都体现在了白之家中。于是,在对日本传统建筑的抽象之外,出现了一种纯粹意义上的对空间的抽象——一个传统结构内部的白色立方体。建筑师在这两种抽象之间游移,但这种并置也正是这个作品的魅力所在。

这究竟是什么和什么的并置呢?在建筑师第一风格时期的大多数作品中,日本传统建筑的形制是在场的,木构、瓦面坡屋顶、木格窗、榻榻米等等等等,这些作品无论是在功能上,还是在空间上,还是建造技术上,都是以日本传统建筑(这也说明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日本传统建筑建造传承体系的存在)为基础而成立的。而同时,在每个作品中又渗入建筑师的不同关注点,或者说不同的主题,不同的概念,这在其作品命名上一目了然。伞之家中的“ 伞”,大地之家中的“大地”,以及花山北宅和花山南宅(North House and South House in Hanayama)中的“窄廊”。于是,我们清楚的发现,这是一种抽象的传统与抽象的概念之间的并置。在白之家后,建筑师彻底走出日本传统建筑的限制,抽象的传统不在了,但并置的策略却得到了发展,只是内容发生了变化。

这种并置的本质是矛盾,在第一风格时期是由抽象引发的传统与概念之间的矛盾。屋顶的木结构被完全遮挡,柱子成为唯一的结构线索,在建立柱子独立性的同时,这种隐藏似乎也取消了柱子的部分正当性。抽象的白色立方体内部空间,由于结构的遮挡,与外部的传统建筑外观形成了一种错位,导致了人对这个建筑的内外观感之间矛盾。

这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矛盾,业主的生活即人的行为与建筑师的抽象概念之间的矛盾,这对矛盾中又有着两个方面,一是人的行为与抽象的简化之间的矛盾,这个留在后面说,这里要说的是人的行为即生活与建筑师概念的矛盾。业主要求自己的居住环境舒适,这与建筑师的所谓建筑概念毫无关系,那么为什么要把建筑师的概念强加给业主呢?筱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请允许我长篇引述:

“就像自古以来社会所承认的其它艺术形式那样,在我们的时代,房子里的空间也体现了一种对于人类情感流变的回应。…… 我从来都不认为保证小空间的舒适是个什么特别困难的任务。……

而建筑界的主流,作为我们工业社会的关键组成,则在关注着“集体性”的形状和轮廓,这对于我们当下的“大众社会”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而另一方面,要想跟社会进行直接接触,就只能通过围绕着每一个家庭的那些人类事务。……

那么当下,我们该如何塑造那些小空间呢?我以为,答案就在一种概念空间的身上。

一度如功能主义和理性主义那样强大的意识形态正在失去基础。人类精神投向了一片无重量且无方向的广袤之中,漂流着。在这样的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要找到一种生存哲学该有多么困难,但这也正是我们必须去寻找它的原因所在。于我而言,我坚定地希望在我所创造的空间里去抓住——哪怕是以片段的方式也好——一个家庭在它的核心之心所可能渴望的一些东西。我不能说我可以一劳永逸地建立某种牢固的基础,但我仍然愿意,以人类无望漂浮的情感之名,抛一次锚。如果我这么做,当我能这么做时,答案必将是一种概念性的空间,不管它有多小。让我们分享这一渴望,因为我强烈地感觉到,这就是当下世界形式创造所需要的东西。”

Kazuo Shinohara, ¨Jutaku-ron¨, Shinkenchiku, vol. 42, no. 7, Tokyo, July 1967.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under title¨A Theory of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in The Japan Architect, no. 135, Tokyo, October 1967)

在这里,建筑师表达了一种深切的对整个人类的具体而微的深切关怀,而建筑师的概念的使用将激发这种个人与社会的联系,“为漂流迷失的人类情感抛锚”。无疑,在这里建筑师成了洞悉整个世界的“神”,带着对人类最崇高的怜悯,作为建筑师的上帝,就如同柏拉图的哲学之王。

伊东丰雄(Toyo Ito)指出了白之家大胆的抽象:外围结构支撑被建筑师缩减为105mm,于是外围墙变得非常薄;整个白纸家木材用料被建筑师简化为非常有限的几个尺寸,结构的105mm、门窗的24mm或36mm、覆盖的6mm,控制的层级尺寸;连续的石膏将室内封闭,墙和屋顶连续不分。这表明了建筑师对材料的一种压制,也正因为这种抽象,自然的主体被凸显出来,白之家中“白色立方体”的轻突出了中心柱的自然之“重”。这是一种对自然之物的抽象程度进行控制的结果,即对人工化(材料工艺)程度的控制,这在筱原第一风格时期对木构丰富处理中可见一斑,这是建筑师对自然的思考。在冷漠的直线数丛中,筱原一男绘制了一个生动的自然之物。

