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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四世同堂的男权意识研究

老舍四世同堂的男权意识研究
老舍四世同堂的男权意识研究

老舍的男权意识对〈四世同堂〉中女性形象塑造的影响

摘要:老舍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史诗般的记录下中国民族存亡的八年抗战岁月,以小羊圈胡同中祁老人一家为线索,展现了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变化。作品塑造了许多女性形象,无不闪耀着独特的光芒。从老舍对不同类型女性的塑造方法和流露出的爱憎态度,可以看出他浓重的男权意识。老舍对韵梅,天佑太太等贤妻良母不吝笔墨的赞美,对风尘女子的宽容同情,以及对貌合神离的新女性和离经叛道的悍妇们无情的嘲弄和鞭挞,都体现了老舍对男性主导地位的维护。这种男权主义的创作心理,又与老舍独特的成长环境导致的主体情感体验和特殊的时代社会氛围,怀旧情愫造成的特殊审美心理有关联。这些因素造成他笔下传统女性形象大放异彩,悍妇形象的失控夸张和新女性形象的平面化以致精神内涵的缺失。

关键词:《四世同堂》男权意识女性形象创作心理

正文:《四世同堂》是老舍非常重要的一部长篇小说,其中包含了六十多个栩栩如生的普通市民形象,以小羊圈胡同为线索,不仅表现了北京市民在民族存亡关头的惶惑,偷生和反抗,还塑造了一系列战争年代的女性,她们都深深地打上了老舍有失偏颇的男权烙印。老舍笔下的这些女性与同时期作家矛盾、巴金以及丁玲笔下叛逆、出走、革命的五四新女性截然不同,他传统守旧的女性观决定了他对贤淑、忠贞、温顺的传统女性的偏爱和对其他女性的排斥。

一、《四世同堂》中的女性形象

通过阅读文本,不难发现老舍文本叙事的男权立场,这些女性是男权观念笼罩下的女性群体。现从老舍塑造女性的情感倾向入手,将《四时同堂》中的女性形象分为四类,以便更好地体现老舍的男权思想对女性形象塑造的渗透。

1、美的化身:传统女性形象

韵梅是老舍着力描写的理想中的贤妻良母的典型,先看一段老舍对韵梅的描写:“中等身材,圆脸,两只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她走路,说话,吃饭,做事,都是快的,可是快得并不发慌……她是天生的好脾气。”①作家对她的喜爱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她被赋予了传统文化中“家”的深刻含义。她朴实善良、温顺贤惠,而且懂得规矩、遵守礼节、任劳任怨。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旧女性,她没有接受过教育,没有享受到恋爱的自由和丈夫的爱情,但这些不能阻止她对家庭的爱和无私的奉献。对丈夫瑞宣,她怀着崇敬的心情伺候着他,并为他生儿育女,她不奢望有知识的瑞宣给她爱的回报,只希望自己不会面临被抛弃的命运。面对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她的中心是厨房,周旋于所有家庭成员之间,并努力做到谁也不得罪。在战争时期老舍甚至把她神化为支撑民族苦难的精神支柱之一。因此这一形象是作者笔下理想的妻子和女性的化身,也是男权立场中的理想女性。但是韵梅是一个没有独立人格的女性,是男人的附属品和奴仆,根本没有自我的话语权力和生活空间。她为家庭舍弃了一切,并以此为美德,完全忘却了作为正常人应有的权利。在她身上只有母性和妻性,只懂得逆来顺受、无私奉献。

她对传统家庭秩序的维护,对男权制度的维护,并且有意识地对自我情感的压抑,情愿用传统观念来束缚自己,这些现象让我们看到了韵梅作为一个传统女性的悲剧性。

天佑太太和钱太太则是老一辈的传统女性形象,虽然着墨不多,却刻画出困难时期挺着瘦弱身躯支撑男性的母亲形象,是儿媳的榜样和可望见的未来。在老舍心目中,女性和家庭紧密相连,他认为她们只要在家庭生活中尽到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便是对社会做出了贡献,便是值得歌颂的。天佑太太和钱太太之所以有淡泊的女性欲望和脉脉的母性温情,作者认为皆因她们是传统女性,她们的好品质是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结果。

