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农村红白大事

话说农村红白大事

陈进甲

1993年病故的李正斋老先生，是我在本村小学时的启蒙

老师，他在农村教书多年，生前曾写下一本子关于操办婚、丧

大事的程序、帖式和注意事项，基本上反映出冀州市徐庄乡一

带的风俗习惯，其中一些内容目前仍在社会上传播应用。我

从表侄李洪聚那里得到这份史料，在认真拜读和研究分析后

认为：在社会不断进步、精神文明建设不断深入的当今时代，

有必要从实用、节俭和唯物的观点出发，简略一部分不必要的

繁琐程序，保留一些尚能体现精神文明的内容，抛弃那些带有

封建迷信色彩的东西，以便做到勤俭节约，净化社会环境，促

进农村“小康”建设。为达以上目的，现将这份史料综合分析

整理如下，供读者鉴别与取舍。

(一)繁琐累赘的程序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遇到婚事或丧事

都不寻常，均十分重视，故称红白大事，过去在操办时，其程序是成套的，相当繁琐累赘。

青年择偶成家，从摄合到结婚，要经过六礼方可告成：一

是通名，男女双方的家长要互通姓名，进行互访；二是纳采，互换少许东西，作为信物；三是换号，用大红纸写帖，男方提出求婚要求，女方作出允婚答复；四是通书，双方交换通书帖，再次阐明求婚与允婚之意，道些吉言，明确姻眷关系，男方要同时