另外,同样在上图中有一个“起居室”的标注,在筱原一男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其住宅平面中都会为每个房间标示出诸如起居室、餐厅、厨房、茶室、卧室、和室、儿童房、卫生间,储藏间、书房、画室、暗室、车库等等等等。而坂本一成(Sakamoto Kazunari)反对这种做法,他主张在平面图中用房间1、房间2、房间3等来标示房间,从而取消房间之间的等级关系,达到他的平面布置意图。在我看来,筱原的方式并不简单是一种被动的功能主义,而是一种对生活的社会性的承认,是一种对家庭生活的类型化和结构化,是一种生活格局。这在当下我们家庭生活中是应该被唤起的。

在第一风格时期里,筱原一男完成了对日本传统建筑的提炼,显示了其多年来对日本传统建筑的研究的深厚功力。而同时,发展了对建筑概念的一系列运用,最终在白之家中得以突出,白色立方体的概念则开启了建筑师的第二风格。

建筑师这时对城市的研究也开始成熟,并提出了这样的信条:

“现代城镇景观的美必然体现为混沌的美,而未必是和谐的美。”

Kazuo Shinohara, Jutaku Kenchiku, Kinokuniya Shinsho, Tokyo, 1964, p.103.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under title¨The Japanese Conception of Space¨ in The Japan Architect, vol. 39, no. 6, Tokyo, June 1964)

而筱原此时的所有作品都是住宅,这与建筑师所宣扬的城市美学的价值观念形成对比。但是,在建筑师看来,这正好构成了一种平衡,一端是小房子的“静态构成之美”,而另一端是都市的“混沌之美”。

在我看来,这种静态构成就是其作品中的并置,就是作品中的矛盾,并置的主题或者说矛盾的主体在作品中形成了一种震动,这种在结构内外的往复运动呈现了一种强大的表现力,于是我想把它定义为“静态震动”,这种“静态震动”在建筑师的第二风格时期和第三风格时期得到了强化,成为最主要的建筑策略,虽然震动的主体和诱发震动的方式已经不同。

第二风格时期

未完成之家(Uncompleted House,1968-1970)

未完成之家是建筑师第二风格时期的第一个作品。从这个作品开始,筱原摆脱了与日本建筑传统的直接联系。

“传统可以成为创作的起点,但从来不是终点。”

Kazuo Shinohara, ¨Theory of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Shinkenchiku, Tokyo, April 1960.

在这个作品中,出现了两个重要的概念,一个是“立方体”,一个是“隙”。它们始终贯穿在第二风格时期的作品中。这里浮现出了建筑师的几何学理念,在筱原看来,通过回应基地环境来塑造建筑本身这一传统和人类一样,都是有机的。而他所追求的抽象的几何学——立方体(孕育于其以往的作品)是无机的。而隙的概念则来自于建筑师多年来对日本传统村落的深入研究,在筱原看来,村落中的每栋建筑代表着一个明晰的内在的有机秩序,而这些建筑所剩下的缝隙空间是一种无机的所在。

“既然人类的生活空间保留着某种生命有机体的痕迹,选择如此抽象的形式将造成某种错位。然而,我对抽象形式的选择并非因为我不关心人类存在的有机本性,相反,是出自我对一种飞跃的企盼,这种飞跃旨在某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人们通常认为简化的抽象形式很难居住。从那些无法想象人类生活风格该有多么大的弹性的人那里,我们常会听到这种说法。我对简化的抽象形式的坚持,如果没有那些理解抽象可以强化空间的家庭的支持,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些家庭也知道,抽象形式的空间反过来也带给他们一次飞跃的机会,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被开启。我对这种飞跃的贡献是卑微的,但希望我的这种积极的实践可以服务未来。”

Kazuo Shinohara, ¨Jutaku-ron¨, Shinkenchiku, vol. 42, no. 7, Tokyo, July 1967. (first published in English under title¨A Theory of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in The Japan Architect, no. 135, Tokyo, October 1967)