2、美的毁灭:悍妇形象

“大赤包”是悍妇的代表,是对传统女性人格的变异。她身上没有传统女性的温柔娴静,而是像男子般的强悍和鲁莽。她是一个比坏男人还坏的女人,也是一个比男人还要专横的女人。她卑鄙无耻、欺压良民、陷害无辜、逼良为娼,对日本侵略者则是一副奴才相,献媚邀宠、卑躬屈膝。在家里她呼风唤雨,凌驾于一切人之上,欺负尤桐芳,逼迫女儿敷衍讨好汉奸李空山,对丈夫冠晓荷则是动辄辱骂。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大起大落,其气派像西太后,她像监管妓女检查所一样管教家里人,容不得半点反抗。作家在描写她时执意强化她容貌上的极端丑陋,甚至运用了夸张和讽刺的笔法。先看作者对她的外貌描写:“冠太太是个大个子,已经五十多岁了还专爱穿大红衣服,所以外号叫做大赤包。赤包儿时一种小瓜,红了以后,北平的儿童拿着它玩。这个外号起的相当的恰当,因为赤包儿经儿童揉弄以后,皮儿便皱起来,露出里面的黑种子。冠太太的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而且鼻子上有许多雀斑,尽管她还是抹红,也掩不了脸上的褶子和黑点。”②联系到老舍另一作品《骆驼祥子》中的虎妞的黑粗且凶丑,不难看出老舍将人物外貌与品行联系起来,类似中国京剧中的脸谱“坏人面恶”之说。这种描写一下把“大赤包”的可恶形象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同时也体现了老舍的憎恶之情,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女人害人毁家,所以不配有好的结局。“大赤包”横行霸道,作恶多端,最后被送进监狱发疯而死,是咎由自取。

3、貌合神离:知识女性形象

这是一个特殊的女性群体,她们是在新旧交替的时代浪潮中受到过新思想新文化洗礼的一代新女性,受到过不同程度的学校教育,有现代意识和个性追求,不顺从命运摆布,不安于现状。她们试图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带有浪漫色彩和刺激性的生活。老舍怀疑并讨厌像胖菊子和招弟一样有知识又不安分守己的女性,认为她们不仅没有现代女性的个性和自尊,反而将传统女性应有的美德也丧失了,爱慕虚荣和追求享乐是她们共同的特征。

胖菊子是一个专横跋扈、自私虚伪的女人,每天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纵情享乐,她肆意限制瑞丰的行动和自由,使他成为一个没有地位、没有自由、甚至没有朋友的无用男人。后来她逼着丈夫去跑官、去当汉奸,为了金钱和权力,她可以不顾颜面与良心。后来瑞丰失去了官职与权力,她完全不顾夫妻情分,又嫁给大汉奸蓝东阳,夫荣妻贵,随即她也由科长太太升级为处长太太。她就是这样见利忘义,无情无义。招弟是生活在一个喜欢热闹、奢侈、浮华的家庭中的知识女性,本性单纯,但由于家庭的熏陶、父母的唆使,她变成了一个肤浅贪婪的小女子。为得到一己之利去告密,为一件好衣服就出卖身体,完全没有贞操观念,最后在民族危亡之时堕落为汉奸。她为“自由”付出了人格和生命的代价。老舍在对胖菊和招弟的嘲讽和批评中,一方面包含了对外来资本主义文化的质疑和排

拒,另一方面表现了对摩登女性追求享乐和人格堕落的痛恨。

4、悲悯与救赎:风尘女性形象

在古今中外的名著中,有许多令人难忘的风尘女子形象,如《悲惨世界》中的芳汀,《李娃传》中的李娃,她们都有着善良的心灵。老舍也注意到生活在下层社会的女子的悲惨生活和悲剧命运,并给予了极大关注和深切的同情。

作品中的尤桐芳是这类女性的典型。她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子,是冠晓荷的二房,娶她是为生儿子的。她是家里最没有地位的人,她所要保持的是如何在冠家立于不败之地,为此,她泼辣好斗。可是,战争爆发了。桐芳虽是一个不知父母和出生地的孤儿,可是她永远记得童年时在沈阳小河沿卖艺的日子,她把沈阳小河沿当作自己真真切切的遥远的故乡。在她心中,日本人侵占了她的故乡,那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虽然大赤包和冠晓荷对日本人阿谀奉承,虽然冠晓荷是她的衣食父母,虽然她锦衣玉食,但她不能容忍家里的乌烟瘴气,不能宽恕闯进她的家园的禽兽。最终,她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让人感动和佩服。老舍对桐芳是肯定和赞扬的,平时的弱者,在战争的大浪淘沙中显出了人格的伟大。老舍认为桐芳之死对她来说是,是耻辱、痛苦和悲剧的结束,是解脱,远比活着好。因此这里表现的,仍是宽容和同情。

