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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文公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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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文公祠

聪文公祠

文/丘晓玲

祠堂已经作古,呈现完全败落的模样。曾经围建在祠堂周围的十几户人家现在已只遗留下一家人仍驻守原地。但它仍旧保存屋梁上华丽精细的木雕,从斑驳的彩漆中还原旧貌,聪文公祠在它初建之时一定辉煌鼎盛。

祠堂是典型的客家围屋,民居围绕着祠堂建起,门口正对一口鱼塘,父亲说,聪文公祠的外形如同一个簸箕。讲究风水的客家人视为招财进宝的吉地。

聪文公祠已有几百年历史,传说是聪公与文公在西阳成家立户的原址。到现在,由聪公与文公两兄弟开枝散叶而繁衍的丘氏在西阳已是最大的姓氏。

我出生在紧邻祠堂的瓦屋房。母亲常回忆,分娩在即的时候,无一亲人在身边,父亲虽已经从北京回梅,但我出生时他仍在城里工作。母亲一个人挣扎,她所回忆的场面令我惊骇,一个弱小的农村妇女,自己拿起剪刀剪开人门,让婴儿顺利生出。这是接近极限的自我牺牲,日常的平淡埋藏了母亲的不凡品格。

母亲产后当日就已下床,自己提着血衣到河边清洗。这为年老后的今天隐下疾病的伏笔,风湿在严重时令她疼痛难忍,必须借助药物以求一时半刻的缓解。类似恶性循环,母亲对药物由最开始的寻求帮助发展到现在的依赖,在疾病袭击的时候服下,立即感到舒畅,这是出自对药物强烈的心理暗示。

与祠堂居住的所有妇女一样,母亲产后吃自己准备好的鸡子酒调养身体。鸡子酒能迅速补给元气,或者说,母亲本就坚韧,月子期间就已经下床喂猪、做饭,与平时并无不同。月子过后就投身生产队的田间劳作。

母亲在回忆中提起婴儿时的我,因为母亲外出劳作,只能把我锁在家中的床上。有时回来,竟然听到我在自娱般哼哈自己的调子,不哭也不闹。在某次翻起相册,母亲指认坐在太师椅上的婴儿说,这就是你。相片泛黄失真,感觉如此陌生,我只熟悉自己现在反映在镜子里的面容,而无法将那个肥胖、面目模糊的婴儿拼合成成年后的模样。

留在记忆的是年糕热腾腾的香气,母亲像所有能干的妇女那样,逢年节,她必然在百忙之余蒸一屉屉年糕。我和哥哥则负责添柴、提水,厨房里弥漫浓重的烟和水汽,呛出眼泪。母亲粗糙的双手其实灵巧,能做出各种煎堆、煎粄和糕点。

幼年时最喜爱过年,这意味着有各种平时吃不到的糕点零食,还能玩鞭炮。母亲把做好的年糕用桶装好,储藏,直至过年时才拿出来,与糖果、煎鱼和蒸鸡猪肉一同摆在祠堂的八仙桌上,祭拜祖宗。

我和两个哥哥手里各拿一支香,跟在母亲身后装模作样地鞠躬,母亲口中念念有词,等到插香时,我们便哄抢桌上的糖果,常常遭到母亲的斥骂。

聪文公祠是丘氏后人祭拜祖宗的祠堂,祠堂每年从年二十八便开始接纳熙熙攘攘来的丘氏族人的祭拜。妇女用竹箩挑着祭祀的物品前来,一家一家排着队祭拜。祭好后,人们在祠堂的天井烧香纸财宝,孩子们则负责点燃鞭炮,不绝于耳的鞭炮令平日冷清的祠堂热闹非凡。

年三十时,还有舞狮前来增加气氛,铜锣、鼓伴奏,较为讲究的人家会将舞狮引进自己的家里游走一番,期盼新年带来平安和好运。

客家的礼俗中,对祖先的祭祀尤其重视。除了年节的祭拜外,家人外出、新娘入屋、家有大事均需对祖先牌位进行上香祷告。先人已故,而族人仍把他们当作有意识的大家长,借于追悼之思,启示子女后人热爱家庭、饮水思源、光宗耀祖,无形的潜移默化教导后人克尽孝道。这平易而崇高的精神寄托更趋近于美好的宗教,是客家人仁孝的精神宗教。

客家人数千年来颠沛迁徙,艰困求生,从遥远的中原来到粤东山区,却仍然能团结相亲,子孙繁衍,靠的也就是这宗教的力量和对天地祖先的信仰。

宗族的赏灯也在祠堂举行。为对新出生的族中男丁写入族谱,特意举行这一赏灯(上灯)的仪式。同样需鸡肉、鱼肉和猪肉三牲及糖果摆在祖先牌位前进行祭拜,再将写着丘氏的灯笼上升挂在祠堂,男丁意味着力量和繁衍,他的出生为家族带来繁荣昌盛的希望。

当然祠堂也是族人用来做丧事的场所。尸体需要停放在祠堂几天时间,等法事做完后才可以入敛进棺。据母亲说,在我不懂事之时,有一个平日疼我的太婆仙逝,停尸在祠堂,我在中午时分还掀开蚊帐叫她起来吃中饭。

我对此事的记忆已毫无线索。倒无比清晰地记着放在祠堂的那架风车。逢丰收时,那架风车便搬出来,等各家的稻谷收割好,用打禾机打出谷粒,将之日晒后再将谷粒倒进风车,利用风力的原理使谷壳与米粒完全分离,便得到一担担白米。

我仍记得中午烈日之下与哥哥轮流着守晒谷场,戴着大人戴的草帽,坐在小板登上支着脑袋打瞌睡。

童年的几年时光在祠堂里玩耍渡过。夏天躺在祠堂的过道,无比清凉,将小脚丫架在墙上,记得墙上还写有毛主席万岁的红字。在祠堂的正堂墙壁,还画着毛主席的头像。我们并不知道毛主席是谁,只是认为他大约是一位我们供奉的神仙或祖宗。

两个哥哥已经读书,我只能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到屋背后的小溪里玩水,又或者拿着可敲击的物品,绕着祠堂有序地行走作叫卖的模样。我常在饥肠辘辘中等候母亲从田地里回家,又在黑夜的恐惧里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夜色里喂猪、喂鸡、切野菜,在耐不住困倦时,我在厨房的板凳上睡着,等母亲忙好家事后才抱我进房间睡觉。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还记得下间的邻居是一个猪肉佬,他的职业是宰猪卖猪肉,在当时的境况里,他家算得较为富有,却常常打他貌美的妻子。在最厉害的一次,他把妻子反扭着手,脚踩在她的头上,大叫引来众人的围观与劝架,他仍在痛骂不己。离婚一词挂在嘴边多年,直至生育出一男一女仍没有离开。

猪肉佬可爱的儿子女儿,在我们过年回老家时见面,他们已经长成俊美的少年,这才发现,原来我已离开老家二十多年,不得不喟叹时光的流逝。

祠堂更加古旧,年幼时住的老屋也已蜘网处处,唯一不变的是逢年三十,祠堂仍旧聚满认识或不认识的丘氏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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