在这个作品中可以看出,从第二风格开始,建筑师开始把“人”纳入其作品的思考之中,虽然是以一种对抗的立场出现。在这里,人是作为“他者”而存

在的,他外在于这场建造,是整个建构的剩余。但这毕竟出现了一种关系,人和建筑的关系,按照建筑师的解释,这种着实存在的关系才是其作品的主角。

这里,建筑师虚构了一个无用空间,它占据着最为中心的空间,包含着一个垂直的轴线,赋以天光。这是一个空, 一个日本传统建筑意义上的虚空。于是,在周围的功能明确的空间包围之下,它形成了一种诱惑,对人的诱惑,而人——作为一个“他者”的出现,使这个空间具备了“功能”,使这个空间得以完成,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作品被命名为未完成之家。

人出现,关系就出现,而归根结底,这是一对矛盾的关系。人的身体和抽象空间之间的矛盾,在作品中被筱原放大,这就是“静态震动”的延续,其震动的内容和引发震动的方式发生了变化。

努维尔(Jean Nouvel)如是说:

“当我去看…筱原出品?的房子时,我会在它们的核心深处感受到某种历史感。但是,在筱原的房子里还有其它一些更为异质性的要素,他作为创造者的态度让我想到从事试验的科学家,彷佛他就是在向一些被动的作为实验对象的人类身上注射某种病毒——我以为,他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随即他开始观察实验对象的反应,以便决定是否注射的剂量恰当或者对象是否能够承担更多…… 我以为,筱原先生最为根本的方面在于他对一种…矛盾?概念的投入。”

Nouvel, Jean, ¨Modan nekusto shido¨, magazine dialogue between Kazuo Shinohara and Jean Nouvel, Kenchiku Gijutsu, no. 575, Tokyo, January 1998, p. 23.

在第二风格时期,筱原的作品有着高度的统一性,“立方体”和“隙”的概念一直是主题,而且都在建筑中设置了一个象征性空间,不可思议的无功能空间,这是对原初的追溯,是一次日常生活的飞跃。对日本传统建筑聚落关系的提炼代替了对日本传统单体建筑的抽象,虽然对称的轴线依然存在,但是建筑师已经完全摆脱传统形式,迈向更加抽象的境地。建筑师也开始了对这样一个问题的思考,即建筑该如何面对生活在其中的人?于是,一种“穿过”的人类行为被建筑师在第三风格时期发掘。

说两点筱原的制图,下面是筱原之家(Shino House,1970)的平面图。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超真实制图法。筱原将均质的信息省略掉,让独特的节点相互聚集,于是图的密度骤升,于是所有的关系都不再真实,而是超越了真实。在这其中,标注的数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些标注的数字让这些高密度的材料更真实、更重,每读一个数,就增加一次重量,就在材料中移动身体一次,就超越一次真实。这让我想到坎博(Campo Baeza)一个对建筑的定义,即建筑就是材料(物)的计量(数),就好比诗是词的计量一样。这种认知在筱原的超真实制图法中浮现出来,一种物的重量,而非线的轻。

下面分别是叠隙之家(Repeating Crevice,1971)和海梯之家(Sea Stairway,1971)的立面图。

引起我注意的是涂黑的窗。从这一时期开始,筱原的立面制图法中,窗必涂黑。这种做法实现了对玻璃透明的表达,但却赋予重量,涂黑拉开了与制图平面的距离,即表达了一个立面之后“空房间”的概念,同时也传递了立面之后生活的密度这一信息。涂黑成就了名副其实的“窗洞”,一种冷漠的不邀请,但却十分诱人。有安全感的立面制图法。

第三风格时期

谷川之家(Tanikawa House,1972-1974)

谷川之家是建筑师第三风格时期的第一个房子,在由于身体原因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筱原摆脱了抽象的立方体,重新回到了木构坡屋顶形式,但是却完全不同于以往。

建筑师的几何学理念得到继续发展,在谷川之家,无论是木柱还是坡屋顶,都通过一种几何化的抽象获得了一种象征性特征,45度和90度相交的屋顶和柱撑呈现了一种无机的基本的几何学表达,呈现了一种物本性的赤裸,即“赤裸空间”:

“立柱、墙体、支架,都只表达它们自己的功能。我琢磨着一种让出乎意料外之物显现的可能性。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清空一切意义,无论是嵌入在一个结构要素中的意义,还是整体空间本身的意义。”

Kazuo Shinohara, ¨Ragyó no kúkan wo ódan suru toki¨, Shinkenchiku, vol. 50, no. 10, Tokyo, October 1975. (English version: ¨When Naked Space is Traversed¨, The Japan Architect, no. 228, Tokyo, February 1976)