二、女性形象体现的男权意识

1、从传统女性形象分析其男权意识

数千年的父权文明史,实际上也就是一部妇女陷落家庭的历史。女人在家庭的枷锁下,承载了太多重担,她们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和人格尊严。在中外文学史上,大多数男性作者很少正视女性的生命存在和精神需求。在他们的作品中,女性是被包装过的,被放大了“母性”和“妻性”的,不能表现女性的主体意识及生存状况。中国男权语境中的理想女性是“贤妻良母”,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女性价值的认同,而是男性对女性的一种要求,赋予她们的义务和责任。男权社会讴歌理想女性的奉献精神,却忽略她们真正的精神追求或痛苦。

韵梅的形象,是老舍笔下理想的妻子与理想的女性的化身,代表了大多数男性的观点。韵梅虽然知道丈夫不喜欢她,甚至根本不爱她,但她却尽力扮演者一个贤惠的妻子、媳妇的角色,尽管心里有委屈和酸楚。她怕丈夫说她肤浅,爱说闲话,遇事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她无条件地去服从他,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她几乎失去了主体性,一言一行都遵守男权社会的要求,去迎合男性的口味。社会允许男性任意妄为,却从里到外控制着女性,要求她们必须为男性守住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作品中的天佑太太和钱太太也是男性心目中的女性模范,她们时刻维护着传统的家庭秩序,维护着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制度,一定程度上,他们就是老舍传统女性意识的载体。她们身上的女性品质被老舍看作是家庭生活、社会发展所必须的美德。

这类理想女性形象基本上由于缺乏自我意识和时代精神,只能是配角,在小说中处于不明显的角落。在老舍的小说中,女性主人公往往是缺席的,这似乎隐含着作者在潜意识中将女性放在“第二性”的位置上。韵梅、天佑太太、钱太太身上所共有的勤劳质朴、善良本分、顺从忍让等美德,正是男权社会给女性规定的道德要求,也是男性视角下审视女性的标准。因此从老舍对这类女性的偏爱中,我们不难发现他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男权意识。

2、从悍妇形象分析其男权意识

悍妇可以说是传统社会文化为教化女性而创造出来的反面形象,她被视为邪

恶型女性,受到传统文化的完全否定。“泼妇”一词用于指凶悍的、使男人胆战心惊的女人,暗喻将祸水泼向男人,使男人深受其害。作为男权中心社会秩序的挑战者和颠覆者,泼妇以她们的强悍与粗俗,用她们的行动和话语肆意破坏男女关系中的现有秩序,她们因此成为男性批判的众矢之的。《四世同堂》中大赤包的特征是丑陋、贪图享乐、性格粗暴,她的悍不仅在于语言泼辣、大胆,还在于她们的存在给别人造成威胁和压力。老舍在描写这一形象时,从传统的男权中心出发,对她做出了彻底的否定性的评价。

从古至今,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中,女性一直处于受压抑的状态,被看作是男性的附庸和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悍妇也是这其中的一种。表面上看,大赤包是家庭的主宰和领导,丈夫是她的跟班。但实质上她同样无法逃脱男权意识的桎梏,仍然要向传统观念妥协。作品中“大赤包”允许冠晓荷纳妾便是对她无法给丈夫延续香火的一种补偿,况且她与冠晓荷的婚姻是一种财富交换式的婚姻,对她也有不公平之处。老舍作为一个人道主义作家缺少为她的不幸和堕落的痛惜和批判,是有些偏激的。妖魔化的外貌描写和凄惨的结局是对悍妇不遵循三纲五常,蔑视男权统治和男权权威的某种惩罚。从老舍对她的描写中可发现作者的创作宗旨在于批判悍妇,并反映出对这类女性的恐惧与厌憎,同时可以察觉到渗透在创作中的老舍的男权意识。