交上衣料、钱财等聘礼；五是请帖，男方以红帖方式与女方协

商结婚日期，女方以同样方式作出回复；六是娶帖，男方用红

帖写明结婚日期递给女方，至此六礼告成。为免日后发生纠

纷，如有问题双方均要在通书之前提出来，及早协商解决。到

结婚时，又有请执事、通路、迎亲、拜天地、入洞房、回门谢亲等一整套程序。在办婚事之前，相互联系交往的媒介是柬帖，其

帖式也十分繁琐：有换帖、通书帖、通路帖、请帖和娶帖五类，

每类帖子都有几种不同的式样和写法。到结婚时，还有许多

柬帖：男女双方办婚事动亲朋的通知帖；女方各种不同写法的

填箱礼帖及其谢帖，对男方各帖的回帖，询问回门日期的红

帖；男方回门时带礼物的谢亲帖；办喜事租借东西、请鼓乐队

及喜事过后请媒人、请亲朋也都要写帖，种类繁多，样式复杂。

死了人办丧事，也有一套繁杂的程序，除人到古稀之年要

准备寿衣、寿材和临危前糊纸马、做孝服以外，人死后办丧事

要经九道程序：一是停尸。停尸前要给死者整容换装，然后放

在灵床上，死者的穿戴、头脚朝向以及灵床下和供桌上放什么

东西，都有惯例与说词。二是烧纸。在人死的当天晚上，孝子

与至亲要到土地爷庙去烧“倒头纸”，也叫“押魂”，有为死者到

阎王爷那里报到及为死者求情免受阴司苦刑之意。三是停

灵。指从停尸到入殓前这段时间，一般三天，还有五天、七天

的，个别大户有停“三七”(二十一天)、“五七”(三十五天)的。四是吊祭。停尸后，门口挂起一束影魂幡，亲朋及邻居们前来

吊祭，其间有的请唢呐吹奏，有的请小戏班唱戏，还有的大户

设祭坛、摆道场礼佛念经，以超度亡灵。五是掘坟。有坟地

的，按支派和辈份排列定穴位刨坑；如要从老坟地迁葬，则请

风水先生选定新址，叫做看“阴宅”，过去封建迷信思想严重的

人们对此十分重视，认为这能关系当{℃及子孙后代的兴旺与

衰败、富贵与贫穷。六是入殓。即将死人先用棉花蘸酒(或

水)，把死者的五官各部位擦拭一遍，用镜子放在死者面前照

一照，意为让他最后再看自己一眼，然后装入棺内，盖棺楔紧。

七是送魂。八殓的当晚，孝子及全部亲眷抬起一把椅子(之前

要象征性地把死者请到上面，做些洗面、梳头、照镜子之类的

动作)，到街心某个空地去，在那里举行一个送行仪式，烧纸哭

嚎一番后，便算是把死者灵魂送到丰都城去了；一帮人回归时

既不哭，也不回头，说是怕鬼魂跟回来。八是出殡。包括下

葬，又有许多程序。九是祭坟。出殡的第二天，孝子与亲眷要

去坟前祭祀，称为“园坟”，以后还有三日祭、七日祭、三七祭、

五七祭、七七祭、百日祭、周年祭，再以后只是每年在清明节

(寒食节)、农历七月十五(所谓放鬼日)、十月一日(寒衣节)三

次照例祭坟。办丧事写白帖也相当繁杂：首先，要用白纸写丧

告，丧告有不同写法，有丧父的、丧母的、父丧而继母在世的

(其中，父新丧、以前丧过两位以上母亲而仍有继母在世的，又

有另外写法)、丧妻而丈夫主丧的、夫死而妻主丧的、兄死而弟

主丧的、弟死而兄主丧的。其二，死了人要给有关亲朋报丧，

有丧父母的、丧叔伯等长辈的、丧同辈或小辈的三类报丧帖；

其三，丧事过后要写谢帖，主要是死者的晚辈(指孝子)对亲朋

的，还有祖父母死而由长孙代父(亦死)作的，过继子的，丧妻

(丧夫)而由丈夫(妻子)回谢的。上述红、白大事繁琐累赘的

程序，既耽误时间，又消耗精力，还破费财物，往往搞的婚、丧

者举家大小疲惫不堪，还会带来一些麻烦，发生一些矛盾，甚

至欠下沉重债务，因此应该改革简略。

(二)严格讲究的用词

过去农村办红、白大事用的各种帖子、告示，用词卜分严

格讲究，无论彼此称呼，还是表示某种意思，都有一定用语，绝

不可乱写，否则就错丁辈份，歪曲了本意，闹出笑话与麻烦；

先看称呼用词：在换帖中，因是换号，婚姻还有不成的可

能，不算正式定亲，故双方互称“忝新眷”，显不出彼此辈份。

在通书帖中，因婚姻已定，成为亲戚关系，在称呼上要加一个

“姻”字，如双方家长是平辈，就各称自己为“姻眷弟”，如双方主事人辈份不同，长辈的自称“姻眷侍生”，小辈的自称“姻眷

晚生”。在娶帖中，如父亲主事出名，与对方平辈的家长自称

“姻眷弟”；如祖父主事出名，则自称“姻眷侍生XXX暨男X

XX(新郎父名)序敬礼”；伯叔主事出名的，自称“姻眷侍生XX

X暨侄X X X(新郎之名)序鞠躬{或敬礼)”；亲兄主事出名

的，则称“姻眷晚生X X X偕弟X X X(新郎名)鞠躬”。在丧

事的丧告和谢帖中，孝子丧父的称孤子，丧母的称哀子。父母

双亡的称孤哀子，丧二母者的称哀哀子，父丧、二母也：丧者称

孤哀哀子，父丧而继母在世者称孤前哀子(或慈侍下孤哀子)，

父丧、多位母亲丧而仍有继母在世者称孤前再哀子；死者的孙

子称齐期孙、侄子称期服侄、亲侄之子称期服孙、堂叔伯侄子

称功服侄，亲孙之子称曾孙<或五月曾孙)，曾孙之子称玄孙

(或三月玄孙)。

再看其他用词的含义。办婚事的各种红帖：(1)换号帖。

男帖要写“乾造”二字，表示求造婚事；女帖则写“坤定”，表示

对男方求婚已定，乾为男求，坤为女定。如用四摺式帖，男帖

有“敬求”、“金诺”词，金表示金口，诺是应允，是要求对方答复

的尊敬词；女帖则有“来命”、“五音”词，是称男方来的命令、求婚的金玉之声，为答复男方要求的尊词。(2)在换号帖与通书

帖中，有大德望、大硕德之词，与在其他地方用的大公民、大乡

望一样，都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大称呼，所表示的是恭敬之礼。

(3)娶帖。男方的娶帖中有“潭府”之称，这是大称呼，与称贵

府一样，有尊敬女方家庭住处的意思，人居房屋，佛居殿堂，帝

居皇宫，官居府衙，龙居水潭。(4)结婚过程中的不同红帖，也

有表示不同意思的用词。结婚前双方动亲朋的通知帖，男帖

写“小儿完婚恭候”，指完结一辈子的婚烟事；女帖则写“小女

于归恭候”，指女儿一生婚姻大事已妥，就要归到自己的家里

去了。结婚时女方的女眷亲朋要送填箱礼带红帖，这种帖子

的帖上方都有“*敬”、“箱敬”字样，表示送饭的意思，实际都