在这个作品中,第一次,建筑所在的场地环境进入了筱原的创作视野。在这片树林里,一块幽缓的山坡被完整地保留,且成为了建筑中的一个主角,室内的这片坡地在9米的跨度下,从北侧上升了1.2米,南端仅一座矮墙将屋顶与地面链接。山坡,这样一个完全自然状态的非建筑元素的引入充分表达了建筑师的“反空间”概念。

下面是土坡地所在的大空间南北两末端的剖面图:

是玻璃,整面墙的玻璃,无分隔的窗,那么,怎么理解这个边界的处理呢?是赖特(Frank Lloyd Wright)的延伸吗?是密斯(Mies van der Rohe)的流动吗?又或者是罗(Colin Rowe)的透明吗?我想这里仍然是一个矛盾。读图,在南北两末端与地面结合处,都有一个从室内来看标高为180mm 的矮墙,我想,对于室内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门槛”,明显的“隔”的讯息;不仅如此,从室内向外800mm处,出现了一个截面为正方形的混凝土条,并且带来一个100mm左右高差,这高差仅在室外可见,很明显,这是一个“栅栏”,向外来者传递着“挡”的讯息。实际上,室内的土坡地是一处人工的自然,其与外部的联通仅仅是象征意义上的“自然”。筱原在这两个末端的处理方式就是“并置(矛盾)”。

于是,又一次的,并置出现,矛盾出现,“静态震动”出现。抽象几何的结构空间和原态自然的山坡被并置了,这是两个对立体系的并置,突出了人工与自然的矛盾,于是,由此并置所生成的意义便在这二者之间震动。体系之间的失衡以及矛盾的强度在这个作品中得以升级,强烈的震动虚构出了一个“洞隙”。在这里,建筑师建构了一种动态的人与建筑的关系,即人“穿过”空间,于是人,又一次成为了建筑的动力,使建筑师所谓的这部“零度机器”得以运转。

“最后,谷川之家在某种意义上与德勒兹(Gilles Deleuze)的…文学机器?重合,以一个相似的出发点,筱原得到了自己的…空间机器?。”

Okuyama/ Steward/ Massip/ Shinohara, Kazuo Shinohara: Houses, 2G, vol.58/59, Barcelona, September 2011, p.133.

这里“零度机器”的概念不同于现代主义最初的宣言“建筑是机器”。它是一部生发意义的机器,此处的“零度”让我想到了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零度写作”, 一种中性的写作。

上原之家(House in Uehara,1975-1976)

在上原之家这个项目中,建筑师第一次面对了都市环境,建筑师对“混沌美”的理解正是来自于这种都市环境。而建筑师并没有将这个小建筑向都市的混沌开放,而是选择通过对自身复杂性和矛盾性的建构来回应都市环境。

于是,在如此狭小的基地上,系统的并置到达了非同一般的表现力。一个粗壮的树状悬挑结构拔地而起,同样的45度和90度交叉构架,完成对自身的基本表达;停车位、作为摄影师的业主的工作室、厨房-餐厅-起居室三合一的空间、两间卧室,这套功能系统像是塞进了上述结构;而设计中途加入的儿童房,更是激化了系统之间的矛盾。紧凑的并置,强化的“静态震动”。

“对比之下,在上原之家身上,整体的矛盾性发生了质的飞跃,结构的并置得以彻底的显现,并能够在外部或是内部同样地体验到。”

Shin-Ichi Okuyama, ¨Words and Space: How Kazuo Shinohara′s Thought Spans between Residential and Urban Theary¨, Kazuo Shinohara: Houses, 2G, vol.58/59, Barcelona, September 2011, p.45.

非洲的旅行对筱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于是“野蛮”的概念出现了,这是激化矛盾的重要手段:

“因为我用…雨林?一词来描绘上原之家,于是…野蛮?一词首次浮现出来。在上原之家,生发自一种自然状态的…狂野?,它仍保留着某种不可遏制的狂暴内涵,渐渐转向了…野蛮?这么一个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在其近作中标题里所用的词汇。”

Kazuo Shinohara, ¨Dai san no Yoshiki¨,, Shinkenchiku, vol. 52, no. 1, Tokyo, January 1977.