3、从知识女性形象分析其男权意识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文化的一个现代性转型,在这一转型中,男性文学中的女性观念发生了较大变化,女性的发现唤起了作家尊重生命主体意识的自由观念、个性解放观念,从而奠定了两性互相理解和沟通的思想基础。知识女性这这种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但由于每个男性作家思想基础、生活经历的不同,在文学作品中对女性主体性的处理也会不同。矛盾的创作心态加上特殊的情感体验,造就了老舍在对待女性上的喜“旧”厌“新”的特殊审美心理。其结果就是他塑造了一批貌合神离的新女性,这些新女性不具备现代女性应有的独立精神和独立人格,也没有自觉意识。她们追求物质享受,只是出于虚荣,而且缺乏严肃的人生态度,往往和放荡混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知识女性,老舍持保留和怀疑态度。他怀疑她们追求的健康和纯洁,认为她们的追求只是为满足虚荣心,或是消极地反抗现实生活,没有积极意义。老舍对待她们的态度集中体现在对胖菊子和招弟的描写上。胖菊子与瑞丰恋爱结婚,其心思都用在打扮和享受上,瑞丰当官时她借着他的官炫耀,瑞丰丢了官她就一脚踢开另攀高枝,她爱的和嫁的是官而不是人。她追求的婚姻将摩登太太的所谓爱情撕得粉碎,肮脏无耻的本质暴露无疑。招弟本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因为追求不正当的刺激的浪漫,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陷入苦难的深渊。至于瑞全对招弟的爱慕,从爱情本质上讲是真诚的,招弟给予瑞全的是超越理性的爱的吸引,但以招弟的堕落终结。老舍堵住了自由恋爱的途径,同时也警告青年女性:浪漫摩登、自由恋爱是横在女性面前的陷阱,只有涉世不深的轻浮女子才自投陷阱。

老舍创造的这些时髦女性虽有新女性的标志,但更多地具有传统女性的性格心理,并未真正走出传统家门,老舍觉得她们处处透出虚伪。我们从中可读出老舍的偏狭与执拗。在老舍的创作视域中真正的知识女性是缺失的,她们缺少人性的呐喊、个性的张扬,更缺乏在理性启蒙精神下的主体意识。

4、从风尘女子形象分析其男权意识

老舍笔下有许多为生活所迫沦落风尘的不幸女性,但她们至始至终保持着心

灵的纯洁,她们依旧具备传统女性所具备的坚韧善良的品行。作品中的桐芳出生贫苦,遭遇不幸,迫不得已做了冠家的二太太,受尽了大赤包的欺负,但她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努力维护着自己的人格尊严。战争来临,冠家顿时乌烟瘴气,只有她是最清醒的,她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仇恨,忍辱负重只为最后的玉石俱焚。最后她的身躯在手榴弹的爆炸中不复存在,但她的灵魂却留给我们强烈的心灵震撼。作品中借钱默吟之口说出了“对桐芳,他不单爱惜,而且觉得对不起她!她!多么聪明,勇敢的一个小妇人……桐芳!我的心,永远记着你,就是你的碑记”。③从文中可看出老舍对她的宽容、宽恕和极大的同情。

老舍如此守旧和传统,连那些追求浪漫自由的摩登女性都不留情,为什么宽恕和同情风尘女子?其实是因为老舍认为风尘女子和摩登女子有本质的不同。摩登女子大多生活优裕,因空虚而寻求刺激、追求浪漫,她们缺乏女性的本分和操守,而风尘女子由于命运凄苦,被迫走上屈辱的生活道路。风尘女子大多是传统女性,她们心地善良、安分守己,她们的生活方式是下贱的,但精神却是高尚的。因此,老舍对风尘女子的同情看上去有悖于封建礼教,虽然摒弃了旧式封建道德对她们的歧视,但他仍没有摆脱以传统的男性眼光来审视这群女性,他之所以称赞她们,除了一种文人的怜悯之外,更重要的是欣赏和肯定她们身上那种忍耐、勤俭和牺牲精神。

三、老舍男权意识形成的原因

1、北平文化和家庭、社会环境对老舍的深刻影响

我们在欣赏老舍先生的作品时,不得不去关注他与老北平之间的密切关系,老舍先生对旧北平寄托了如家一般的深情,可以说他的故乡与家乡在某种程度上是重合在一起的。从老舍的创作中可以看出,他写的最多也最出色的,是那些居住在大杂院里,奔波于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尤其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贫民,与恪守传统的所谓老北京。④这里最能牵动他情感的地方,是他那魂牵梦萦的小羊圈胡同,进一步说,老舍先生对旧北平的眷念之情是他对早年家庭感情的延伸。在《四世同堂》中,老舍把这种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四世同堂》中的祁家也是老舍向往的具有传统文化色彩的大家庭。他不愿看见家的毁灭,就如同他一辈子也无法割舍与北平的情感。老舍作品中包含了北平特有的诗情画意与深厚蕴藉,体现了地域与人的相互交融、不可分割的关系。虽然他在国外接受了一些现代西方文化的价值观念,尽管他想从理智上去认同这些西方观念,但在感情上他还是对北平文化情有独钟,依旧沉溺在旧北平独特的文化氛围当中。总之,最能牵动他情感的依旧是北平独特的世态人情。