是折款送钱，或是送些衣料之物；这种帖子的落款称呼讲究很

多，先写一个自谦的“愚”字，愚字之后姓氏底下不同的辈份要

写不同的“X X拜”，长辈女眷写“裣衽拜”，同辈女眷写“正容

拜”，晚辈女眷写“端肃拜”；舅父、姑夫、姨夫因丧偶代妻送填

箱礼者，则写“隔帘拜”(包括未出嫁的姐妹)；新婚女子对此所

写回帖，帖子上除“领”、“谢”二字，落款处上有自谦的“愚字”、姓氏名字，下有按不同辈份要求写有不同词语的“X X拜(如

对长辈要写“端肃拜”等等)。结婚后男女双方的请客帖中，均

在帖子的右傍边写上谨定于X月X日X时设宴恭候(或写‘粗

酌候’)，”在上方部位男帖写“光临”二字，是赏面子到我家来

作客的意思，女帖则写“光陪”二字，是赏面子到我家来陪新女

婿之义。办丧事的各种白帖写法用词也不相同：(1)写丧告

时，称亡父为先考、府君、正寝；称亡母为先妣、太君、内寝；丧

老年人写享年多少岁、寿终，丧中年人写行年多少岁，丧年轻

人写得年多少岁；丧中年人和年轻人不写“寿终”，而写“以疾

终于X X年X月X日正(或内)寝”。(2)在丧事完后的谢帖

里，不同辈份、不同血亲关系的人，悲痛程度不同，其用词也不

同，孝子用“泣血稽颡”，亲孙子与侄子用“泣稽首”，期服侄

孙(侄子的儿子)用“稽首拜”，堂叔伯侄子用“顿首拜”、曾孙用“拭泪拜”，玄孙用“*泪”。如果是长子丧而由其父谢亲朋，用

“杖生X X X拭泪(表示其手扶拐杖掉眼泪)”，如果是次子等

儿辈丧(或长孙丧)而由其父(或祖父)谢亲朋，用“期服生X X

X拭泪”；如果是兄长(或弟弟)丧而由其弟(或兄)谢亲朋，则

写“期服弟(或兄)X X X拭泪顿首”。

目前，随着农村操办婚、丧大事的改革及某些程序的简

略，上述红、白柬帖中的许多用词已派不上用场。然而，由于

过去红、白柬帖的用词严格讲究，在目前仍保留的一些程序

中，相应地一些柬帖用语似乎仍可继续采用。比如，填箱礼的

各帖用词，确切表明了女眷亲友的辈份和态度，出嫁女回帖中

的用词也显示了新娘对女眷亲友恰如其分的谢意；死了人写

丧告不算额外，其用词能正确反映死者的性别及基本情况；办

完丧事发谢帖也属应该，其用词在表达丧家不同人的悲痛程

度上也恰到好处。通过这些柬帖传递，可使婚丧大事办得有

头有尾，比较园满，显得礼貌、文雅。

(三)封建迷信的行为

过去农村找对象、定配偶、择婚期，都有一些封建迷信的

行为，至今仍有人虔诚地效仿，表明了唯心主义思想根深蒂

固，应该识别其谬误，着力加以彻底清除之。

一、按方位找对象。我们的祖先对大干世界的位置定有

“五行方位”(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中央

一一即本村属土)，讲究“五行相生”(即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克”(即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水克火、火克金)。过去农村人们相信天命，按人的出生年月

定有金命、木命、水命、火命、土命这样五种命，根据“五行相生”和“五行相克”的理论，在找对象时往往要按五行方位去

找：属金命的要到西方和中央去找，不到南方去寻；木命的要

到北方和南方去找，而不到西方去寻；水命的要到西方、东方

和北方去找，而不到中央去寻；火命的要到南方、东方去找，而

不到西方和北方去寻；土命的要到南方、西方去找，而不到东

方和北方去寻。如果方向不对，既使有合适的对象也不敢问

津，怕方位克命，从而错过良机，实在荒唐。

二、按属相定配偶。中国人有十二个属相，人人共知，无

可非议。但按属相定配偶的做法却不可取。按屑相定配偶俗

称合婚，有大相相合、大相不合和小相不合之分。属相大合者

是指：子丑(鼠与牛)、寅亥(虎与猪)、卯戍(兔与狗)、辰酉(龙

与鸡)、乙申(蛇与猴)、午未(马与羊)相合。大相不合者歌曰：

羊鼠相逢一旦休，自来白马怕青牛，兔见青龙如刀断，亥猪一

生怕猿猴，蛇见猛虎总有散，金鸡遇犬泪交流。小相不合也编

有歌谣：卯兔不与鼠作亲，亥猪不能跳龙门，午马又怕金鸡叫，

未羊不能入猴群，巳蛇不和狗相见，寅虎见牛心别扭。相信合

婚者掌握的原则是：大相相合的最好，大相不合的不要，小相

不合的不必在意，因为连小相不合的都避选，那就很难找到配

偶了。过去因合婚属相不对而放弃永结秦晋之好的例子很

多，其中有些是青梅竹马的热恋者被拆散了，造成悲剧，教训

深刻。

三、按行嫁月择婚期。所谓行嫁月，是指按属相确定的女

子出嫁最佳月份，以农历月份编成的歌谣曰：正、七迎鸡兔(指

正月和七月是属鸡和属兔女子的行嫁月，以下类推)，二、八虎

和猴，三、九蛇与猪，四、十唯龙狗，五、十一牛羊欢，六、腊鼠马

游。此外，女子定婚期还要避开不少的所谓忌日；如：每年的

“四离日”(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四绝日”(春分、

秋分、夏至、冬至的前一天)、“月忌日”(每月的初五、十四、二

十三日)、“暗九日”(每月的十八、二十七日)、“杨公忌”(指正

月十三，二月十一，三月初九，四月初七，五月初五，六月初三，

七月初一和二十九，八月二十七，九月二十五，十月二十三，十

一月二十一，十二月十九，据说这十三个日子是宋朝名将杨继

业出兵不利之日)。农村许多事实说明，按此理论行事的，也

有婚姻破裂者；女子出嫁不论什么行嫁月、不避什么忌日的，

结婚后生活美满、白头到老的很多，关键是男女双方志向一

致，情趣相近、互敬互爱、同心协力地去艰苦创业，婚姻好坏与

行嫁月、忌日没什么内在联系，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刊于1997年8月《冀州文史》第六辑，其中第二部分在《文史精华》1998·增刊（1）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