下图呈现了这种“野蛮”,实际上就是“矛盾”的针锋相对之处:

采访多木浩二_追忆筱原一男_坂本一成

采访多木浩二:追忆筱原一男 Interview With Koji Taki: Remembering Kazuo Shinohara 坂本一成 KAZUNARI Sakamoto 翻译:李一纯 采访者:坂本一成 简介 坂本一成研究室主宰、法政大学客员教授、同济大学客座教授、东南大学客座教授。 被采访者:多木浩二 简介 东京大学文学部美学科毕业。原千叶大学教授。专攻艺术学、哲学。同时进行建筑、现代美术、舞台艺术等的批评活动。主要通过18世纪末至今的政治、社会、艺术、文化等相关方面,集中关注于历史哲学问题。 主要著作:《可以生存的家》;《“物”的诗学》;《西西弗斯的笑——安塞尔姆?基弗的艺术》;《建筑?梦的轨迹》;《杂学家的梦》;《进步与灾难——现代主义 梦的百年》。 1 多木、坂本对谈风景(左为是多木浩二,右为坂本一成) 摘要 这篇对谈是筱原一男逝世后,东京工业大学建筑学系刊《ka031?筱原一男特集》(2007)的卷首文章。同时作为该大学教授和前筱原研究室成员的坂本一成对多木浩二进行了采访并被整理成文,这也是第一次。关于这篇对谈,系刊编辑给出的小标题如下:“最初的相遇”、“看待/思考筱原一男 究竟是怎样一件事?”、“唤醒人类的非合理性”、“与现代建筑相对的异端”、“从‘意义分析’到‘构成分析’”、“确定的事物/不确定的事物”、“形式主义的变迁”、“筱原一男思考过与并未思考过的”。 关键词 筱原一男;异端的空间;可以生存的家 ABSTRACT This dialogue transcript was published as the intro article in the periodical ka031 (2007) run by Department of Architecture and Building Engineering i n T o k y o I n s t i t u t e o f T e c h n o l o g y , i n commemorating Kazuo Shinohara. Kazunari Sakamoto, a former member of Shinohara Lab and a professor in Tokyo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at that time, had once engaged a s p e c i a l c o n v e r s a t i o n w i t h c u l t u r a l historian Koji Taki, which unfolded around several interesting topics specified by the editor: such as, “the first meeting with Kazuo Shinohara”, “what does it mean to see / think about Kazuo Shinohara?”, “how to evoke the irrationality of human being”, “as an unorthodox modernist”, “from semantic analysis to compositional analysis”, “the certainty / uncertainty of things”, “an evolving formalism”, “what Shinohara has or has not thought about”.K E Y W O R D S K a z u o S h i n o h a r a ; u n o r t h o d o x s p a c e ; l i v e d -i n h o u s e s (Ikirareta-Ie)中图分类号 TU-80文献标识码 A DOI :10.3969/j.issn.1000-0232.2013.05.042文章编号 1000-0232(2013)05-0042-07作者简介 东京工业大学名誉教授 译者简介 东京工业大学理工学研究科,建筑学硕士研究生

向筱原一男学习“筱原一男”建筑展开幕论坛

向筱原一男学习“筱原一男”建筑展开幕论坛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人物:伊东丰雄、长谷川逸子、坂本一成、郭屹民、张永和、王建国、孙一民、李兴钢、周畅等 筱原一男是谁?这个连建筑专业的人都不一定知晓的日本建筑师,近日却在中国建筑界掀起了一场波澜,中国当代建筑界几乎集体向这位已故的日本建筑师致敬。 4月19日,筱原一男建筑回顾展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拉开帷幕,开幕论坛于同日举行,日本当代建筑界大咖,伊东丰雄、坂本一成和长谷川逸子悉数到场,为筱原一男站台,缅怀恩师,解读自己与恩师的设计。 从何处出发并不重要这三位建筑师都被称为是“筱原学派”的成员,在他们职业生涯的初期曾受到筱原一男的很大影响,而今,他们在各自的建筑、学术领域创立了不凡的成就。尤其是伊东丰雄, 夺得了2013 年的普利兹克建筑奖,该奖项被视为建筑界的最高荣誉。 从某种角度来说,日本建筑师膜拜筱原一男,是因为日本建筑界需要一位神,他们讲究的是师承关系,需要为自己的建筑寻找出处,而筱原一男则无疑是位被搬上神坛的鼻祖,成为“筱原流派”的创始人。