老舍出生于北京的一个小胡同里,来自于一个贫穷破落的旗人家庭,在大杂院里度过的童年生活使老舍从小就熟悉车夫、手工业者、小商贩、下等艺人、娼妓等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城市贫民,深知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同情他们的遭遇和苦楚。因为父亲的早逝,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而无怨无悔。母亲的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的个性在老舍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种印记深深影响着他的创作,也成为他评价女性是否传统、贤惠、可爱的标准。母亲的慈爱而且坚强的,就是老舍所说的“软而硬的个性”,给了老舍“生命的教育”。除了母亲,还有姐姐们,她们勤苦坚强、任劳任怨的个性影响着老舍“久而久之也有点近乎女性的倾向了”⑤。由于生活在古老的北平,传统儒家文化给了老舍深刻的影响。母亲和姐姐们的形象形成了老舍头脑中最初也是最完美的印象,在他笔下的理想女性形象中,或多或少有她们的影子,是作者对母亲的赞扬,也是他本人传统守旧的女性观的体现。

考察老舍性格心理属性的一项内容便是他对女性的态度。老舍的朋友圈子中,女性很少。如果把女性分为传统型和现代型的,他的情感天平始终是倾向于传统型的。从他一直热情赞美那些恪守妇道、聪明贤惠、符合三从四德规范的女性,而讽刺和唾弃那些摩登女性就可看出他的偏好。老舍认为只有那些传统女性才能为家庭、为国家忍受痛苦付出代价;而摩登女性,除了败坏风气外别无其他好处,无助于家庭幸福和丈夫的事业。所以他一直对所谓的摩登女性有一种本能的拒斥和厌恶。老舍曾这样评价过他的妻子:她不是一个时髦女性,但是能够深明大义,坚强勇敢,独自挑起家庭重担,成全了他的气节,他为有这样的妻子而欣慰。⑥老舍的婚姻说明了他的女性观主要表现出传统的男权主义色彩,受新思想的熏陶较少。这是我们在分析老舍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时必须认识到的。

2、老舍创作个性的形成和创作道路的追踪

(1)主体情感体验和浓厚的怀旧情愫

在《没有故事》一文中老舍含蓄而又明白地记述了自己失败了的刻骨铭心的初恋经历,这种经历对老舍后来的创作和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据作者好友罗常培说,小说《微神》女主角就有老舍初恋的影子⑦。如梦似幻般的青春狂想曲戛然而止,在美梦乍醒般的痛苦之后,他做出了痛苦的抉择——放弃寻找真爱。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经历恋爱风波的老舍,又被母亲逼着去订婚。老舍对母亲是极其尊重的,但面对母亲给他包办的婚姻,他竭力反对,但又不能公开表露。直到最后,通过姐姐的努力劝解,娶亲的事母亲没有再提。经过双重打击的老舍,身心疲惫,甚至想要一辈子独身⑧。本来老舍是崇尚恋爱婚姻自由的,但他却经历了恋爱的失败和旧婚姻的纠缠。这些情感体验对老舍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因为这些体验和经历让他对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产生了怀疑。事实上,自《微神》后,作品中几乎就没有有关爱情的叙写了,没有了自由恋爱,失去了爱情,新女性也就失去了活动的空间。在恋爱婚姻问题上,老舍内心是渴望有新女性的,可是事与愿违,特殊的情感体验让老舍深切感受到个性解放的不合时宜和新女性的荒唐可笑。

同时,老舍有着浓厚的怀旧情愫。他是满族人,因为生活在有着深厚文化底蕴也残留着浓重封建思想的历史古都,对待旧的东西有很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在《断魂枪》、《正红旗下》表现得十分明确,他既看到了传统文化的糟粕,又看到了其中的精华。可以说老舍是在追亿和回味的心态下创造这些小说的,对于往日美好事物的消逝,老舍极其惋惜,但也坦然接受生命的自然规律。在新与旧、传统女性和现代女性之间,老舍一直觉得很难抉择。一方面他清楚地意识到历史的前进,新必然代替旧,另一方面,在情感上,他又钟情于坚韧顽强、勇于牺牲的传统女性,许多优秀的传统女性形象在他笔下熠熠闪光,不管是天佑太太还是韵梅,都得到了老舍较为全面的肯定。