在日本建筑界,筱原一男开创的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学派,和丹下健三领衔的东京大学学派,一直双峰并峙。丹下健三是日本第四代的建筑师,筱原一男比他小十几岁,算是后辈,但是他们两人却同时代表了日本两大建筑系统。 筱原一男一脉又称为“筱原流派” ,这个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日本建筑流派,却正给与了伊东丰雄、坂本一成、长谷川逸子等知名建筑师灵感与精神力量,而师从伊东丰雄的妹岛和世(2012 年普利兹克奖得主,第12 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总策展人)亦将筱原一男奉为师祖,并在2010 年第12 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提议将“金狮奖”颁给已故的筱原一男,这是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第一次为已经离世的建筑师颁奖。 开幕论坛分为两部分,上半场为伊东丰雄、长谷川逸子和坂本一成各自与听众分享了每个人与筱原不同的交集,三人给出的回忆碎片也让这位已经辞世的建筑大师形象逐渐丰满起来,该部分演讲由东工大一支的“中国代言人”郭屹民全程翻译―这名近年来冉冉升起的“中日建筑交流大使” 毕业于东工大,师从日本建筑学会会长仙田满,长于社交,几乎包办了东工大一脉的中日建筑交流活动。 来自深圳的建筑师刘珩在微信中很幽默地对三位大师的演讲做出“日式师徒关系:各有各说法”的评论,她认为: “坂本一成一师与我;伊东丰雄一师是师,我是我;长谷川逸子一我,还是 我。” 在狡猾的伊东看来,建筑师从何处出发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超越现有(建筑形态)的想法。所谓筱原学派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复制

坂本一成简介

坂本一成(Kazunari Sakamoto) 出生于1943年7月19日东京,学生时代在东京工业大学度过并取得博士学位,于1966年毕业,筱原一男仍继续指导他的学业。1968年他在东京创建了一个办公室。他的名号与筱原一男所在的学校联系在一起。1971年在武藏野美术大学建筑学任专职讲师,1977年晋升副教授,1983年至今任教于东京工业大学,身为教授并开设自己的事务所--坂成研究室。他的建筑影响了20世纪70年代的年轻建筑师。 坂本一成- 作品与思想 坂本一成1943年生于东京,后毕业于东京工业大学,现任东京工业大学建筑系名誉教 授。在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和东京大学的建筑系同属翘楚,却一直存在着某种形式上的对立东京大学的毕业生名单中,你可以发现丹下健三、矶崎新、安藤忠雄、隈研吾一系列显赫于国际的建筑大师,以相对大体量的公共建筑和国际性广受瞩目;而东京工业大学则以筱原一男、伊东丰雄、坂本一成,影响一直绵延至去年的普里兹克奖得主妹岛和世。从筱原一男开

始,自下而上从住宅设计实践出发来探索日本的传统建筑的创新成为东工大的某种传统。这或许也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学校的政治传统的影响。在传统上,东京大学是日本自民党的堡垒,而东京工业大学则是民主党的阵营。“对于日本当代建筑而言,坂本一成以及他所承袭延展的东工大一脉是无法跳过的另一面。”策展人郭屹民说。 “小时候,父母带我出去旅游,我最喜欢逛的不是名胜古迹,反而是那些人们生活的古老的街道更能够吸引我,我喜欢看人们怎样在其中生活。对于没有生活的那些大的建筑,我没有兴趣。”坂本一成这样对记者解释自己选择建筑的初衷,而这或许也已经决定了他对于住宅的兴趣。 就像策展人郭屹民所说,十年前,他在东京看坂本的展览,“看不懂”。乍一看,围绕在你身边的这些小房子如此平常,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空间里被强迫注视,而是在街道上邂逅,你完全可能匆匆走过。但细看之下,一个个问号随之而来,你会忍不住要问,为什么在窗框内出现了柱子?为什么好好的混凝土要漆上银色的漆?为什么住宅的屋顶看上去像一张雨篷,而顶棚下面的空间辨别不出到底是内还是外?为什么这些建筑的外表看上有些拒人于千里,而内里却温馨亲切?而似乎像是早已料到将会面临提问,展览在每件展品旁都放置了提问的便条,参观者可以将便条放入木箱,等待坂本一成经过筛选后在网络上作答提问,是接近真相的第一步。 举例来说。在其1978年的两层住宅“今宿的家”中,窗框里赫然出现了立柱。这一匪夷 所思的设计并非是一种形式,却或许可以代表坂本对于建筑最本源的形式住宅的理性思考。“实际上,你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约定俗成对你的限制。比如这个窗框中的柱子,很多建筑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设计。实际上,开窗本身是要受到建筑结构的限制的,普通的做法是,因为这根柱子在这里,我就把窗子移到另一边,但是移过去以后,你又会受到横梁的限制。”郭屹民介绍说。约定俗成中,我们习惯于遮掩这样的限制,让窗户开得规规矩矩,好像非常正常,非常通亮,然而实际上却是不自由的。打破这种约定俗成,在窗子的开合上达到真正的自由是这一不羁设计的意义所在。 用打破来构建出生活的趣味和张力并释放出自由,可以说贯穿了坂本整个的建筑设计生涯。“我的灵感不是凭空产生的,完全新的东西是无法吸收时间的。我们要做的是改良,是终结僵硬的类型。”坂本说。

筱原一男的住宅设计:日本传统住居的现代变奏 朱海明

筱原一男的住宅设计:日本传统住居的现代变奏朱海明 发表时间:2018-02-03T18:21:25.617Z 来源:《建筑科技》2017年第19期作者:朱海明[导读] 本文尝试对筱原一男住宅设计中的元素进行分析,通过解析“无用的空间”、“正面性”、“平面分割”、突出的结构和无装饰的器物等筱原先生住宅设计中的重要特征及其传统来源,希望能理解日本建筑传统现代化的筱原路径,为中国建筑传统的现代传承提供镜鉴。 朱海明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 510640 摘要:本文尝试对筱原一男住宅设计中的元素进行分析,通过解析“无用的空间”、“正面性”、“平面分割”、突出的结构和无装饰的器物等筱原先生住宅设计中的重要特征及其传统来源,希望能理解日本建筑传统现代化的筱原路径,为中国建筑传统的现代传承提供镜鉴。 关键词:筱原一男;住宅设计;日本传统住居 正文: 位于东亚文化圈的日本,其现代建筑在经过了多代建筑师的传承之后,似乎已经被公认为获得了一种“日本性格”。日本的当代建筑尽管有丰富的变化,其中却是有一种日本的气质贯穿其间。这种气质并非是外来的,而是自发的,和我们对日本整个国家的观感有深刻的一致性。这种建筑日本性,可以追溯到以筱原一男为代表的日本建筑师的先驱探索。 一、筱原一男和上世纪中叶的日本建筑 筱原一男(1925-2006)是日本著名的建筑师和建筑教育家,在东京工业大学就读、任教并从事建筑设计工作。筱原一男1967年完成博士论文《日本建筑的空间构成的研究》,而他对日本传统的建筑实验则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当时的日本正处在二战之后的再建设高峰,主流的建筑思想是关注建筑的工业化、现代化,推崇柯布发起的现代主义。筱原先生身处于这样的时代,却选择“向后看”,将传统作为自己创作的“出发点”,这在当时无疑是一股逆流。但如今回看,数十年过去,这股逆流却赢得了日本建筑界普遍的肯定和尊重。 二、日本传统住居1 要理解筱原一男的设计实践与日本传统的关系,我们有必要先了解日本传统住居的基本情况。日本传统住居主要有竖穴式住居、平地式住居、寝殿式住居等多种形式。 日本竖穴式住居出现在绳文、弥生、古坟时代,当时人类走出原来居住的洞穴,在平地上建造住处。为了获得与洞穴相类似的居住环境,人类在平地上挖出圆形的洞穴,在其上搭建木棚来遮风挡雨。这就是最开始的日本竖穴式住居。 在日本的飞鸟、奈良时期,日本贵族受中国文化影响,建造了寝殿式的宅邸。寝殿式的建筑规模较大,建筑规整,柱网呈方格网状,已经类似于中国的官式建筑。其后,又由此发展出书院造和茶室等类型的日本建筑。 此时,民间住居也开始脱离竖穴式住居,进入平地式住居的阶段。室内不再下挖,柱子直接落在地面或是地面上的柱础石上。室内出现木隔断和铺地,室内没有铺地的素土地面称为土间,出现了室内空间的区分。 如上所述,日本住居主要是随着技术的发展、生活文化的变迁而发展。日本住居呈现出较为自然的状态,与普通人的生活紧密相关,这给筱原一男对传统的诠释和创作留下了很大的空间。 三、筱原一男对日本传统的空间演绎 筱原先生曾对自己的设计概念有过如下总结:“如果将现代主义建筑的方法设定为合理的,那么我的概念和形,如无用的空间、分割平面、正面性、样式等,无论哪个都显然是非合理性系列的。”2 在筱原一男“第一样式”时期的设计实践中,无用的空间、分割平面、正面性3这几个概念都对应着很清晰的空间设计方法。下文将分别就这几个概念,对筱原一男作品中日本传统的空间演绎进行说明和研究比对。 (一)无用的空间 无用的空间,简而言之,可以说是在住宅设计中置入与功能不相匹配的大空间。住宅本身所要求的空间是相对小的,并且对每个功能的细分使得每个房间会变得更小。但是筱原一男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本来应该很小的起居空间设计成了超越正常尺度的大空间,甚至是设置一个没有功能的大厅。茅崎之家、大屋顶之家的广间(main room)与一个只有地砖,没有安排功能的“庭院”相连,这是“无用的空间”的清晰表现。 筱原一男对“无用的空间”的营造,是希望能营造一种强烈的空间效果。这种效果在于,人处在这样空旷的大空间会有一种不适。这是一种刻意营造的非日常性。