(2)独特的写作视角

“五四”运动使知识分子接受了现代化的新思想,并且用所谓的新思想来批评中国传统文化,也包括批判民间文化。知识分子热衷于站在高于民间的位置,把革命文学当作热点加以讨论。革命文学的主人公大多成熟干练且充满自信,他们渴望未来理想的实现。而当时的民间社会,并没有完全进入知识分子的视野。可以说,革命文学一定程度上脱离了现实主义内涵,是一种理想主义文学。

老舍先生是“五四”新文学传统的一个例外,他与“五四”一代的知识分子立场是有距离的。“五四”虽然轰轰烈烈,但他一直站在新潮运动之外,没有给予太多注意。面对大量涌入的各种文学思潮,老舍对它们持怀疑态度,他也强调

了这些思潮带来的弊端。由于老舍的个人经历和思想性格等因素的影响,以及“五四”现实主义和西方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老舍在文学创作道路上选择了现实主义。他的创作资源多来自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民间社会。每个作家描写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矛盾注重从时代、政治角度描写时代女性的沉浮和悲欢;巴金从文化心理角度勾勒女性畸形的心态史;而萧红更贴近于社会底层,刻画那些愚妇们的坚韧与悲哀。与以上作家不同,老舍更偏重从文化伦理角度展示女性命运,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文化的烙印。在他的小说中,通过底层市民女性形象,真实反映了当时女性的悲惨处境和心理历程;通过损害他人的悍妇形象,揭示了畸形的文化阻断了女性向善的可能;通过貌似新潮的新女性形象,表现了他对流行话语与社会大语境之间关系的思考。但小说不太注重表现单纯的个性解放或自由恋爱题材,部分地脱离了新思想和新时代,没有意识到知识的力量。

(3)男权文化传统的影响

老舍先生在两性问题上尚未摆脱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封建意识,他说自己见着女人不敢开口,怕说错话。所以他从不以交异性朋友为荣,把夫妻之外的性行为看成不可饶恕的罪过,可以说婚姻、性、生殖的“三位一体”对于老舍先生可谓根深蒂固,这些思想在老舍的作品中得到了验证。在《四世同堂》中,在丈夫瑞宣看来,“她(韵梅)是中国历史上好的女性的化身,在国破家亡的时候,肯随着男人受苦,以至于随着丈夫去死节徇情。”⑨老舍先生看重的正是这种忠节观念,而这种观念被视为文化传统,以集体无意识形式积淀流传下来,这也是几千年来男性权威文化对老舍的深刻影响。

老舍塑造女性的视角是男性化的、具有“老舍特色”的。这种特色在女性形象身上,表现为:首先、作品中大量使用男权话语方式,男权意识充当叙述人;其次、女性缺少生命意识和内心呐喊,对女性形象的开掘力不够。这些并不是男性作家对女性心理的隔膜,而是男权意识影响下对女性人性的忽略。在老舍小说创作的妇女观上难以排出男权意识,既有自觉的继承又有不自觉的残存,这是历史文化思想积淀而成的,也是很自然的。

注释:

①②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4卷[M]北京:人名文学出版社,1984.

③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5卷[M]北京:人名文学出版社,1984.

④赵园.城与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49..

⑤老舍.小人物自诉.老舍全集第8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151.

⑥老舍.致陶亢德[A]老舍全集第2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21.

⑦徐德明.老舍自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⑧张桂兴.老舍研究资料考释[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8.

⑨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参考文献:

[1]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4卷[M]北京:人名文学出版社,1984.

[2]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5卷[M]北京:人名文学出版社,1984.

[3]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4]崔明芬.老舍文化之桥.中华书局.2005.11

[5]曾广灿.老舍研究纵览.天津教育出版社,1987.11

[6]罗惜春.从老舍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其男权意识.湖南师范大学.2009.09.01

[7]石兴泽.从女性形象塑造看老舍文化心理的传统走向.聊城大学学报.2002

[8]王永兵.论老舍小说中新女性形象缺失的原委.上饶师范学院学报.2003.04

[9]张崇玲.老舍女性意识浅谈.乌鲁木齐成人教育学院学报.20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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