王方戟老师曾在讲座中指出,这种非日常性其实就是山洞的原始性和居住的日常性的关系。山洞可以容纳人的居住,但是山洞又过于空旷过于粗犷,不够温馨和舒适,始终又和居住在其中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既是用于居住又不适于居住的状态就是非日常。4这也就是筱原所说的他“对人能忍受多大的居住空间感到兴趣”。 无用的空间可以追溯到日本传统的竖穴式住居。在竖穴式住居中,内收的三角形屋顶之下,火塘之旁,周边地面向内收陷,这仿佛给人以一种原始的庇护感。屋顶之下的连续空间包容了所有的室内活动,尺度其实不会与任何一种活动相匹配。“无用的空间”所移植的,正是日本传统住居中的这一原始的自然状态。 (二)正面性 正面性,是筱原一男强调建筑中一点透视的概念。他指出西方的建筑比较重视同时看到正面和侧面的透视图,而日本却是比较重视只能看到正面的一点透视。5日本的书院的室内视线和日本庭院由室内看向室外的视线都是这种正面性的视线组织。 为了保证这种正面性视线,筱原一男在住宅设计中,经常围绕一个预定的视点来组织室内陈设。如白之家里面,一根单独的立柱竖在大厅中间,一个暗色的门偏于一侧,一层的花罐、柜子,二层的纸隔窗都松散的组织在面向墙面的视线之中。家具在空间中刻意的游离,“大空间”是它们陈列的背板。这如同柯布的立体主义绘画,将各种元素拆散又重新以新的方式组合,以实现各种元素的相互对话。 正面性的概念源自于日本的书院造,而正面性构图中的物件的游离状态则是来源于日本竖穴式民居的家具排布方式。竖穴式民居中的柜子、箱子,各种生活物件都单独的摆放在屋顶之下的大空间之中。这种零散、有聚有散的状态其实就是一种不稳定的游离状态。这种场景再现于筱原一男的设计中,实现了一种现代建筑中的传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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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风格时期 久我山之家(House in Kugayama,1954) 筱原一男的第一个作品,开始这个作品的设计时,建筑师甚至还没有毕业。在这个作品中,存在着几个强大的意志,或者说这个作品就是这些意志的化身,这些意志甚至都不是来自建筑师自己。它们包括:筱原的老师清家清(1918-2005)对建筑师的不可辩驳的影响;当时藉由美国引入日本的欧洲建筑教育所带来的建筑潮流,包括密斯和柯布等伴随着其所谓的先进技术对建筑师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后,最重要的,是来自日本传统建筑对作者深刻的影响,尤其是17世纪中期的桂离宫,建筑师对日本传统建筑的兴趣其实就是作者转行学习建筑的重要原因。上述这些意志在作者脑中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预设的图像,于是这些图像得以被建构实现。建筑师将这个作品描述为“品味”和流行技术的结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筱原一男在其设计说明文字里提到“品味”一词,这个“品味”就是上述意志的集合,这是一种引入的说法,于是,上述意志的在场得以全神贯注的表达。 在这个作品中,筱原运用了对称的轴线,在建筑师看来,这是他在第一个作品中对日本传统建筑所做的最重要的表达,或者说是一种提炼,在整个建筑中一个唯一的对称轴线。观察平面图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局部与整体的共谋,结构中的柱同样被筱原构造成了一种与平面异形同构的对称,唯一轴线从局部到整体实现了一个跳跃。从下面的张照片也可以看出,如此在意自己作品在杂志中之呈现的筱原对这一唯一轴线的强调,即一点透视的摄影术,这种与唯一轴线的表达关系在日后得到贯彻延续。唯一轴线成为日后筱原在第一风格和第二风格时期大部分作品的一个基础,在这种对称的轴线中蕴藏着一种日本传统建筑的底蕴,在建筑师的重多作品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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